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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六章 這個年是過不好了(上)

這個年是過不好了。

京城里的普通百姓還沒這感覺,但官員們大都有這樣的覺悟,最多只是在家里暗自慶幸自己不是戶部官員,現在戶部那幫家伙先是被上面攆得雞飛狗跳,然後又被無數同僚噴一臉口水。

原因很簡單,地主家也沒余糧啊,戶部尚書方鈍在嘉靖帝面前直接月兌冠請辭,戶部實在拿不出多少糧食賑災了,而嘉靖帝這個葛朗台最後是咬著牙下令內承運庫借了一批銀兩和糧食出去。

就這樣也不夠啊,于是方鈍這老頭一跳腳一咬牙,將官員俸祿全都扣下來了……嘖嘖,沒有年終獎,還要扣工資,放到後世員工都能上手抽老板了,擺明是散伙的架勢啊。

面對來討個說法的官員,方鈍先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然後直截了當的說了,想要銀子沒門,想要寶鈔倒是可以!

這時候的寶鈔……擦**都嫌硬,紙張質量太差。

于是,第二天,張居正就上門了,還帶來了妻兒,美其名曰來拜會錢錚夫婦。

其實,這丫的帶了一家人就是來蹭飯的,而且還帶了個尾巴來。

嘉靖三十二年進士,翰林院編修,山西蒲城張四維,楊博的外甥。

這是兵部尚書楊博給出的信號,他只針對王,並不是針對錢淵。

雖然錢淵只是個應試舉人,但明顯簡在帝心,在地龍翻身的時候,錢淵將嘉靖帝搶出萬壽殿,此舉在高官重臣中早就傳遍了。

雖然目前楊博還沒有丁憂返鄉,但只要看張四維的臉色,錢淵就知道之前的猜測是八九不離十。

三個人剛剛坐下來還沒喝一杯茶的工夫,說了幾句當年杭州張四維重名的趣事,剛說起張四維另一個舅舅王崇古……外頭就有人來了。

張四維先是一愣,隨後放聲大哭,接過隨從遞來的麻衣穿上,勉強回身對張居正、錢淵施禮,快步出府。

錢淵模了模腦袋,楊博的父母死了……張四維感情挺充沛的啊。

其實,事實是,楊博的父親死了,同時張四維的母親也死了。

「哎,多事之秋啊。」張居正長嘆一聲,「一次地龍翻身,至少十余萬流民,朝廷哪來那麼多錢糧賑災,東南倭亂至今難平,開春之後,蒙古必定南下劫掠。」

錢淵自然不會貿貿然說起海貿事,只懶洋洋的躺在靠椅上,「熬著唄,熬到你當了內閣首輔,就能施展手段,一展抱負了。」

「內閣首輔?」張居正現在還真沒有這種奢望。

之前幾任皇帝在位都不久,正德十六年,弘治十八年,成化二十三年,而嘉靖帝登基已有三十四年了。

雖然景王至今滯留在京,各方面都和裕王比肩,但其實是有差別的,因為景王府的講官最高位也只是個翰林院編修,而裕王府講官大都是翰林侍讀,為首的高拱甚至已經是翰林侍講學士。

只要沒有特殊情況,裕王繼位是理所應當的,幾方勢力都試圖在裕王府下注,而高拱日後必是內閣首輔的當然之選。

張居正只比高拱小七歲,這差距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嚴嵩比徐階大了二十三歲!

錢淵眯著眼打量著臉色變幻不定的張居正,或許這就是後來張居正伙同馮保背後一記黑槍干掉高拱的原因。

不過,現在的張居正還沒有徹底黑化,只略微想了想,就沮喪的搖搖頭,這得熬多少年啊!

「這幾日就在這扎下營了。」張居正也找了個躺椅舒舒服服的躺下去,「勞賢弟費心,得用心招待啊。」

「喵喵。」小黑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鑽出來,一個縱身跳到張居正身上,瞄了眼看看不對,又隔空跳到一旁的錢淵肚子上。

「想得倒是美!」錢淵擼了把小黑,隨口說︰「半個月早就還清了!」

「反正賴在這不走了,誰讓戶部不發俸祿!」

「那你應該裹了鋪蓋睡到大司農府上去。」

「沒那膽子啊。」張居正側過身看了眼錢淵,「真不知道?」

「什麼?」

「嗨,翰林院、國子監、六科給事中、都察院……私下串聯呢。」張居正咧咧嘴。

「串聯?」錢淵眨眨眼,抬手抱著小黑放到胸前,冷不丁小黑伸出腳摁在他鼻子上。

「阿嚏!」

小黑被一個噴嚏嚇得一個骨碌摔下去,爬起來就往外竄,恰巧香菱進屋,這廝一個縱身竄進小丫鬟的懷里。

自從可卿、香菱入府之後,小黑就和錢淵不太親了……

「喂喂喂!」張居正不滿的嚷嚷。

「噢噢,叔大兄你繼續。」錢淵發狠招招手,香菱遲疑著抱著小黑不肯過來。

「原本也覺得無所謂,地龍翻身,士子上書,實在是常事。」張居正嘮嘮叨叨的說︰「但要知道明日就放衙了,通政司不收折子,但串聯的士子越來越多……」

錢淵畢竟是個穿越者,對這些朝廷規章制度不甚熟悉,用力擼著小黑問︰「那又怎麼了?」

張居正猛地從躺椅上彈起來,瞪著漫不經心的錢淵,「到正月開朝之前,還有一次上書的機會!」

錢淵的手停下了,從記憶里翻出一件舊事,嘉靖三十三年大年初一,六科給事中上疏賀萬壽,因賀表中失抬「萬壽」二字,嘉靖帝大怒令廷杖四十,並盡數貶謫出京。

「大年初一的賀表。」錢淵嘴角動了動,那幫家伙真夠頭鐵的啊,嘉靖帝真心算不上什麼刻薄寡恩的皇帝,但其冷酷無情不比朱棣差多少。

當年百官哭門,嘉靖帝將一百三十四人下獄,八十六人停職待罪,杖死十六人!

張居正將躺椅往這邊靠了靠,躺下輕聲說︰「今日午後,翰林院有人言……應下罪己詔。」

串聯的這幫人不僅僅是頭鐵,而且還是石樂志!

嘉靖帝這種貨色是吃軟不吃硬,一個地龍翻身就想逼他下罪己詔,真是白日做夢!

錢淵咳嗽兩聲,狠狠擼了兩把才把委屈的小黑丟給香菱,看著小丫鬟抱著小黑出了門,才輕聲說︰「所以,叔大兄才會躲到這兒來。」

「是啊,真怕被他們趕鴨子上架。」張居正抿抿嘴,他雖然佩服楊繼盛,但從來不贊成楊繼盛的毅然上書彈劾之舉。

在心里反復琢磨了一遍,錢淵搖搖頭,這件事應該在歷史上沒留下什麼印記,或許也可能是自己前世沒注意到,但應該不會起到什麼實質性的效果。

倒是張居正這廝,有足夠的政治敏感度,一發現不對勁立馬溜之大吉。

錢淵讓下人叫來楊文,仔細囑咐了一遍,一直到大年初二,誰來投帖拜門都不讓進,錢家一家人都患了傷寒,他真怕有誰把錢錚給誆了去……

但是,還沒等到楊文出去,那邊馬管事過來了,紹興士子陳有年、諸大綬、吳兌來了。

錢淵臉色一變,特麼吳兌如今在國子監,不會是來慫恿錢錚上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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