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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六章 閻王兩邀,一為姜氏,一為夜梟!

棄維廳。

腥臭的血味繞梁不絕,汩汩的黑血沒踝而過。

這座罪一殿的偏廳之中,到處拋灑著大量屬于虛空侍的黑色肢體,斷臂、殘肉、骨骼……琳瑯滿目,應有盡有。

「劍者,兵中君子,四方剛正,承道駐運,天之權柄……」

主殿之內,有郎朗的頌吟聲傳出。

大廳之外,前後推擠著的十數頭虛空侍們,或只存上半身,或僅剩一個頭顱,或干脆身首分離、四肢不翼而飛。

如此嚴峻傷勢,虛空侍們竟各自還不曾死去。

只是跟隨著大殿內那道蒼老的聲音,一個個張開了嘴,嘶吼了起來。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此起彼伏、參差不齊的吼叫聲終于停下時,主殿內再次傳來了和藹可親的教化之音。

「習劍者,以禮為先,以懾為用,不可以劍犯禁,不可使劍直欲……」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歸鞘劍主禮,祭祀為先,祀禮可昭天下,使人分明是非,辨別黑白……虛空侍亦是同理。」

「吼吼吼……」

虛空侍們顯然累了。

這種折磨持續了太久,有的扛不住,昏昏欲睡。

「休!」

便這時,大殿內一道劍光斬出,將那大點其頭,昏沉睡下的碩大頭顱分成兩半,黑血飛濺。

棄維廳內光芒一閃,那頭顱化作兩瓣的虛空侍非但不死,傷口還快速愈合,清醒之後殘軀一顫,張口就高呼了起來。

「吼吼吼!」

「出鞘劍主凶,出必見血,沾染因果,因而吾輩劍修,須藏惡于心,表人以善,此親和見長,萬物為朋……」

其他虛空侍一哆嗦,跟著開始大聲鬼哭狼嚎。

「吼吼吼……」

「嗚嗚。」

膽大一點的虛空侍,如若眼楮還在,抬眸視去,便可見主殿石像之上端坐有一人類老者。

此人衣衫殘破,遍布黑血,然面容和藹,慈眉善目。

他右手輕搖紙扇,徐徐扇風,目光落在手上古籍,口中循循善誘,將這充滿罪惡的棄維廳變成了學堂,將一批不死的虛空侍,硬生生給教成了乖巧的學生。

煎熬持續了大半天的時間。

郎朗的教化之聲一句不曾重復,片刻不曾停歇,還在維持。

忽而某一刻,空間異動,棄維廳終于迎來了變化。

光影折疊之中,從虛空走出來一道金色身影,他頭戴金色面具,背上交錯插有一刀一劍。

甫一登臨,便被棄維廳里一派祥和的光景,和那刺鼻的血腥意味給驚住了。

足足隔了許久,這位闖入學堂的不速之客才搖著頭,鼓起了掌,唏噓嘆道︰「己人先生……好雅興,本座今日見聞又長!」

主殿內,坐于石像之上的梅己人抬起了眸,望向了來人。

「閻王,黃泉?」

毫無疑問,這位金袍面具人,正是閻王首座黃泉。

梅己人不相信他也是跟自己一樣,因為空間異動而被傳送至此,繼而無法月兌離這充滿了詭異法則之地。

很明顯,黃泉是沖著自己來的。

「何事?」他截然問道。

「打攪己人先生雅興了,不過,在此地蹉跎時間,己人先生不擔心你弟子的安危,以及你自己的生命安全嗎?」

梅己人腦海里一下閃過了徐小受的身影,但他輕輕搖了搖頭。

