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听到陸錚這一聲驚呼,所有人頓時把目光投射而來。
赫連雄顯然不認識陸錚,還以為只是一個普通的副尉,頓時沉聲問道︰
「你知道此人?」
岳山、秦有容等副尉無不投來好奇的眼神,似乎在納悶陸錚從何得知的這個名號,而陸錚也是一幅失言的樣子,猶豫著看了一眼齊望山。
「我來說吧。」
齊望山嘆了口氣道︰
「單看畫像,這和我們曾經追繳過的一個鬼神眾內使很像。此人名號為鬼眼陰魔魏離生,也是虛紅外首麾下的左右使。
就在一個多月前,我們得到相關情報線索,曾經和北城分部一起設計埋伏過此人一次。不過對方機警狡詐,卻不知道從何處覺察端倪,以詭異只能操控了一個武師過來試探,從而使得行動失敗。
不過後面我們根據武師的描述,曾畫出對方的人像來,我當時以為對方已經經過喬裝打扮,那畫像也無大用處。不過現在看來,這幅畫像單從眉眼和體型,和我們曾經得出起碼有七分相像。」
虛紅外首,麾下左右使?
回想起穆連成所說的話,一下就對上了號,本來沒報多大希望的赫連雄眸光一變,隱現驚疑︰
「那此人現在?」
他從一開始就並不相信赫連啟會和鬼神眾有往來,所以基本認定凶手大概率是故意栽贓陷害,哪能想到鬼神眾之中居然真的有這麼一號人物?
「此人行跡敗露之後,早已銷聲匿跡,再也沒有出現過。」
齊望山自嘲道︰
「這是一場失敗的行動,我們分部大部分的除魔人都並不知曉,除了我以外,就是我們分部的副尉陸錚知道,畢竟情報和線索是他最先發現的。」
陸錚?
聞言,赫連雄目光豁然一轉,一下看向陸錚︰
「你就是陸錚?」
對方的目光充滿了別樣的意味,陸錚無辜的眨眨眼︰
「提督閣下還認識我這個小角色?」
沒想到眼前之人就是讓自己兒子吃過一場大虧的陸錚,赫連雄沉默一下,既意外,且意味深長的道︰
「少年英才,後生可畏」
說完,他豁然站起身來,向著齊望山拱手道︰
「多謝齊都統的配合,為我提供了很重要的情報。不知可否將那鬼眼陰魔魏離生的完整畫像提供與我?」
齊望山自然不會刁難︰
「稍等,我這邊讓人去取。」
說完,他喚來大廳外值守的除魔人,吩咐了幾句,不一會一張完整的畫像便被送了過來。
拿到畫像,赫連雄沒有多說,當即帶著隨行親兵離去,看也未看陸錚一眼。
「想不到啊想不到」
對方走後,齊望山微微感慨︰
「半個月前赫連啟還生龍活虎,轉眼竟然被鬼神眾的人刺殺而亡,看來大塞馬上要有一場大風波了」
其余幾個副尉也是嘖嘖稱奇,議論起來,唯有陸錚看了一眼除魔司的大門,心中冷笑不止。
他大概能猜到,赫連雄之所以專門來這東城分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看看自己的狀況。
畢竟他當時帶回來的那個籮筐有很強的誘導性,知曉恩怨的赫連雄很難不會聯想到自己身上。
好在為了瞞天過海,他也算是煞費苦心,硬是憑著記憶把當初所見的魏離生形貌模擬了個七七八八,赫連雄除非能掐會算,否則就算查個一年半載也別想搞清楚事實真相到底如何
的確如他所想。
從除魔出來以後,登上馬車的赫連雄臉色陰沉,眼眸之中布滿化解不開的陰郁。
他之所以來到這東城分部,調查鬼神眾妖人都是其次,探查陸錚的狀況才是主要目的。
原以為被赫連啟用籮筐裝著帶回來的人可能是此人,順著這條線索順藤模瓜也許能找到線索。但是方才陸錚中氣十足、完好無損模樣,顯然表面了他的判斷是錯誤的。
那麼,裝在籮筐里被赫連啟帶回來的那個人,會是誰?
「提督大人!」
心中疑雲遍布,倏然之間,一陣馬蹄和呼喝傳來,赫連尋挑起窗簾,便看到街道上幾個精悍的親兵縱馬趕到,並且匯報道︰
「按照您的吩咐,我們前往赤龍會,但是並未找到幫主豪杰!」
「沒找到?」
赫連尋冷聲道︰
「他人呢?」
親兵在馬背上急促回答道︰
「我們問遍了相關人等,豪杰此人一大清早就帶著麾下兩名堂主和幾個高手外出,但是這些人去了哪里,去做什麼,卻無人得知!」
「荒謬」
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赫連雄眼神變幻,突然向充當馬夫的親兵道︰
「去赫連府!」
鞭聲 啪作響,駿馬嘶鳴,馬蹄疾馳,華貴的馬車在夜幕之下沿著大道長驅直入,進入內城,直直到了一座氣象萬千、堪比皇宮般的壯麗府邸前,才緩緩減速停下。
正是主宗的府邸,赫連府!
