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缺還挺效率,說完話,真就轉身去了書房。
徐夫子和周流也跟了進去。
麒麟槍距離神兵還有距離,但構造卻是徐夫子見過的最復雜的兵器。
這是秦缺的隨手興起之作,還是心血之作,徐夫子不好說。
但他看得出來,這年輕人絕對是認真思考過的。
秦缺不僅僅是參考異界人類的科技構造,然後依樣畫葫蘆那般簡單。
如何推射靈力,如何讓靈力實質化,這些都是原有槍械無法解決的。
秦缺自己也加入了許多構思。
也就是……符文。
這是靈界獨有的技術。
簡而言之,修行是靈氣與生物的結合。符文則是靈氣與非生物的結合。
所以在徐夫子有些看不懂秦缺。
符文該如何雕刻?武器構造是否經得起高強度的戰斗?材質該如何選擇才能發揮最佳性能?
這些都是問題。
要設計一張圖紙,至少是需要不少時間的。
現場畫出來的,必然極為粗糙,甚至很難起到參考作用。
但秦缺早就在夢里將這些內容操練了無數次。
現在所做的,只是將原本就設計好的圖紙,再畫一遍。
在制作火麒麟槍的時候,秦缺就已經考慮過另外一個可能性。
三人很快來到書房。
秦缺的書房很亂。
不周學院給每間院舍書房都安置了不少書,一些學生很聰明,多多少少會把一些書擺在桌面上,故作凌亂。
老師來視察的時候,就會覺得這個學生沉迷學習。
秦缺也看書,不過……他不是為了做樣子給老師看。
徐夫子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秦缺不是在裝模作樣。
書上的東西大多都是凡俗之人愛看的。
比如《格列佛子游記》,《精品梅》,《寮騷》,《杜付詩集精選》,《前朝野史》。
大多都是一些打發時間的故事,可謂是不務正業。沒有學生希望老師知道他們在看這些東西。
那本《杜付詩集精選》除外。
秦缺對功法不感興趣,因為他沒有找到能夠勝過解靈歸源的功法。
但多看看前朝野史,聖人文章,了解下當時的真相,對秦缺來說,卻有一定必要。
前朝聖人全是穿越者,又全部集體消失。
這之中到底隱藏了什麼驚天秘密?
秦缺很想弄明白,也許這些問題弄明白了,自己身上的問題,也就跟著明白了。
徐夫子和周流找了個地方坐下。
秦缺則在一邊畫著圖紙,他下筆飛快,思路上幾乎沒有一絲障礙。
徐夫子也不去看,總覺得秦缺過于草率了些。
他倒是等得起,畢竟秦缺這般速度畫圖,沒多久就能畫完。
這般坐著,周流覺得無趣,就和徐夫子聊起了天下兵器。
三十六名兵,十二神兵,她嘰嘰喳喳如黃鸝鳥,不多時竟然聊了個遍。
徐夫子詫異周流竟然對天下名兵如數家珍。他沒有主動說話,偶爾見周流講到一些精闢處,就點點頭,點評幾句。
而周流對這些兵器的優劣,都十分了然,以至于徐夫子也慢慢有了興致。
但周流學識不止于此,她接著又開始聊起符文,常世符文,稀世符文,傳世符文,以及獨天下。
這幾個品級的符文,周流也全部知曉。
符文之力,解釋起來很復雜。周流和徐夫子一邊講的也晦澀。因為涉及到了原理上的東西。
在徐夫子看來,符文是靈氣和萬物之間建立的一種規則。
秦缺雖然一邊畫圖,但也有听二人的對話。
在擁有了穿越者記憶後,秦缺覺得符文之力解釋起來也很簡單。
便是裝備屬性詞條。
比如那把王侯種,就有一個符文叫披荊斬棘。乃是傳世符文。
凡是王侯種接觸的事物,都會變得異常脆弱。兩個字概括︰破甲。
而佛宗的明鏡台,則有最為珍貴的符文,評級為獨天下。