「老朽弟子千千萬,不明白黃泉閣下所言為誰,但無論如何,出不去這棄維廳,擔憂亦是無用……閣下到此,可是想學劍?」

「不必了。」黃泉一擺手,「看來己人先生不擅幻劍術一道啊,對空間的領悟,並不足以堪破目前棄維廳的規則?」

「老朽資質愚鈍。」

「己人先生這是……」黃泉指了指下方規規矩矩的虛空侍碎塊們,終究還是忍不住好奇一問。

「棄維廳規則特殊,虛空侍殺不死,再要出劍只是浪費時間,倒不如一並坐下論道,各取所長。」梅己人並不吝嗇解釋。

黃泉沉默了一陣,不再去糾結這種奇葩之事,換言道︰「本座可以幫你,月兌離這棄維廳,重返自由。」

「條件。」梅己人眼皮都不帶一抬。

「再幫你去處倒計時,你的時日,理應所剩不多。」黃泉隨手便扔出了一枚令牌。

梅己人合扇一擋,攤開一承,定楮一看。

這是一枚黑色的令牌,遍布玄妙刻紋,中間有一個被斜線劃掉了的「死」字。

免死令?

徐小受說的,應該就是這個東西?

「這是免死令,將之貼于額間,可解除你腦海中的死亡倒計時,之後己人先生便可自由行動了。」黃泉表露出了十二分的善意。

梅己人眉頭一皺,目光從免死令上挪開,望向黃泉,「閣下如何得知,老朽腦海里,有一倒計時?」

黃泉攤開了手,雙目中滿是笑意。

「凡我所欲,無所不知!」

一言落下。

虛空嗡一聲顫響。

不見黃泉有絲毫動作,可其身前光影閃爍,化作一幕幕景象飛速閃逝。

這其中有奇跡之森梅己人大戰姜布衣的畫面,有巨人國度長街之上梅己人教劍徐小受的畫面……

林林總總,畫面雖有殘缺,但已能將大致的過程都具現出來。

最終空間一閃,所有景象消失,只剩其後金袍面具人身影一具,停立半空,眸光如電。

梅己人起身,搖頭一嘆︰「時、空間的力量,當真教人唏噓啊……」

他已明白黃泉知曉了一切,那來找他必然另有所圖,不可能只是為了送一令牌,再將他解救出這充滿古怪的棄維廳。

「條件。」梅己人捏起免死令,踏空而前,二次問道。

「幫本座殺一人,當然,他也是你的敵人。」

「殺誰?」

「姜布衣!」

……

「誰他娘的又喚本聖?」

「煩死了!」

罪一殿迷宮之內,昏暗中,一道全速突進的流雲 地一停。

姜布衣幾乎是下意識就想去看一眼,看看又是哪個宵小之徒,敢直呼聖名,但很快,他忍下了這種找死的沖動。

「該死、該死、該死!」

就在方才那等四人亂戰之局中,他其實也感應到有人呼喚他名。

結果轉頭視去……

隔空就是暴擊!

封聖成功的饒妖妖!

聖神殿堂十人議事團成員之一,天機神使,貳號!

這兩位是怎麼湊到一塊去的?聖神殿堂又派人來了?貳號呼喚聖名是為了什麼?

——鎖定方位!

姜布衣當時就知曉了。

饒妖妖那個殺千刀的,絕對是把在深海之下對于自己的胡亂判斷,如「試圖染指聖帝位格」,以及「當她面強殺滕山海」這等子虛烏有和肯定是添油加醋過了的罪名,道給了貳號听。

貳號是誰?

道穹蒼天機術的集大成之作,半聖之內號稱最強,接近無死角、無弱點的六邊形戰士,為殺戮而生,執審判之名。

被這種家伙盯上,哪怕姜布衣自信可以一切都還可以解釋,但那也得是在他擁有反抗之力後,才能有資格解釋的。

現在頂著個「放逐倒計時」,什麼都做不了!

甚至還要化身乞丐,丟棄半聖尊嚴,收五十虛空結晶不辦事而走人。

姜布衣一輩子都沒有如此失信于人——哪怕他不曾給承諾天人五衰過,但現在一回想此事,亦覺羞臊難當。

只是……

顧不上那麼多了!