「你們在外面等我!」
赫連雄翻身下馬,直直走向大門,看向門口兩個迎過來的守衛︰
「我已發過帖子,要求見明光族老!」
赫連府哪怕是看大門的守衛,也是太陽穴高鼓,精悍逼人,似乎距離突破血氣境不遠,他們顯然認出了赫連雄來,頓時不卑不亢道︰
「明光族老已有吩咐,此刻正在養心殿等候提督,請隨我來。」
說完,其中一個便當先引路,帶著赫連雄向著內里走去。
赫連氏主宗的府邸,完全不是什麼園林莊園,根本就是一片連綿的宮殿。一進去就是一片開闊之極的天壇廣場,再往里面看去殿宇林立,燈火通明,飛檐斗角之上到處都懸掛著燈籠,亭台樓榭之間全部懸掛著夜明珠照明,堪稱是窮奢極欲。
不過此刻的赫連雄根本無心欣賞,他跟著侍衛穿過一片湖泊,便來到所謂的養心殿。
站在養心殿洞開的門口,便隱約看到里面大廳空空蕩蕩,四下檀香裊裊,浮紗飄舞,充滿一種空靈神秘的意味;而在大殿最深處,則有一座巨大的神人塑像屹立,塑像之下,一個盤坐不動的老者,發出聲音︰
「赫連雄,你的帖子我已收到,進來吧。」
老者鶴發童顏,渾身氣息虛無縹緲,難以判斷真實年紀,赫連雄嘴唇緊抿,恭恭敬敬步步前行,走到對方面前長長鞠了一躬︰
「明光族老。」
赫連雄長長鞠躬不起,被稱作明光族老的老者輕嘆一聲︰
「我已知曉噩耗。啟兒是一個很不錯的孩子,頗有他祖父的風姿,假以時日跨入練神都不是問題,可惜卻為妖人所害可惜,可惜!」
一連三個可惜,赫連雄眼中閃現悲痛,然後深深低下頭︰
「所以我才前來,請族老為我主持公道!」
明光族老微微搖頭︰
「赫連雄,方才我已經親自問過尋而,啟兒被刺殺一事與他無關,你不要遷怒到他的身上。」
赫連雄抬頭︰「族老此話當真?」
明光族老微微一嘆︰
「和你父親一樣,你從小便是一個有主見的,甚至連我說的話都未能盡信,既然如此,我就讓尋兒親自來與你說吧。」
說著,他輕輕拍了拍手掌。
不一會,腳步聲迅速響起,然後後堂屏風之後,一個錦衣貴氣青年面帶不愉之色,快步走了出來。
正是赫連尋。
「明光族老。」
一進來,他先是深深鞠了一躬,然後面向赫連雄,不情不願的微微一禮︰
「見過族叔,我已听聞族兄的噩耗,請您節哀。」
赫連雄深吸一口氣,緩緩道︰
「赫連尋,我听聞你昨日登門拜訪,卻和啟兒大吵一架,險些動起手來,可有此事?」
赫連尋臉色不太好看︰
「確有此事。不過族叔你不會以為就因為這件事,我就會對赫連啟痛下殺手罷?這件事跟我沒有半點關系!」
實際上,此時此刻的赫連尋也是惱火不已。
他的確因為昨天赫連啟的不識抬舉而心中惱火,甚至已經在考慮通過什麼辦法將對方整治一番,以彰顯自己主宗子弟的威嚴。
但是他哪能想到,昨天才起的沖突,他滿腦子的想法還沒有付諸實踐,今天赫連啟就死于非命了?
面對赫連尋的回答,赫連雄面無表情,正要再問,然後就听到明光族老的聲音突然響起︰
「還是我來問吧赫連尋,赫連啟被刺殺一事,可與你有關?」
他一開口,前半句還平平無奇,而後半句發出的時候,卻有一股無形的波動席卷四方,宛如洪鐘大呂,在整個大殿之中回蕩不休!
更加詭異的是,被聲浪籠罩的赫連尋,頓時目光迷離空洞,像是失了神一般,喃喃說道︰
「無關真的和我無關」
「赫連雄,你可听到?」
赫連尋話音落下,只明光族老淡淡道︰
「我現在用的,乃是練神問心之法,但凡有問他必然會吐露實言,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赫連雄目光閃了閃,沉聲問道︰「赫連尋,你昨日去尋找啟兒,所為何事?」
赫連尋眼神空洞,回答道︰
「我機緣巧合之下,得知赫連啟在多家商號出手了好幾株近千年份的天材地寶,有靈芝,有人參,有寒山雪蓮,每一株都賣出了三萬余金,我心中實在太過好奇,所以才上門探听他的虛實。」
好幾株近千年天材地寶?
