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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求娶

書房里寂靜無聲。

沉默的錢錚臉頰帶淚,對面的高拱憤怒中夾雜著恍然大悟的神情。

「難怪了,難怪了。」高拱全盤想通後嘆道︰「難怪雙江公被罷官,難怪張經、李天寵遭棄市。」

「張經如若大勝回朝任大司馬,雙江公必然因舉薦有功而入閣,華亭如何能忍……」

「所以分宜、華亭聯手扼殺張經,逼迫雙江公致仕……」

「肅卿兄也知道,華亭和我雖是同鄉,但多年前便有舊怨。」錢錚緩緩道︰「雙江公當年任華亭知縣,蘇州知府,我便入其門下。」

「老師一生文武兼資,清廉如水,一心為國,不願黨爭,卻落到如此下場……」

「前些日子,有同年來信,言老師歸鄉後病臥床榻,無力起身,只恐時日無多……」

錢錚握著茶盞的手青筋畢露,「展才曾有一言,不知肅卿兄可願听?」

「但說無妨。」高拱正色道。

「華亭、新鄭必有一戰。」錢錚輕聲道︰「華亭或許能一時得勝,但新鄭立于不敗之地。」

高拱臉上浮現出了然的神色,的確,自己有裕王在背後撐腰,必然立于不敗之地,但要不要和徐階開戰,這倒是他目前還沒考慮好的事。

「一旦嚴嵩致仕,嚴黨消散,華亭首要召回被貶官員,次要清算嚴黨。」錢錚繼續說︰「華亭此人只願固守權位,絕無開拓之宏願。」

「我錢剛聲和徐華亭本有舊怨,如今更添新恨。」

「我佷錢展才和徐華亭長子徐璠多年前便不合,半年前松江會館外的那件事,想必肅卿兄也听說過。」

「自然听說過,據說徐璠鼻子都被打歪了,回去還被抽了頓藤條。」高拱微微蹙眉,錢錚這番話似乎是在表明立場。

但高拱早在去年就和錢錚勾搭上了,兩個人堪稱是天雷勾地火,入京後雖然見面不多,但書信不斷。

也正是因為錢錚和徐階不和,而且錢淵和徐璠有仇,這兩人又都有才,人脈甚廣,高拱才起意籠絡。

為什麼今天突然提起這麼多事?