才出手了一次,放逐倒計時只剩下「三天」。

前有狼後有虎,在這危險的虛空島中,尊嚴什麼的,比不上小命重要。

姜布衣目前所想,只有沖回真煌殿,先把「免逐令」兌換了再說,只要倒計時一解除,天大地大,無事不可為!

「對了……」

忍下對于直呼聖名之人的好奇不去看,姜布衣回想起此前那邊的大混戰,記起來了什麼。

他在接受虛空將軍罪的任務時,得到過一金色水滴,透過那古怪水滴,可以瞅見夜梟的實時畫面。

現在自己不在那地,但若是通過金色水滴,說不定還可以偷窺一二?

對于天人五衰,姜布衣太忌憚了!

這家伙無所顧忌,見誰殺誰,跟條瘋狗一樣,連夜梟都不放過。

姜布衣甚至擔心,天人五衰其實連自己也想殺,只是畏懼著自己深藏著的底牌,一直以來不敢動手。

這個人既大膽又謹慎。

在自己最虛弱,有所限制,不能輕舉妄動時,亦沒有選擇出手……他太明智了!

但直至此,姜布衣還不明白天人五衰這一行的真實目的為何。

為了殺一個尚不知活著與否的徐小受,他一路要宰這麼多人,卻放過了自己?

「他絕對想殺我,不為別的,半聖位格他肯定缺……」

姜布衣心知肚明自己身上最有價值的東西是什麼,他也渾然不信天人五衰沒有在自己身上留一手。

也許,他在針對夜梟的同時,有著自己尚且不明的,針對自己的行動。

既如此……

「本聖能安全兌換到‘免逐令’?」

姜布衣敏銳的直覺告訴自己,這一前往真煌殿的歸途,或許隱藏有莫大風險。

他手伸入了懷中,想要模出金色水滴來,看一看此刻的天人五衰是否還在夜梟身邊,如若無,那定是暗中來追自己了。

可是……

手模空了!

這一刻,姜布衣後背有冷汗滲出,面色變得煞白。

他努力回憶,憑借半聖驚人的記憶力,卻依舊想不起那金色水滴,自己何時給弄丟了。

「丟了……」

「丟了,會發生什麼?」

姜布衣眼眸一斂,而後醒神睜開。

他想了想,揪下頭上白發一根,抖作了半聖化身,往另一面遁去,自己這才動身,往真煌殿的方向全速奔襲。

未知總是教人恐懼。

但是半聖,無所畏懼!

如若他姜布衣能恢復半聖級別的力量,那在這罪一殿,便是饒妖妖、貳號興師問罪而來,他都能有一戰之力。

「只要,能兌換到‘免逐令’……」

……

「傻子!蠢貨!」

「你個只會吸生命力的呆瓜,我怎麼會有你這麼愚笨的師妹呢?」

徐小受的第二真身依舊維持著消失術,在半空中怒斥著某位已經醉得不成人樣的小姑娘。

第二真身很早就趕到現場了,是尾隨在天人五衰後不久到的。

甫一進場,見著的便是夜梟動手,天人五衰扔戒指坑人,小師妹機智出手,姜布衣當場被控的畫面。

在那時,小師妹尚且未動,第二真身就想出面撈人了——以付出生命為代價!

天可憐見,本尊徐小受那個殺千刀的,使喚起他第二真身來那叫一個隨意,寶物是真的不給啊!

