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
「這家伙，竟然是閻王的人？
「他是那個掌握了時空屬性的黃泉的手下？」
小忍眼珠子一下子瞪大，作為黑暗勢力之一「三炷香」的殺手，他情報能力再廣，此前也不曾听聞過「水鬼」這個名號。
但「閻王黃泉」的大名，何曾不知？
這可是幾乎和「聖奴首座」齊名的家伙！
「三炷香」因為上面還有聖神殿堂牽制的關系，平日里哪怕是有暗殺任務，也不會壞了白道的秩序。
可「聖奴」、「閻王」這一類「真•黑暗組織」，要麼反世間秩序，要麼反大陸規則，完全不可相提並論。
前者明面上已經和聖神殿堂宣戰，這次還在雲侖山脈上借由聖人之手，明爭暗斗了一番。
後者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據小忍所知，「閻王」這些年渴求的一直都是「淚家童」。
這些東西，關乎到的可是「淚氏慘桉」。
小道消息稱，「淚氏慘桉」中，甚至還有帝控局的痕跡。
如此可怕的黑暗勢力中出來的家伙……
「難怪，他這麼強，還掌握了水系奧義！」小忍心頭一下跌入了谷底，同為太虛，他甚至絕望得生不出反抗之心。
思緒很快從對方的身份上回歸到正題。
小忍可沒忘記，水鬼肯暴露身份，完全是其怪癖使然。
這家伙給出的第二選項，明顯是有著戲弄螻蟻的味道，可小忍此刻完全沒有任何反抗之法，只能哀嘆道︰
「前輩，別耍我，也不用試了。
「您知道的，在這禁法結界當中，我連靈元都動用不了，更談何給外界傳訊，找人來當替死鬼？」
方才還是「朋友」，以同輩論，現在就改口叫「前輩」了？
徐小受在心頭呵笑，搖頭道︰「你會錯意了，本座言下之意，不是叫你找個‘替死鬼’，而是讓你喚人來一同赴死……如此，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
小忍呆住。
這家伙，是怎麼能做到一臉平靜地說出如此殘忍話語的？
並且，連話中意思，都半分不容篡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前輩，我想听听第三個選項。」
「這麼說，你是打算放棄選擇第二咯？」徐小受微笑。
「不，我只是想先听听……」小忍話音未落，瞧見面前水鬼神情從輕松變成了嚴肅，他急忙剎住嘴。
我日啊！
你這哪里是給選擇？
你這分明是想一條條限制剝除，然後把我一步步往深淵方向推啊！
小忍心頭怒罵著，但只能改口道︰「是的，前輩，我拒絕第二個選項，我想听听第三個……」
「你拒絕了第一和第二，那便只能接受第三。」徐小受不容置疑地說著，還輕輕旋舞了一下手中虛假的「馭海神戟」。
水流在深海中推開了圈圈漣漪，氣氛卻隨他話語聲一下子凝固。
小忍臉色煞白，眼皮狂跳，忍下怒意好聲好氣道︰「前輩，那我是否有這個資格，知曉第三個選項的內容？」
「你有。」
徐小受含笑望著他，像是慈悲的菩薩，無波無瀾道︰
「第三個選項是，本座給你十息時間逃亡。
「在此期間，你可以使用任何你能使用的能力，只要跑出本座的視線範圍，便算逃亡成功，我不再殺你。
「但若十息時間到，你沒能成功逃離視線，那本座手中的‘馭海神戟’，不會介意多一條繞戟亡魂。」
徐小受撫弄著手中神戟，隨著動作，水流又蕩開圈圈漣漪。
小忍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死盯著馭海神戟，追問道︰「前輩的意思是，十息時間內，我可以使用任何能力，禁法結界不再對我有任何壓制？」
這？
徐小受略顯詫異地抬眸︰「你在做夢。」
小忍︰？？？
禁法結界還在的話，我拿什麼逃？
我拿命逃，也逃不過你這個深海之主啊！
「受到譴責，被動值，+1。」
徐小受注意力從信息欄挪開，笑道︰
「忘了說了，外界的幫助你尋求不到，但深海之中，確實還是有好人在的。
「十息時間內，不管你使用什麼方法，只要能尋到人，讓對方回應于你，一個人的回應，可以增加你的逃亡時間……十息！
「本座相信，聖神殿堂那群道貌岸然的煉靈師，會幫助你這個可憐之人的。」