下一刻,高拱雙目圓瞪,拍案而起,目光閃爍不定。

「他要娶徐璠長女?」

……

都說明朝是封建歷史上特務最牛叉的朝代,但其實主要集中在兩個皇帝統治期間,一個是朱元璋,另一個就是嘉靖。

當然了,這也是有區別的,朱元璋可能是歷史上疑心病最重的人,而嘉靖帝是因為長達十幾年不上朝,又要掌控朝局。

都說萬歷皇帝像嘉靖帝,從這點上來說,還真是這樣,不過萬歷可沒有一個叫陸炳的錦衣衛指揮使。

這麼一個有能力,忠心,而且還是女乃兄弟的錦衣衛指揮使,嘉靖帝用起來很舒服,至少,今晚就很舒服。

「真的假的?」一旁的黃錦替嘉靖帝問出心聲,「這也太亂來了吧!」

「真的。」陸炳抹了把頭上的汗,「徐府那邊已經察覺了……就是臣妻說在徐府逛逛,結果那院子空無一人。」

黃錦咧著嘴問︰「皇爺,這算是劫擄重臣女眷了吧?」

嘉靖帝神情古怪,喃喃道︰「讓他自個兒看著辦……好吧,直接去搶人了!」

「也太莽撞了吧,再說了,聘為妻奔為妾!」

「真是三寸不爛之舌啊,居然能說動徐家女跟著他私奔!」

黃錦嘖嘖補充道︰「還說自己是正人君子呢,沒有私相授受能跟著他私奔?」

難得踫到這種大八卦,嘉靖帝興致勃勃,想了想又說︰「展才應該不會那麼蠢,應該是有後手的……」

這時候殿外腳步聲響起,陸炳急急出去,回來的時候嘴角直抽抽,「下面人報上來,展才去了城東處的一棟宅子,應該是藏起來了。」

「還真是私奔啊!」嘉靖帝目瞪口呆道︰「如此才情,堪比卓文君。」

卓文君是西漢大名鼎鼎的才女,和司馬相如私奔而流傳史冊。

……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各個衙門都已經放衙,西苑的直廬內,徐階剛剛離去。

對徐階來說,這段日子有點難熬。

一方面,雖然遭遇挫折,但李默依舊步步緊逼,當然了,他將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嚴黨身上,但是已經和嚴嵩有默契的徐階卻遭受了嚴嵩方面的壓力。

另一方面,氣候漸暖,年後一度患病臥床的嚴嵩又挺過來了,看那模樣,精神還挺好。

饒是徐階性情堅毅如鐵也快有點撐不住了,特麼這些年嚴嵩每到冬天都會顫顫巍巍一副快要死的模樣,但到開春後都能重整旗鼓……

徐階只能這樣給自己打氣,再過幾年嚴嵩都八十了,自己還等得起。

說起來徐階在歷史上大名鼎鼎,但論憋屈,明朝那些內閣重臣中,他可能是獨一份的。

中了探花就被踢出京,幾十年後殺回京城卻踫到嚴嵩,熬了十多年才把人熬走,但沒幾年嘉靖帝就駕崩了,一度風光以至于趕走高拱,但第二年自個兒就被逼的致仕,算算一共也沒風光幾年。

回了府,管家領著僕役上來伺候著,淨面後又喝了碗粥,才去了書房。

「剛才都察院左都御史潘大人來訪,在西花廳等著。」管家小聲說︰「直接上門的,沒事先遞帖子。」

徐階一皺眉,潘恩此人眼熱功名利祿,短短兩年從一介按察副使連連提拔到如今的都察院左都御史,但還不滿足,企圖入六部。

但左都御史入六部,至少一個左侍郎,如今嚴嵩勢大,李默來勢洶洶……

看徐階臉色不太好看,管家低聲笑道︰「老爺,只怕不是公事。」

「嗯?」

「老爺忘了?」管家捧著茶盞端上來,「潘家是想做個媒人,劉夫人已經去了後院。」

徐階穩穩端起茶盞抿了口,嘴角勾起一絲弧度,錢家……準確的說,是錢淵坐不住了。

三日前,徐階讓人傳話,納采必須在選庶吉士之前,當時傳話的就是潘恩的妻子劉氏。

這是徐階的試探,也是徐階給出的條件,你錢淵想在選庶吉士有所收獲,那就要乖一點。

就在徐階示意管家讓潘恩來書房的同時。

後院,正院中。

「嘩啦啦……」

名貴的花瓶,冒著熱氣的茶盞,乘著干果的果盤全都被推到地上,張氏臉色鐵青,目光銳利而狠毒。

「你再說一遍!」

劉氏苦著臉縮在一旁,「是……是貴府……長孫女。」

「砰!」

饒是張氏是官宦世家出身,向來性子穩重,也被氣得七竅生煙,手上用力將屏風推倒。

「把小七……」張氏突然住了嘴,才想起來兩刻鐘之前,下面僕婦報上來,小七那院子空蕩蕩的,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是那陸氏親口說的?」

劉氏已經不大敢說話了,只敢連連點頭,她是被逼著跑這一趟的。

不想來也得來啊,其實陸氏上門拜會一直沒說起正事,直到潘恩放衙回家,才遞了一封信過去。

潘恩臉色大變,逼著劉氏一起來了這一趟。

就如錢淵預料的那樣,對潘家來說,這時候往回縮,只會將錢、徐兩家都得罪干淨,但主動出面做這個媒人,只會得罪張氏一人。

和後院婦人不同,潘恩很清楚,只要錢淵和徐府聯姻就行,至于是娶誰,沒什麼人會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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