第二真身只藏了一把斬佛刀,還有一桿獄空魔杖,就去跟蹤天人五衰了。

這任務本是無比輕松的。

遠遠吊在天人五衰身後,什麼都不干,就看戲即可。

哪曾想,本尊徐小受從本煌殿出來不久,尚且趕不上戰場。

在借助第二真身的視角看見現場驚為天人的竟有他的小師妹時,當即慘無人道的改變了任務。

「救人!」

「你死了不要緊,我再生一個,但小師妹一定要保住!」

第二真身當場臉都綠了。

他是繼承了本體的一切能力,但寶物沒繼承過來啊。

一旦解除消失術去救人,又沒有元府可以裝小師妹,自己還會暴露,消失術還不能帶人走,一步登天只能閃走自己一個。

被動之拳有,但腦子里沒有系統,根本沒有蓄力值,只剩軟綿綿的一拳。

幻滅一指有,卻同樣沒有蓄力值,還不能積攢,充其量只剩一個「精神覺醒」可以被動觸發免疫控制。

這人,怎麼救?

可本尊不管這些。

「別忘了你可是徐小受,你自己想辦法解決!」

第二真身當時听到這句心聲,氣得就想提劍殺人——沖進戰場里死了算了。

可小師妹給了他希望。

這妮子有急智啊,知道所有人垂涎神魔童不敢損壞,竟主動出擊了——嗯,她應該沒有急智,大概率是淚汐兒醒了。

可不管如何,木子汐的行動成功了。

她裝的麻木騙過了所有人,連徐小受都騙過去了,順帶著還坑了天人五衰一把,最後竟敢汲取天人五衰的生命力。

有勇有謀,敢闖敢沖,手腕鐵血,雷厲風行!

小師妹,你終于成長了!

不得不說,直至此,這計成功了九成半,徐小受都沒想到會如此順利。

他甚至還能預判得到木……不,淚汐兒接下來計劃——趁著天人五衰和夜梟僵持,一邊汲取其生命力匯聚能量,一邊召喚古木炸碎空間。

此地乃罪一殿空間薄弱處,通過空間節點可以瞧出來。

只要空間炸了,闖入空間碎流。

速度快點,準頭好點,大概率月兌離空間碎流的時候,小師妹也能正常月兌離罪一殿,去到外面的虛空島巨人國度上。

自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木子汐可能不知道,還在擔心後路。

但第二真身通過本尊和天人五衰的那次合作,明白得很。

天人五衰對夜梟持有特殊的執念。

雖說暫時不知道是為什麼,但要他在夜梟和神魔童之間二選一的話,大概率是全要!

第二真身甚至推算出了天人五衰接下來的舉動︰拿下夜梟,再去追逐神魔童,反正一個殘,一個弱,唾手可得。

可拿下夜梟需要費些功夫。

屆時第二真身將會化作黃泉登場,隨便拖延一二。

哪怕是被認出來,最後要付出生命,他也會將天人五衰牽制住,這樣小師妹絕對可以跑掉——嗯,我是第二真身,不辛苦的,命苦!

結果……

關鍵時刻,小師妹掉鏈子了!

她一吸生命力,醉了……

醉了?!

啊!天底下怎會有這種呆瓜?

大敵當前,性命攸關……你,醉了?!

喝酒可以醉,你吸個生命力,吸到上癮,吸到夢囈,吸到忘記了自己的初衷是逃生。

這算哪門子事情?

第二真身好不容易以己之智,在這盤大混亂的棋局之中找到了求生之路。

在對面「炮馬卒車」的各種無情施法、狂轟濫炸之下,以「仕」之身,傾情侍奉這位居于「帥」位的尊貴小師妹。

可在棋局終末,他第二真身連命都不要了,就想要替主帥擋刀,橫斜出「仕」。

主「帥」突然在背後對著自己拔劍,一聲大喝。

「將軍!」

——陛下何故造反?

第二真身當場給整不會了。

他用上了聖力,冒著可能會暴露的風險去給小師妹傳音,想要喚醒這個奇葩的小醉鬼。

聖力果然好用,傳音天人五衰應該沒有攔截得到。

但呼喚的結果,是失敗了……

也是,醉鬼,怎麼可能會被叫醒呢?

