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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途中

南上北下,運河是最為方便的,但也不是什麼船都走得通暢,船只的大小,民船、商船、官船都會影響速度,就算是官船,也要看來頭大小。

不過錢淵這艘船來頭不小,是裕王親自打的招呼,高拱的哥哥高捷任南京都察院右都御使兼操江提督,有這個背景,官船直下南京,各地鈔關都第一時間放行。

偌大的船艙上下兩層,護衛居下,幾個婆子、丫鬟和錢淵夫婦在二層。

掀開窗簾看了眼,錢淵才將窗簾掛起來,「過了臨清,不用縴夫了。」

剛出北京不久,運河就難以通行,不得不雇佣縴夫,後世都已經沒這職業了,小七心軟實在看不下去。

小七轉頭看去,外面江面上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讓人眼花繚亂,岸上如螞蟻一般大小的漢子,略大一點的馬車,高聲喝罵的小吏,揮舞的馬鞭,亂哄哄的一片。

「這是運河上最為死要錢的臨清鈔關。」錢淵面無表情的說︰「沒背景的商船一個不小心就是傾家蕩產。」

這條南北運河是明朝的大動脈,非常非常重要,但這條大動脈卻經常出問題,最大的問題自然是黃河。

黃河泛濫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了,錢淵又不是學水利的,對此也沒什麼好辦法,他考慮的是,這條大運河養活了多少人?

數以萬計的漕丁,無數南下北上的商賈,還有附在運河上吸血的大量官吏,最重要的是,這條運河兩岸數以十萬計,百萬計的百姓。

听听途徑的這些城市,山東境內的德州、泰安、聊城、臨清、棗莊,後世都沒什麼名氣,但在明朝都靠著運河名聲在外,客商雲集。

想將漕運改成海運,要面對多少壓力……錢淵抿著嘴微微搖頭,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就算只是海運糧食,運河依舊承擔南北商用的作用也沒什麼用,想想就知道了……運河對朝廷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漕運糧食,能海運糧食,戶部還肯花那麼多銀子年年修繕運河?

除非到了生死抉擇的時刻……這個念頭在錢淵腦海中一閃而逝,現在還不是考慮那些的時候。

「來盤?」錢淵笑著問。

「來就來!」小七氣鼓鼓的哼了聲,讓晴雯取出圍棋盤,小心翼翼的放了枚黑子。

錢淵想都不想隨手下去,還沒兩分鐘,「別想了,你又輸了。」

「哪兒?」

「這兒……一步,兩步,三步……雙連四。」錢淵嘆了口氣,「無敵就是這麼寂寞。」

雖然目前還什麼都不知道,但錢淵可以肯定,在船上的這段時光將是未來一段歲月最為悠閑的日子,每天下下棋,聊聊天,造造人,給個神仙都不換啊。

看小七鼓著嘴還在生氣,錢淵笑著說︰「你中學時代也太乖了點吧,都不下五子棋的?」

「好好好,隨便你選,要不打麻將……三國殺太超前了,打四十分吧。」

十來天後,官船路過徐州、宿遷、淮安、揚州,抵達鎮江的時候,錢淵終于接到了京中來信。

兩封信,一封是叔父錢錚,另一封是隨園徐渭。

錢錚信里沒提到什麼太多的東西,只說嘉靖帝已經下令,陸樹聲起復,任翰林侍讀兼國子監祭酒。

這老頭自嘉靖三十一年回華亭守孝,到現在已經四年多了,終于起復了。

錢淵心里是有數的,嚴嵩推薦陸樹聲,徐階沒有反對,但後來也有人提出了其他人選,比如在西苑為嘉靖帝寫青詞的袁煒、李春芳,這兩人也都是資深的翰林,陸樹聲算不上有多少優勢。

但彩頭還是落到了陸樹聲頭上……遠在京中的錢錚忍不住想,岳父起復,自己這位佷兒到底在其中起了什麼作用?