意思是這符文無法通過匠師雕刻而成,乃是大自然的造化之物。
這是比傳世符文更罕見的至寶。
明鏡台的獨天下符文,名曰金剛不壞。這符文三天內只能生效一炷香的功夫。
但這一柱香內,明鏡台的擁有者,能夠展現出極為恐怖的防御力。
秦缺曾經見小夜用過,魔帝麾下第一高手鬧佛宗的時候。
在那一炷香的時間里,秦缺自問就算是自己,也難以對小夜造成有效傷害。
聊起符文,徐夫子的話也多了起來。
符文之力是這個世界最為神秘的力量之一。
千年來,匠師們也都在努力的想要復刻符文,取經于世界本身。
但符文極難掌握。主要體現在跨度大。
每個修行機構里,多少都有些匠師會雕刻符文,可能夠做出稀世級符文的,就算是宗師級匠師,能夠做出傳世級符文,便只有三個。
值得一提的是,常世級符文倒是非常好雕刻。不少修行者都會。
徐夫子也曾做過幾個符文。漸漸就把話題往生僻了說。
畢竟現已知的諸多符文里,有七個傳世級符文為徐夫子所做。也因此,徐夫子被譽為天下第一匠師。
沒有稀世級符文的加持,再強的兵器也無法成為名器。
秦缺一邊听著一老一小聊天,一邊構思著,如果自己的火麒麟槍需要符文,最適合哪種。
他想了想,破甲得有。
最好還能有個讓子彈更快的符文和減少靈力消耗的符文。
無法招架,無法防御,還能連發,如果能夠自動瞄準自動鎖頭就好了。
要是有上述符文,秦缺自信能夠殺入荒源,連殺二十九只源獸不歇氣。
當然,這些都是幻想。
在秦缺就將畫完圖紙的時候,姜臘肉很是時候的來倒茶水了。
這個糙漢子內心其實很細膩,酷熱的天氣下,他做了酸梅湯。
美味的酸梅湯唇齒留香,酸酸甜甜口感極佳。
周流忽然有一種搬進來的沖動。
反正這院兒就在女院和男院相鄰處,反正這第七院里有了一個少女。
自己何必去派別繁多的女舍院待著呢?
周流越想越覺得有搞頭。
姜臘肉趁著周流和徐夫子沒說話,便說道︰
「院生姜遲,徐夫子,喝了咱的湯,那可就是欠了我的人情,得還。」
徐夫子一愣。
今天怎麼回事,一個聰明的小姑娘拿槍射我。一個笨笨的小姑娘拒絕了自己的名器。
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年在自己面前拽的沒邊兒,一個老老實實的少年卻算計了自己。
合著這座院子里,沒有一個尊老愛幼的?
不過徐夫子心情好,說道︰
「你若是想要兵器,那便去藏劍峰山腳的匠房挑。」
姜臘肉說道︰
「我想要把菜刀。」
「啥玩意兒?」
「菜刀,切菜做飯的刀。」
周流噗的笑出聲,徐夫子嘴角一抽,說道︰
「我匠房不做此等無聊之物。」
「人被殺會死,人被餓也會死,如果殺人不無聊,那做菜也同樣不無聊。」
咦……
徐夫子發現這大塊頭講的話還有點道理。
「你會每天殺敵嗎?不會。但你每天都要吃飯,可見做飯的工具,重要性還在殺人的工具之上。」
姜臘肉顯然早就有所準備,這番話,就算徐夫子今兒不來,他早晚也會去藏劍峰上,對徐夫子講一番。
還就得是徐夫子,換別的匠師姜臘肉還不樂意講。
徐夫子說道︰
「倒是會強詞奪理,但這就要我給你做把刀,還是菜刀?」
「菜刀好啊,夫子您這一輩子,做過那麼多殺戮之器,為何不做一把能夠留住食物鮮味的刀。難道每天吃的更美味,不比打打殺殺舒服?」
徐夫子原本覺得很荒唐,但姜臘肉一番話下來,他忽然覺得這件事有點意思。
以往的符文都是與戰斗有關,可這無法改變大商子民們的生活。
倘若常世級符文能夠瓖嵌在日用品上,能夠讓人冬暖夏涼,讓人吃糟糠之物而不厭惡呢?