第二真身都沒轍了,當即心聲就傳給了本尊︰「你喜歡木子汐還是淚汐兒,反正我喜歡淚汐兒……」

果不其然,話還沒完,他就遭受到了呵斥。

「閉上你的臭嘴!」

「注意姜布衣留下的後手,那滴金色水滴……別忘了,顧青一提醒我們的‘宇靈滴’。」

「還有,天人五衰不可能這麼弱,會被小師妹控這麼久,‘神魔童’已經沒有在運轉了,他一定留有後手!」

「夜梟無路可走了,她會怎麼做?你就是我,你自己想一想……等等,她狀態很不對勁!她要奪舍?」

「不要出去!不用暴露!天人五衰不可能讓夜梟得逞……‘至生魔體’加‘神魔童’加‘死神之力’,他封聖了都難以招架,他不可能讓夜梟成功的!」

那可是你小師妹啊,不是我的……第二真身听得心驚膽戰,對本尊之狠又有了新一番解讀。

我都急得差點沖出去了,你怎麼還能如此理智?

誠然,主帥的背叛讓第二真身心寒。

但木子汐的行動本就是無法理喻的,有時急智,有時愚蠢。

連第二真身都無法預判,這小妮子之後會有何等作為,想必天人五衰也無法掌控。

這個未知變量既然在這里,大家都用不了,那就放著讓她自己去衍生變化就好。

反正主帥背叛等同于加入了敵方陣營,從另一角度想想,敵人就得從智力層面被拉低一階。

但我方……不一樣啊!

雙「仕」還在,兩個徐小受的大腦同時盯著一場戰斗。

第二真身看不到的,本尊能及時指出來,相互之間無縫進行指令傳輸,簡直就是一台縝密無比的戰斗計算機器。

這不,本尊徐小受的心聲才堪堪落下。

天人五衰如願動了,動的是三厭童目,瞄準的是夜梟的本體——三足黑梟。

「你再撐一下,我帶兩尊半聖很快趕到,這該死的迷宮!」

……

「魂歸來兮!」

天人五衰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掌控了局面。

姜布衣這廝,只消往遠處扔五十個肉包子,便搖著尾巴跑開了。

自身的生命力用來拖住神魔童。

神魔童的宿主用來拖住夜梟的靈魂體。

此地所留存的,就只剩一個暗部首座的原身空殼。

「三厭童目」之所以強,強在「轉意孔」。

「轉意孔」之所以強,就是因為只要付出些代價,它連靈魂消亡了的死尸都可以控制著拿來行動。

更遑論,當下夜梟的靈魂體不曾消亡,只是月兌離了她的本體。

一句「魂歸來兮」。

借助肉身跟靈魂體之間的羈絆,天人五衰打斷了夜梟奪舍木子汐的意圖,強扯著她的靈魂體,就往外抽離。

消失在虛空的徐小受第二真身借助「鬼簽」,能瞅見夜梟靈魂體滿面驚駭的從小師妹身上逐漸被扯出。

「尬——」

這時,梟鳴聲起。

夜梟乃是掌握了死神之力之人,論靈魂一道,又怎會弱呢?

她在行動之前,已然釋放出了死神梟眼。

當下這懸天的死神梟眼便得指引,將目光垂到了天人五衰身上。

「剝魂之鐮!」

夜梟奪舍前留下的後手終于發動了。

那大到填充了整個戰場背景的死神梟眼,忽然從童孔中間裂開一道大縫,而後從中墜出一道百丈有余的巨大黑袖。

那像是人的一條手臂,可太大了!