錢淵冷笑著將信紙轉回去,袁煒不太清楚,但他很清楚,李春芳是個搖擺不定的貨色,但私下應該和徐階有關系,雖然徐階沒說什麼,但應該就是他舉薦李春芳的。

後來徐階隆慶年間致仕,接任首輔之位的就是李春芳,徐階這種將前任趕盡殺絕的貨……怎麼可能留個仇家而不是自己人接任呢。

不過如今錢淵遠在東南,徐階再想伸手也鞭長莫及,他沉思片刻後拆開徐渭的來信。

迅速掃了幾眼,錢淵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引得不遠處的小七看過來。

「揀著寶貝了?」

「胡說什麼。」錢淵將信紙折好收起來,「昨晚夜釣得了幾尾鯽魚,熬點魚湯吧,這可是正兒八經的野生鯽魚呢。」

「不是有胖頭魚嘛,我要吃剁椒魚頭!」

「姑女乃女乃,真沒剁椒了,前些天全都讓你吃完了,你吃什麼都要用剁椒!」錢淵苦著臉說︰「剁椒這玩意還沒地兒買去,還是喝鯽魚湯吧。」

「刺多……」小七嘟著嘴只管搖頭,「那……想吃土豆餅。」

錢淵面無表情的走過去,伸手揪住小七的鼻子,「我還想吃烤紅薯呢!」

「哎,還有玉米棒……」

「我還想吃油炸花生米呢。」

「番茄炒蛋……這種前世到處都有的菜現在都吃不到……」小七可憐兮兮的抱住錢淵,「去找個西紅柿好不好?」

錢淵反手抱住小七,親切的說︰「親,你先給我找盤葵花籽來。」

看小七一臉沮喪的表情,錢淵才安慰道︰「忍一忍吧,我已經讓人去找了。」

「真的?」

「幾年前在杭州、寧波踫到楊文,就是他把辣椒帶到內地的,當時還有向日葵的葵瓜子,可惜沒種出來。」

「歷史上就是他帶進來的?」

「不知道,應該不是吧。」錢淵想了想,「早在杭州的時候,我就讓楊文放了消息出去,這次回東南再讓他問問,說不定一到杭州就能吃到玉米棒、烤紅薯……」

親手熬了鍋鯽魚女乃湯,可卿和襲人又炒了幾個素菜,錢淵招呼小七吃飯……還說不肯呢,就她鯽魚湯喝的最多!

一直吃晚飯,婆子收拾完,讓香菱泡了壺茶上來,錢淵才再次掏出徐渭那封信,仔仔細細的看了又看。

什麼叫心想事成?

這就是了。

幾乎所有的預想和安排都完美的達到了目的。

就在錢淵離京的第二日,西苑的那只獅貓死了,嘉靖帝悲痛落淚,制金棺葬于萬壽山頂,又命在西苑的諸翰林撰詞超度。

牢牢謹記錢淵囑咐的徐渭揮毫立就,文中有「獅化為龍」之語,嘉靖帝大喜。

錢淵囑咐了徐渭什麼?

第一,不要臉。

第二,堅持。

第三,堅持不要臉。

想在嘉靖帝面前力壓袁煒、李春芳那麼多人,堅持不要臉……才有勝算啊。

歷史在這兒拐了個小小的彎,本來這次應該是袁煒冒了頭,然後立即被嘉靖帝提為禮部右侍郎。

徐渭這邊是沒問題了,諸大綬那邊更順利,嘉靖帝已經下令恢復經筵日講,當然他自己是不去受罪的,令翰林院挑選四位日講官為裕王、景王授課,其中唐汝楫、張居正、諸大綬都順利入選,剩下一個人是嘉靖二十年殿試榜眼潘晟,此人和徐渭極有交情,也曾經幾度來隨園做客。

錢淵曲起手指敲著桌面,諸大綬這個人名是在裕王、高拱面前備過案的,只要不出大問題,比如嚴嵩突然掛掉,諸大綬理應比張居正更有優勢。

徐渭揮揮灑灑寫了近千字,但一共也沒說幾件事……真特麼會水字數啊!

看到最後,錢淵嘴角流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嘉靖帝下旨,前吏部尚書李默削官為民。

陸炳還是有些能耐的,硬生生把這位老師給救了出來,有意思的是,前一日出獄,後一日李默步行出京,謹慎抖擻,身體倍棒兒!

要知道李默前世是病死獄中的,錢淵估模還真是嚴世藩下的手。

當然,錢淵也算賺了個人情。

「少爺,歇息吧?」可卿小聲道。

錢淵轉頭看去,皎潔的月光灑在江面上,一陣銀光抖動顯得易趣十足。

「再等等吧,取筆墨紙硯來。」

陸炳那份人情……錢淵真怕等自己回京,陸炳已經掛了,既然如此,那就先要個利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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