徐夫子沒有答應姜臘肉,也沒有拒絕姜臘肉。
因為這個時候,秦缺的圖紙畫好了。
「徐夫子,請過目。」
秦缺抖了抖圖紙,讓筆墨風干,隨即將圖紙遞來。
徐夫子倒要看看,秦缺自信滿滿的第二張圖紙到底是什麼。
接過的第一眼,這老頭便要發揮傳統藝能︰
「嘖嘖,你這圖紙畫的,我在紙上撒把米,雞啄的都比你畫的好。」
「這線條歪七斜八的,得虧是我,換個人,還以為你祖傳半身不遂呢。」
「嗯……這個地方……有點意思。」
夫子原本很想繼續儒雅隨和,但當他的目光從槍管轉向槍身後,立馬神色變了。
「呀……還能這樣的?你上面的圖例確定沒有畫錯?確實這個比例?」
「這豈不是只有……」
「等等,這個結構……」
「原來如此,原來還能這樣,這麼一來,雖然物件體積變小了,但威力卻得到了最大的保證。」
「不簡單不簡單,這圖紙畫的,真是有我當年的風範吶。」
「得虧是我,換做別人肯定把你夸上天了,年輕人可不能太驕傲。」
周流已經見識過老頭的變臉速度,見慣不怪。
秦缺和姜臘肉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徐夫子,過了。」秦缺干咳了一聲。
「老頭子原以為你這東西,就已經是極致,還在想著你要怎麼把它做的更厲害。可萬萬沒想到,你居然是將它細小化!妙啊。」
徐夫子的變化幾人看在眼里,姜臘肉很好奇,秦缺到底是畫了什麼?
周流听著徐夫子的話,感覺秦缺好像是將物件做小了。
可是這玩意兒做小的意義在何處?
周流沒有看圖紙,她也看不大懂。
秦缺的圖紙該是很潦草,所以徐夫子才罵的那般厲害。
徐夫子說道︰
「結構上你雖然盡可能保留了威力,但它終究不如前者,可是有別的妙處?」
秦缺笑道︰
「當然,這是最大化加強了威力的。雖然威力上不如麒麟槍,但靈力消耗上也降低,第一槍和第二槍之間的間隔很低。」
徐夫子听明白了第一槍第二槍這些個說法,倒是很新穎。
秦缺繼續說道︰
「再就是攜帶上,任何武器,一旦被人知道了效果,若不能藏于暗中,必然會讓人警戒,但這把武器,比起麒麟槍,能夠藏于暗中瞬間開槍。發槍速度極快。」
秦缺的構造的手槍,與異界人類的不同。
就好像這個世界最強的刀客卓新亭,能夠一息間斬出六十四刀。而異界人類,能夠一秒六拳,就足以被譽為高手。
由于修行者的速度很快,所以秦缺的槍速度也很快。
徐夫子說道︰
「這長桿子,你叫它麒麟槍,這巴掌大的玩意兒叫什麼?」
「荒源之鷹。」
秦缺果斷的回答到。
雖然他不懂,獵戶腦海里閃過的那把手槍,為何會被稱之為沙漠之鷹。
但這個名字還是給了他很深的印象。
于是他起了荒源之鷹這麼一個名字。
秦缺已經想好了,自己以後就帶三把武器。
火麒麟遠程殺敵。
一旦敵人感應到了方位,荒源之鷹補槍。
而當敵人真正進入了戰斗範圍里,便拔出煉魂刀,以刀罡破敵。
三重保障下,能夠確保敵人在進入刀罡範圍內時,便傷痕累累。
徐夫子顯然也想到了兩個東西能夠並用互補。
他點點頭,看秦缺的目光也變了,說道︰
「可有想過跟我學煉器?」
「您先別急著收我做徒弟,我現在更惦記您那把刀。那把刀在我手上,一定能夠大放光明。」
提及煉魂刀,徐夫子臉色又陰沉起來,說道︰
「即便你做出了這兩個東西,但也只是讓我眼前一亮,還不足以因此而改變我的原則。」
秦缺說道︰
「所以第三樣圖紙,我得花些時間。十天時間,我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復。」
此前二人已經談妥,所以徐夫子也不扭捏,說道︰
「好,我等你好消息。」
……
……
十天的時間,對于修行者來說,極為短暫。
但接下來的十天,對于某位聖人來說,卻有些恐慌。
大商邊境,離宗山。
宴平樂一身青衣,腰間別著酒葫蘆,滿身風塵,眉眼間也是憂慮與畏懼。
若杜付在這里,只怕會很心疼,宴平樂一向灑月兌,豪情萬丈,能斗酒詩百篇。
若非真的遇到了無法解決的災難,必然不會露出此等神情。
夜空很黯淡。
宴平樂沒有看天空,而是看著離宗山外的荒源入口處。
三年前,宴平樂在荒源入口處斬出了一道溝壑。
而如今……那道溝壑已經在荒源外圍,不再屬于離宗山。
三年間,宴平樂不來此地,便是因為畏懼。
但他終究還是來了,看著已經屬于荒源一景的溝壑,他終于確定了一件事……
荒源,正在吞噬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