且從黑袖中伸出來的,也並非是血肉之軀,而是一只龐然白骨之手,持握黑色的死神之鐮,其上滴落著濃度高到凝聚成液的死神之力。

死亡氣息,頃刻彌漫了整個戰場。

天人五衰本身生命力就被吸得有些不夠用了。

這死神之手一出,他渾身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凋敗,身上衣裳、面具……一時全失去了靈光。

就連靈魂,都像是要在死神之力的影響下永久沉睡。

「中斷!」

可天人五衰不管不顧,任憑右眼中三厭童目幾近凸裂,也在死命壓榨著這淚家童的最後一絲力量。

他被死神之力完全鎖定,根本逃不過這一擊了。

當下唯一的自救之法,就是通過三厭童目,借助夜梟的本體,強控住她的靈魂,扭轉這一擊的斬落之勢。

一旦成,大局必定!

一旦敗,魂消身隕!

「滋啦……」

天人五衰面具下右眼因為用力催使而鮮血迸濺。

被扯回本體過程中的夜梟靈魂體,同樣催動著全身力量,抵抗著三厭童目對自身意志的扭曲。

在感受到自身狀態式微,快要抵抗不住三厭童目意志入侵之時。

「落!」

夜梟一咬牙,強行施下了命令,最後放棄抵抗,任由靈魂體被扯回原身之中。

砰一聲。

夜梟靈魂歸鞘,身體重重砸地。

其梟眼中出現灰色三花,高速翻轉。

夜梟在賭。

天人五衰只要被靈魂寂滅,三厭童目便是控住了自己,也會自動解除。

這一剎,世界跟著夜梟的思緒,一齊安靜了。

高空之中,那從死神梟眼中伸出來的巨型黑袖白骨之手,持著鋒銳滴墨的死神之鐮,對著天人五衰的方位凌空一削。

「轟!」

空間鏡碎。

陰陽分曉。

第二真身憋不住了想動,心聲爆喝傳音過來。

「別動!」

天人五衰的第一反應果然不是顧全自己,而是將背上那個因為奪舍而意識昏迷的吸血鬼給震飛。

而後他三厭童目對準夜梟動彈不得的本體,狠狠一震,視界中的右半部分歸入了黑暗。

「斷!」

……斷?

夜梟這一式,天人五衰能中斷得掉?

第二真身心髒幾乎從嗓子眼跳了出來。

卻見那死神之鐮,速度分毫不減的從天人五衰的身軀之上穿削而過,削過了摔倒在地的木子汐身上高空,消失在了斬勢盡頭的另一邊。

「嚶~」

木子汐終于醒了,揉了揉眼,一臉迷湖,「什麼東西飛過去了?」

戰場只剩一片死寂。

懸天高空之中,死神梟眼終于碎了。

同它一起消逝的,還有天人五衰的上半身橙色衣袍。

雖說是靈魂攻擊,但過量溢出的傷害,僅僅只是波及,也將天人五衰上半身衣袍給掠碎了,僅剩幾根耷拉著的布條牽扯著橙色的下擺。

「卡!」

一聲龜裂之響。

天人五衰的橙色面具裂開,上半紋絲不動掛于鼻梁之上,下半也被死神之力波及,當場消碎。

他的下顎,包括出來的上半截身軀,因為靈魂相同部位被死神之鐮斬中的原因,刷一下變成了黑色。

全身上下,但凡是黑色的血肉,死亡之氣都極其濃郁。

因由祖源之力的影響,其間血肉全部壞死,再也不可能復生。

虛空之中,雙目頂著「鬼簽」的徐小受第二真身定楮一瞧。

天人五衰的靈魂體儼然是被死神之鐮勾出了肉身,一刀兩斷,斷在了半空之中。

「都死了……?」

天人五衰的靈魂體被斬成兩半,不再動彈。

夜梟耗盡了死神之力,最後不知是否還被天人五衰用三厭童目斷絕了生機,反正也無有動作。

「同歸于盡?」

這結局,徐小受都不敢想!

但眼下,好像真發生了?