萬萬沒想到會得到這麼一個答案,赫連雄眼神驟變︰
「他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不知道。」
赫連尋老老實實回答道︰
「但我走訪了多家商會,確定這些藥就是赫連啟親自出手售賣的,而且每一株不多不少,都是九百年份。這種事太過離奇,所以我才上門想要打探一番。不曾想不管我如何詢問,他一直都在裝傻充愣,所有我們才爭吵起來」
赫連尋的話沒有說完,就已經徹底失去聲音,就連明光族老此刻也來了興趣︰
「赫連雄,你可知啟兒這些天材地寶是從何來?」
赫連雄此刻眼神驚疑不定︰
「族老,我也不知」
不要說是明光族老,此刻就是他這個生身之父,此刻心中都被巨大的疑惑所充斥。
近千年的大藥,是稀世的天材地寶,多少年都難得一見,哪怕是他身為西疆提督想要弄到手都要看運氣,他的兒子赫連啟又是從哪里弄來的?
刺殺的鬼神眾妖人曾說赫連啟違背了與他們的約定,難道就是這件事?
雖然此刻排除了赫連尋買凶指使的嫌疑,但是更大的疑雲此刻卻籠罩在心頭,讓歷經風雲的赫連雄也徹底混亂了。
「好了尋兒,你回去吧睡一覺醒來,你什麼都不會記得」
赫連雄沉默之間,明光族老空靈神秘的聲音再度響起,便見目光空洞的赫連尋木然的點點頭,然後略顯僵硬的轉身離開,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赫連雄,這樣的結果,你可還滿意?」
沒有再關心千年大藥的事,明光族老聲音淡淡道︰
「以問心之法審問族人已經觸犯了族規,因為你父親的關系,我也算是知法犯法了,可還有別的問題?」
赫連雄目光苦澀,深深一禮︰
「多謝族老,大恩大德,赫連雄沒齒難忘。」
明光族老點點頭︰
「如此便好,目前看來啟兒之死和鬼神眾的妖人月兌離不了關系,我會通知族內高手,全力配合你調查搜捕,務必要盡快將凶手找到!」
赫連雄沒有說話,只是再度深深的一禮,然後在明光族老揮手示意後保持著行禮的姿勢,步步後退,最終退出大殿。
「鬼神眾」
徹底走出赫連氏府邸,赫連雄登上馬車,臉色猙獰,殺意沸騰的向等待的親兵低喝道︰
「傳我命令,發動城衛軍所有軍、營、團練,在聯合鎮武司、府衙,全城搜捕鬼神眾!另外再去黑市發布懸賞,任意一條有效線索,懸賞百金!能提供內使級別線索的,懸賞千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鬼神眾的人給我找出來!」
與此同時。
一處鳥語花香的雅苑之中。
「怎麼樣,情況弄清楚了麼?」
精致的屏風之後,一個身穿長裙,身姿完美的女子身影逗弄著籠中的鳥雀,輕聲問道。
「夫人,大概清楚了。」
屏風之外,一男一女恭敬而立,女子身穿布藝,身材嬌小,容貌清秀,像是大戶人家的丫鬟,而男子則是容貌普通,身形瘦削,唯一一雙灰色的眼眸,給人以陰邪死寂之感。
赫然是曾經將齊望山、于海坤這兩大都統擺過一道的魏離生。
面對詢問,頭發灰白的魏離生神情木然,回答道︰
「赫連雄之子赫連啟的確是在天雄府遭遇刺殺而亡,並且凶手已經被認定是鬼神眾內使,這是防衛軍方才張貼的懸賞令。」
「我已經聯系過神脈一方,否認了這件事和他們有關。」
說完,他手中,一份墨跡未干的懸賞令輕飄飄的飛過屏風,那女子一只白皙無瑕、宛如美玉般的素手伸出,將懸賞令接過,細細端詳。
「有趣」
端詳片刻,屏風後的女子倏然笑道︰
「阿魏,這畫像乍一看還真和你有一點相似呢。」
魏離生的神情沒有多少變化,他身旁那個好似大戶人家丫鬟、侍女一般的女子卻是驚異道︰
「不是神脈的人做的?潛入提督之府悍然殺人,還栽贓嫁禍給我們,這凶手還真是無法無天關鍵是他所做的偽裝,還真和魏左使有幾分相像你這是得罪了什麼人麼?」
魏離生眉頭皺起,很認真了想了一下︰
「應該不是,我得罪過的人要麼都在中原,要麼都已經死了,沒有人會來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那倒有意思了」
侍女看向屏風之後的女子,恭敬道︰
「夫人,您看這件事?」
身影倒映在屏風之上,被稱作夫人的女子笑了笑,平平淡淡道︰
「一個小小的赫連啟,死了也就死了,但這行凶之人拿我們當槍使,這令我很不高興阿魏,你出去活動活動,調查一下,看看到底是在背後搞鬼?」
魏離生微微躬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