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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掛的

雖然至今還只是個秀才,但徐渭的名聲早已遍傳天下,此人文思敏捷,聰穎異常,,六歲讀書,九歲作文,成年後跟因書畫雙絕得士林贊譽,被視為東南名士。

但與此同時,徐渭那乖張古怪的性情,時常讓人難以理解的舉動也讓很多人為之頭痛。

其實錢淵從歷史書籍中足夠了解徐渭,也很理解徐渭,這是個不折不扣的掃帚星轉世。

真的,徐渭就是個災星,出生還沒百日父親就過世了,之後生母被驅逐,母親病逝,兄嫂對其嚴苛,入贅商戶沒幾年妻子又病逝。

科場不順,八次鄉試都沒中個舉人,輔佐的胡宗憲又淒慘的于獄中自殺,嘖嘖,這還不算是掃帚星轉世啊!

所以徐渭骨子里既自傲又自卑。

這樣的性情表現于外就是,應該往東他非要往西,應該趕狗他非要攆雞。

與人交往中也非常古怪,既能和沈煉、吳兌這些名士來往被譽為「越中十子」,也能和平民來往親善。

你要恭維他,他會嗤之以鼻愈發傲慢;你要罵他,他會一跳三丈高,用拗口難听懂的紹興話將你罵得狗血噴頭。

所以,當錢淵對其置之不理的時候,徐渭反而安靜下來。

「在福建依稀見過,但沒想到能吃,而且味道香辣。」王寅挑著面條笑道︰「當地人種植賞玩,還鬧出場官司,據說有毒……」

還真有可能,辣椒雖然算是蔬菜果實,但是生吃……

畢竟人家真沒吃晚飯,錢淵讓廚子生火煮了兩碗陽春面,什麼配料都沒放,只端了一小碟辣椒醬上來。

王寅雖然性情疏狂,但大體上還保持風度,但一旁的徐渭……稀里嘩啦沒一會兒就吃完了,然後將剩下的辣椒醬倒進碗里,用筷子攪了攪把湯水全喝了。

王寅臉色僵硬,想必心里MMP。

錢淵看這廝是越看越不順眼,但心里也隱隱好笑,這像什麼……像個小學生喜歡拽著前排小姑娘的辮子。

「回頭帶瓶走就是。」錢淵安慰了句,畢竟急著要看軍報了。

王寅嘆了口氣放下筷子,接過丫鬟遞來的手巾,旁邊的徐渭……直接把衣袖當手絹用了,惹得一旁的丫鬟偷笑。

「有什麼好笑的!」徐渭一拍桌子。

「這是我家的丫鬟,在我家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你管得著嗎?」錢淵冷笑道︰「笑天哭地都常事,你以為你是誰?」

「她……」

「她怎麼了?」錢淵大聲將徐渭的話堵回去,「就算她嘲笑你,你又能怎樣?」

「我……」

「天下人都笑你,難道你還能把天下人怎樣?」錢淵指著徐渭的鼻子道︰「把衣袖當手巾用是你的自由,但既然做了,就別怕別人笑話。」

王寅面無表情的坐在那,靜靜側耳傾听,徐渭那乖張性子,出口傷人的口才這幾日他是領教了好幾次了,而錢淵明顯也不是省油的燈,據松江人說其孝曾祖鶴灘公……一句話,都不是什麼好鳥。

徐渭被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拍著桌子卻說不出話來,對面的錢淵慢條斯理穩穩坐著,但語速極快,舌厲如刀,一刀刀戳在徐渭身上。

但不管是王寅還是徐渭都很敏銳的察覺到,對面的松江秀才一直沒有提起徐渭經常被人指責的方面……比如兩次入贅商戶,比如和兄長不和,比如其喪門星的綽號,比如其曾經倚門賣笑的生母。

不過徐渭還是不爽啊,轉戰書房後,這廝嘴巴開始利索起來,但全是旁人听不懂的紹興土話,實際上紹興人都未必听得懂,其中還摻雜著福建話、廣東話、江西話。

這是徐渭的絕招,一旦和人吵架吵到厲害處,他往往會祭出這一招,別人不管是說地方話還是官話他都听得懂,但別人卻听不懂徐渭在罵什麼……從這個角度說,徐渭真是個語言學天才。

但是這一招對錢淵沒用,他雖然听不懂徐渭罵什麼,但徐渭也听不懂他在罵什麼……前世下海經商主要是做外貿進出口的,錢淵英語水平相當不錯。

罵戰很快就結束了,雖然徐渭听不懂,但通過錢淵的臉色也知道,這廝罵得肯定相當爽快。

「都痛快了吧?」王寅自來熟的將地圖鋪在桌上,「說正事吧。」

徐渭一甩袖子,看錢淵往邊上躲了躲,哼道︰「怕了我一身污垢,那就別讓我進書房啊!」

「旁人髒不髒我管不著。」錢淵面無表情的說︰「但只希望別一甩衣袖,將污垢甩到別人身上。」

「好了好了,你們倆……」王寅也是無語了,他看看錢淵依舊平靜如水,再看看徐渭雖然忿忿但明顯沒有拂袖離去的意思。

呃,王寅猜想是正確的,不管是錢淵還是徐渭,都覺得,看對方很不順眼,但吵起架來……挺爽的。

換句話說,這兩人有點臭味相投的意思。

「今天接到的軍報,應天巡撫曹邦輔頂住了徐海這波攻勢,蘇州府無恙。」王寅仔仔細細將軍報說了一遍。

五日前軍報,徐海攻蘇州,任環試圖救援被倭寇伏擊敗退,蘇州府危在旦夕,俞大猷在松江,吳百朋在昆山,盧鏜、湯克寬在嘉興府,一時間都難以救援,還好應天巡撫曹邦輔及時趕到守住了蘇州。

當然僅僅是蘇州城,蘇州府其他地方一片慘狀,倭寇分兵劫掠鄉野,甚至一度攻打常熟縣,而且還攻入常州府,江陰、無錫都找到侵襲,大半個江南為之震動。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分兵劫掠,而是徹徹底底的分兵了。

徐海不屑道︰「張半洲走了一步臭棋!」

王寅用力咳嗽兩聲。

「我說錯了?」

「沒錯。」錢淵伸出食指用力點了點蘇州的位置,「他試圖誘敵深入一網打盡,但這想法實在如空中樓閣。」

「簡直就是瞎胡鬧。」徐渭接過話茬,「一般來說,行軍作戰很少向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分兵,但倭寇的目標不是攻城略地,而是求財,所以其實分兵劫掠是必然的。」

「而且徐海雖然是目前倭寇大頭目,但內部勢力劃分也肯定很復雜,他並沒有汪直那樣的聲望。」錢淵配合的很好,「最關鍵的地方在于,倭寇是剿不盡的。」

「不錯,死了徐海,還有王海、張海、陳海。」徐渭點頭贊同,「張半洲想一勞永逸,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錢淵嘆了口氣,「所以,撫剿並重,同時還需要一支戰力不凡的軍隊,和一支能出海作戰的水軍。」

徐渭斜著眼瞥過來,正巧錢淵也偏頭看來,兩人視線在空中匯集。

一旁的王寅眼神有些古怪,這兩貨第一次見面如火星撞地球一般大吵,但現在又言語間配合默契,甚為投機。

想想也是,兩個人都是喪父喪兄,都是官宦世家出身,都是年紀輕輕名揚天下,而且還都以言辭刻薄被人指責,真是一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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