「老徐,那我現在接走小師妹?」第二真身接連被喝幾次,不太敢輕舉妄動了。

「等一下,凡事,我們先等一手……」夜梟不動,天人五衰不動,徐小受也不敢動。

他就這麼等著。

一息……

兩息……

三息……

「嗤!」

異變陡生。

天人五衰斷成兩半的靈魂體之間忽然亮起了星斑,像是藕斷絲連。

下一秒,他雙魂之間騰冒出了大量黑色的霧氣,速度不快,但一點點在修復著他的靈魂體,更將之扯回了天人五衰的肉身之中。

「鬼獸之力!」

徐小受、第二真身異口同聲驚呼。

天人五衰,身上還有鬼獸之力?

這家伙,衰敗之體這麼惡心,還有「三厭童目」,還掌握了「轉意孔」,這就算了,他還和鬼獸有染?

閻王不可能和聖神殿堂合作。

那麼,這代表著他們已經暗中和戌月灰宮勾結在了一塊,一起研究鬼獸之力了?

還是說,這僅僅只是天人五衰的……個例?

不管如何,徐小受心下大駭,更加不敢讓第二真身露面了。

也就這回他好奇心重,叫第二真身跟上來了,才能撞見如此隱秘。

否則,這等秘辛,天人五衰那時跟自己合作斬夜梟都藏著,不知何時才會亮出來,陰人一手!

「都死了?」

木子汐一覺醒來,只覺渾身舒暢,跟睡了一整天一樣爽。

且敵人還都不動了,這是什麼好事?

徐小受已經來過,將所有人強勢震殺啦?

她見夜梟和天人五衰都不動了,面帶狐疑著走去,皺著眉豎起手指就要各自戳一戳。

「別動!」

第二真身嚇死了。

姑女乃女乃,這可不興戳啊!

人家天人五衰在使用鬼獸之力修復殘魂呢,你怎麼還敢亂來?

木子汐一听這傳音,真就原地不動了。

她雙腳如灌鉛,停在了原地,小手指頭都沒有蜷回去,保持著邁步的姿態,瞪直了眼,當場就成了木凋人偶。

「徐小受!」

這一刻,小姑娘雙目中爆出了亮光,只覺黑暗的罪一殿終于迎來了黎明,聖潔的曙光全部傾瀉在自己身上,半點不留給夜梟和天人五衰。

「哇……」

「受寶哇,你終于來啦,你知復知道我差點就死了啊嗚嗚嗚……」

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汩汩而落,木子汐抿著下唇,在心頭放聲大哭,身體卻還一動都不敢動。

徐小受說什麼,就是什麼!

「呃啊……」

一聲苦痛悶哼,在鬼獸之力的修復下,天人五衰的殘魂終于勉強維系上,靈魂歸竅了。

他並不精通靈魂一道,所以魂魄離體的時候,思維也停止了。

腦海里的畫面更停在了夜梟被控,木子汐也被他扔在了地上,一時半會都死不了的那一刻。

這魂魄一歸體,天人五衰馬不停蹄就走向了夜梟的方位,渾然忘卻了身後那個木偶人已經醒來了。

徐小受遙遙而望,根本不曉得天人五衰要做什麼會如此專注,以至于連身後其實還有個小小的威脅,都不先去處理。

但他知道,或許這一刻,就是他派遣第二真身跟蹤天人五衰的意義。

天人五衰來到夜梟的面前。

他右眼暫時已經睜不開了。

可夜梟在天人五衰被死神之鐮斬中之前,也已被控了。

此時天人五衰身上留有丁點靈元,維系著三厭童目的力量。

雖然眼楮睜不開,但夜梟梟眼中的灰色三花,還不曾褪去。

天人五衰贏了。

這自然代表著,夜梟滿盤皆輸!

「第一個問題……」

天人五衰開口了。

聲音無波無瀾,沒有半分大戰贏下後的喜悅。

哪怕他現在控制的是夜梟的本體,是聖神殿堂尊貴的暗部首座,地下世界的真正主宰、死神!

「你的‘死亡之體’修煉到了什麼程度,距離‘不死之體’,還有多長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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