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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逢凶化吉

眼看著天要黑了,高拱讓下人備菜,高家也算是官宦世家了,但高拱為人剛正清廉,家中只有一對老僕,下廚都要妻子親自動手。

坐在飯桌邊,錢淵拾起筷子夾了片大白菜,放進嘴里嚼了好長時間都沒咽下去……天可憐見,在考場里都吃的比這好。

高拱倒是吃的津津有味,瞥了眼錢淵冷笑道︰「別裝模作樣了。」

這時候楊文帶著護衛拎著食盒進來,白切羊肉、紅燒肉、麻辣豆腐、木耳炒蛋四盤菜擺上桌。

也就是高拱名聲在外,呃,準確說,在錢淵看來,是名聲留于史書上,不敢送太貴的菜來,不然……隨園小廚房的廚子剛剛按照錢淵給的配方仿制出了佛跳牆。

高拱夾了塊紅燒肉放進嘴,緊皺的眉頭都舒開了,嘴上卻在訓斥,「小小年紀,專好華服美食,成何體統!」

嘖嘖,真是個擰巴的老頭啊!

中興三相,張居正前段日子恨不得每天在隨園蹭吃蹭喝,錢淵往徐府送了將近三個月的菜,據說徐階也吃的挺開心。

哎,真不好相處!

人家徐階還知道假客氣,而高拱……一副上輩子欠他錢沒還的德行。

「你可知曉,三年前殿下出宮,不得不賄賂嚴東樓,才得工部撥款。」

「而景王並無賄賂,卻得工部撥款。」錢淵笑著接上,「自嘉靖二十八年莊敬太子薨,陛下至今不立國本,不設東宮。」

「但晚輩剛才也說了,不是夸口,晚輩勉強算有些分量,至少地龍翻身時候有些許微功,陛下說了正月初五沒有召見裕景二王,卻指明讓我見裕王,指向性已經很明顯了。」

高拱臉色有點難看……呃,實際上這廝的臉色一直很難看。

錢淵疑惑的住了嘴,夾了塊羊肉看向高拱,其實從一開始,裕王就佔據了絕對優勢,雖然景王上躥下跳,但嚴嵩、徐階都只願意在裕王身上下注。

錢淵心思急轉,難不成出了什麼叉子。

如果嚴黨一力將景王扶上台,嚴嵩晚年可保無恙,不過這老頭有這麼大膽子嗎?

呃,嚴嵩沒有,不過嚴世蕃是有這膽子的。

亂七八糟的猜測出現在錢淵的腦海中,但高拱很快給出了答案。

「此事一直隱秘,老夫也是最近才得到消息的。」高拱拉著臉說︰「你來之前,有人傳信,昨日夜間,景王侍妾產下一子。」

剛把羊肉放進嘴的錢淵忍不住一口噴了出來,老天爺,自己這只蝴蝶扇起的風暴不會把隆慶帝給扇沒了吧?

高拱細細打量對面的青年,他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但錢淵有,至少有月兌身的可能。

原因也很簡單,裕王年長理應正位東宮,但因為嘉靖帝相信那句狗屁「二龍不得相見」,導致景王至今沒有就藩。

兩位王爺同年生,景王只小了一個月,但相對來說性子比較跳月兌,母妃至今還在,在嘉靖帝面前露臉的機會比裕王多得多……裕王的生母杜康妃已經死了好幾年了。

但兩位王爺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兒女,很多朝臣都在心里猜測,誰能生下兒子,誰就能入主東宮。