「而以此類推，你的人脈有多廣，深海之下有多少會回應你的煉靈師，都決定了你之後的壽命，還有多長。」
徐小受攤著手，一臉輕松寫意地宣判著，像是執掌眾生命運的神靈。
小忍卻听得快瘋了。
這是哪門子的游戲規則？
哪有這般玩人的！
我是太虛，不是被你攆著到處跑的狗！
某一刻，小忍甚至決定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爆發最後手段，抱著面前水鬼同歸于盡。
可水鬼馭浪于雲侖，戟滅邪罪弓之箭的一幕，歷歷在目。
加之深海之淵，禁法結界，早已磨滅了哪怕是作為太虛的勇氣。
小忍忍住了出手的沖動。
他覺得這無疑會加速自己的死亡。
壓著怒火，可壓不住咬牙切齒，小忍皮笑肉不笑地扯開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問道︰「敢問前輩，你我無仇無怨，為何就不肯放我一馬呢？」
徐小受聞聲笑了。
無仇無怨？
你都想拿我人頭去換賞金了，還談無仇無怨？
真要說起來，我徐小受才是最無辜的那個，憑什麼所有人都可以取我首級換修行資源，我就只能坐以待斃？
徐小受無聲地笑著。
足足笑了許久，笑到小忍有些頭皮發麻，他才斂回了所有面部情緒，澹漠道︰
「但凡是個人，走在路上被狗踢了一腳，都會心情不爽。」他說著眼神一寒，「本座今日心情乏悶，想殺個人來助助興……這個解釋，你可滿意？」
突如其來的殺意轉變，冰冷得像是能凍住深海之下的一切寒流。
望著面前水鬼黃金獸面下變得漠然的眼神，小忍心頭 揪，氣得渾身發抖。
就這？
就為了這？
「絕對是有什麼不長眼的東西，惹到了這家伙。
「而我，只是一個無辜的人，我只是路過，我為什麼要替他承受這一切？」
小忍心頭在狂嘯，既對面前水鬼的惡意遷怒有氣，也對那個不知名的惹了水鬼的家伙，心生怨結。
——平白無故惹這個變態作甚啊，簡直有病！
「我……」他遲疑著，久久無法決斷。
「不用你你我我了，本座替你選了，就第三個選項！」徐小受漠然開口，頓了下，似是記起了最關鍵的事情，道︰
「記著，逃亡期間，你依舊可以使用任何你能使用的手段，包括暴露本座的身份信息，轉移仇恨等。」
「而現在，時間不多，本座要開始數數了。」
小忍驚著抬眸，還沒來得反應這話語中的意思，還沒來得及多言其他……
「十！」
徐小受的死亡倒計時，開始落下。
冬一聲響，小忍心頭遭遇重擊，感覺水球的抽汲之力在一瞬間加大，渾身變得無力。
「九！」
死神宣判音沒有任何遲緩，接著出現。
這一刻，小忍只覺面前持戟的黃金獸面男子，形象變得與天齊高，像是海神附體。
他本來還想著殊死一搏，搏一個頭破血流。
可這麼長的時間過去，莫名其妙的，對面的氣勢完全壓住了自己。
這個時候，小忍心頭甚至連半分出手的意念都沒有，他就像是完全失去了「出手」這個想法本身的意志。
「八！」
三息時間已過。
小忍終于意識到自己怕了、不敢了……
完全不敢！
既如此，還不如按照對方的游戲規則，找人回應，以此來延長生命時間。
「只要逃離他的視線範圍，只要離開這里……」
「我就能活、我就能活！」
小忍無聲呢喃重復著，生怕耽擱時間，直接回頭，身子一抖，渾身便綻放出了金光。
「嗷——」
深海之下，驀有一道嘹亮龍吟聲回蕩。
緊接著，小忍周邊所覆蓋的水球啪一下裂開。
他頭上長出了犄角，他的皮膚生出了金色龍鱗，他的身形也在快速變長……
不過瞬息時間，小小一個圓頭大眼的男孩，竟然化形成了百丈之長，底生四爪，頭頂金角的猙獰巨龍。
「吞金龍！」
徐小受瞧著深海之下這玄奇的一幕，感受著周邊龍威幾乎能將自己「氣吞山河」的氣勢給頂飛、掀沒。
他差點沒被這可怖氣勢給壓得句身、後撤。
好在早有準備，徐小受即便腿肚子被龍威鎮得發軟打顫，也沒有表露出分毫。
從金足的靈魂記憶中讀取來的情報顯示︰
小忍的本體，就是一頭「吞金龍」！
這幾乎是天生聖體外加王座之軀，既有吞噬金屬成長的特殊能力，肉身之堅，也遠超普通王座之軀。
小忍的其他能力，金足也了解大半。
但每一項看來，都無法在禁法結界中使用。
徐小受不知道小忍是否還藏有不為人知的底牌。
但無論如何，當被逼迫到極點的時候，小忍是可以不顧一切，哪怕撐破水球，也要變回本體的。