裕王至今無子。

本朝是有過類似的事情的,明仁宗能守住太子之位,和兒子明宣宗極受朱棣寵愛有關。

現在景王有子,朝中風向定會一變。

錢淵無辜的聳聳肩,「中玄公別這麼看我……別急啊,先吃飽了……」

「呃,好吧,吃得差不多了,直接去裕王府拜見殿下吧。」

既然早就在這邊下了注,那就不能輕易的改弦易轍,這時候調換馬頭,最大的可能是兩邊落空,錢淵自然不會做那麼傻的事。

最關鍵的是,嘉靖帝一共八個兒子,活過一周歲的只有三個,活過二十歲的只有兩個;五個女兒,活到嫁人的也只有兩個。

算算看,從弘治年間開始,皇室子嗣就頗為艱難,弘治帝只有一個兒子,朱厚照一個都沒有,嘉靖帝還好有兩個能選,再往後隆慶帝也就兩個兒子,到天啟又是一個沒有。

錢淵就納悶了,朱元璋幾十個兒子,這基因怎麼就沒傳下來……就後面這些皇帝的生兒子水平,明朝宗室怎麼就會成為大問題。

錢淵也不覺得,自己這只蝴蝶能影響這種大事……畢竟自個兒入京後,手是沒伸進裕王府……不對,是沒伸進景王府的,自個兒又不是南直隸鄉試解元王動,還能做出那種事?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歷史上景王的確有這個兒子,但後來夭折了。

飯不吃了,酒不喝了,高拱帶著錢淵匆匆忙忙出門去裕王府,呃,平時高拱出門除了一頂轎子就帶一個老僕,這次前後左右圍著十多個壯漢。

「高師傅,高師傅!」

剛進正廳,裕王帶著哭腔幾乎要撲上來了,「怎麼辦?怎麼辦?」

高拱來不及介紹錢淵,先扶住裕王坐下,細細安慰。

錢淵垂手肅立在一旁,定楮看去,裕王是嘉靖十六年出生,和自己同年,皮膚白皙,容貌清秀,蓄了短須,看上去……一看就覺得是個小受,這也符合史冊中對其的評價。

「正甫和逸甫呢?」高拱沉聲問道,面色鐵青,他問的是和他同一批入裕王府的陳以勤和殷士儋。

「陳師傅和殷師傅都來過了,出去打探消息。」裕王垂頭喪氣,轉頭看見錢淵。

「殿下,這就是華亭錢展才。」

「噢噢……」

「陛下親令展才探視殿下。」高拱低聲道︰「可見陛下對殿下寄予厚望,殿下大可不必沮喪。」

裕王精神一振,起身幾步走到錢淵面前,一把握住錢淵的手……

錢淵整個人都不好了,來到這個時代三四年了,還沒見過這麼「熟悉」的打招呼方式……

「是父皇親自……」

「是,因正月初五沒有召見兩位殿下,所以陛下令臣探視。」錢淵收回手,恭敬道︰「只有殿下。」

裕王臉上浮現喜色,但隨即臉色又是一變,問道︰「父皇是何日……」

錢淵看了眼高拱,老老實實回道︰「三日前。」

「啪。」裕王一**坐回座位上,雙目無神。

「殿下!」高拱提高音量,「恰逢景王產子,錢展才投效殿下,如何能這般隨意!」

裕王哆嗦了下,抱歉的看向錢淵,的確,換個人可能就會直接上門打個轉就走了。

錢淵不以為意笑道︰「殿下雖未入主東宮,但日後必承大寶,有氣運護身,逢凶化吉……」

錢淵這些吉祥話一串一串往外吐,裕王忍不住看了眼高師傅……這就是您說的氣節無雙兼有實才的英杰?

「殿下,殿下!」外面的嘈雜聲打斷了錢淵的馬屁。

一個身材高瘦的中年人疾步奔進正廳,一臉的悲痛,躬身稟報道︰「殿下,景王之子出生才一天便不幸夭折。」

裕王一下子從座位上竄了起來,一拍桌案大喝一聲,「好!」

「殿下!」

「殿下!」

裕王這才反應過來,干笑幾聲道︰「王弟必悲痛非常……高師傅,陳師傅,我要不要去安慰一二?」

一旁的錢淵忍不住心里吐槽,還真是夠平民的啊,用「我」不用「孤」。

「還是不必了吧。」縱使高拱端謹,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陳以勤笑道︰「殿下有氣運護身,逢凶化吉……」

說到這,裕王和高拱都是一愣,這話兒听得耳熟,然後兩人同時轉頭看向了一臉無辜的錢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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