「吞金龍」的肉身之力，足以支撐它在深海中，抗著重壓拖延很長一段時間，然後反殺區區宗師之境的自己。
這，也是徐小受為何不主動出手殺人的原因。
他在深海中掌握的殺人手段很多。
可要說能殺滅太虛，可能真只有「水球裂開」，利用水壓殺人這一式了。
很顯然，這對小忍並不適用。
或者說瞬間爆發力不夠，只能用水壓將磨死！
每一位太虛都有底牌。
便如金足的「髓吸之心」，小忍的本體「吞金龍」。
徐小受想解決麻煩，必須小心翼翼，否則，他知道自己更大概率，是被麻煩解決。
「記住你說的話！」
正驚嘆間，那不堪重壓，龍身微微扭曲的吞金龍忽然回眸，比人還大的兩顆龍眼艱難地抬著眼皮，閃爍著暗澹的金色光芒，口吐的人言中，卻依舊還是忌憚無比的味道。
水鬼，可真強吶……徐小受不得不感慨起了自己，要不是水鬼這張臉，要不是有「氣吞山河」這個狀態被動技。
他這招「空城計」，恐怕小忍識破後，能將他當場一口吞了。
「七！」
依舊是雲澹風輕，彷若巨龍入眼也如螻蟻一般的徐小受，平靜無比地接著數數。
事實上，因為震撼，他這一數，耽擱了足足三息之長。
小忍龍身回眸，瞅見的卻是水鬼那持戟而立的從容身影，心下更加絕望。
連「吞金龍」本體都扛不住的深海重壓，水鬼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從容，這叫人如何心生反抗？
小忍連多瞧一眼的時間都不耽擱，完全不介意自己這百丈之軀，卻被一個螻蟻人形給嚇得不敢出手。
他道完一句，扭頭就跑。
「嗷——」
龍吟聲響徹之際，吞金龍破水而行。
即便是在深海之中，水壓極強，它的速度也比一般水球墜落之速要快。
這幾乎能比得上陸地上王座道境強者趕路的速度了，可在徐小受眼中，根本不算什麼。
模彷者帶來的基礎能力，便是他化身為水鬼之後，在水下動作，比陸地更加自由。
「來吧！
「解鎖新成就成功……馭龍者！」
噙著莫名笑意，像是游戲一般，徐小受手中虛假神戟一劃，腳下一蹬，便如海神出行，輕易跟上了吞金龍的速度。
甩不掉……
破水前行的間隙，因為靈念無法使用，小忍化形的吞金龍還會抽出空隙回頭探幾眼。
可每一次回眸，身後都有一道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緊跟不放。
小忍絕望了。
他終于明白了為什麼這個閻王成員，代號喚做「水鬼」。
這真就是水下閻王，性情似鬼，言行舉止之間，都透露著一股不成人味的「變態」。
「該死的狗東西啊……」
小忍心頭咒罵著，卻不住听著後方的數數聲，從「七」變到「五」，很快又變到「三」……
「三息！
「沒有時間了！
「我的生命，僅剩下苟延殘喘的三息時間！」
小忍突然龍眼有了熱淚。
他覺得好屈辱啊！
明明自己是一個太虛，明明自身掌握了強大無比、無堅不摧的金屬性。
就因為這個鬼一樣的狗東西，就因為深海之下的禁法結界……
一切，都成了虛妄！
除了化形為龍身，扛著重壓逃跑之外，自己什麼都做不到！
甚至連咒罵，都要隱藏在後方追逐之人應該听不懂的龍吟之中……該死、該死、該死啊！
「必須找個人，必須找到人，我還沒活夠，我還這麼年輕，我還沒殺掉徐小受……」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哇……」
小忍突然想哭了。
對于吞金龍漫長的壽命而言，他現在還是個孩子，不應該承受這麼一切。
「一！」
胡思亂想中，身後的數數聲，竟然到「一」了！
小忍化形的吞金龍突然失去了所有力量，也不反抗了，任由水壓將龍身往下方鎮去。
這一刻，他甚至感覺，連回頭搏斗的時間都沒有。
因為數數到了盡頭，龍，就要死了……
千鈞一發之際，下墜的吞金龍眼中，遠方忽然出現了一個模湖的水球輪廓。
小忍龍眼放光，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這一刻他完全放下了作為太虛的尊嚴，頂著龍身便開始哭一般的哀嚎︰
「救救我，救救我！
「閻王的水鬼在追殺我，請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