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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陰火陽金 機緣一線

出言提醒之人,正是出陣三人中的最後一位,芭蕉葉。

其實這金火配合的戰法,比不冢與鐵賜兩人聯手便已足夠;第三人之作用,不在參與,而在輔助。務必查漏補缺,將最後的弱點彌補上。

因此法雖然戰斗力極強,但是在運轉之先,其實有一絲縫隙。若是殊神韻在計時開始的一瞬忽然搶攻,未必沒有破解的可能性。

想當然而論,以殊神韻今日的氣勢威嚴,不至于如此急迫。但既有破綻,總當補足。

與小沫沫等人相較,芭蕉葉的一門防御手段發動最快。所以由他上場,當之無愧。

比不冢與鐵賜對了個眼神。

芭蕉葉因何出言提醒;自己玄力因何恢復;此刻也無暇細想,也並不重要。

因為——良機難得!

兩人手掌虛虛一合,似有一黑一灰兩條游魚絞在一起,螺旋筆直,然後化作一條直線,宛若羽箭。

雖然意象決然不同,但是道行到了社正一層,便不難看出,這一招與先前那圓形大盾,似有異曲同工之妙。

所不同的只是前者以火相為主,金相為輔;這一箭卻是以金相為主,火相為輔。

羽箭之形既成,不見有任何張弓蓄勢的過程,只在空中顫了一顫,便疾射而去!

陰火陽金。

與前一式「陽火陰金」,恰恰是相反相成的一對。

這一擊的威能,絕不是任何人正面所能接下!

但直接施展卻是不妥;因為以比不冢二人之道行勉力駕馭,只是堪堪能夠運使,發動之前有一絲縫隙——與「陽火陰金」之圓盾相同。

試想「陽火陰金」的防御之法,對方若自視甚高,其實大有可能容讓你先行施展;縱所料有差,也有芭蕉葉加以彌補。

但進攻性的手段則不然,感應到危險的一瞬,將一身玄力神氣提縱到極限,自能極輕巧的加以避過。

一式擊空,再勝過二人,是易如反掌。

比不冢也曾設想過,若是先取守勢,待殊神韻攻擊火盾強攻不下、玄力大損的當口,再動用這一式,必能建功。

但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因為他們自身的法力,首先就堅持不住。

陰變陽變,只能任選其一,不能得兼。

現在,卻忽然有了機會。

殊神韻眉頭一皺。

若是對方直接動用此術進攻,不難避過。

但她先前破解「陽火陰金」的手段,看似輕而易舉,其實卻是她境界突破之後的真正底牌。這以本心上合天地的一迎、一感,有若浪潮之起落,在短時間內斷難為繼。

並且,要以她五成玄力為支撐。

此時,只能硬接。

卻見她雙手一攏,真土之意凝練合一,化作一個較之鏡珠還要小了一半的微小圓粒;然後似有細微粉塵不住地逸散,鑄成三只古怪的大盾。

說是古怪,是此盾並非既往所見上乘秘術那般渾成精密,而是卻似被無數蟻蟲吞噬成了不規則的鏤空狀態,虛虛實實,縴濃疏密,毫無規則可言。

宣鈴鷹、佟嘉面上升起一抹憂色。

她二人只道是殊神韻玄力消耗過巨,所以演示法術不全。

但妙智真卻是雙眸一亮。

以她的眼力,自然能夠看出這是極高妙的防御法門,虛實相間,有無相成。

但是……

殊神韻自心中有數。

自己這一式,足可抵御尋常社正五人聯手。

可這一箭,卻遠遠超過了自己三重盾法的防御上限……

假使是斗戰之初對方便動用這一式,選擇硬接只怕是有性命之憂;但此時比不冢二人是第二次施展,雖得了詭異的補充玄力之法,但終究不若初時圓滿。也正因為如此,生死之際,似乎有一線機會。能夠保存多少戰斗力,將直接決定了接下來的走勢。

出手抵御的不僅僅是殊神韻。

在羽箭現身的一瞬,八蛟鸞、流井、蔚晴一已一同出手。

怒喝、叱罵聲,響盈山谷。

因為按照斗法規矩,在殊神韻突破防御、雙指按在比不冢額頭上的那一瞬間,比斗已然結束。

殊神韻不為己甚,已是手下留情。

而比不冢、鐵賜接下來的出手,已不僅僅是偷襲,更是毀約。

這一切都是剎那間事。

這枚金火羽箭看似步步留影,速度並不甚快;但是眨眼之間已將殊神韻布下的兩道結構甚為精致的盾牌擊穿,去勢不減。

只有在穿破第三枚盾牌之時,似乎金色光華一暗;然後火焰一漲,將那無限鋒銳之意煉了回來。

殊神韻面色不變,手指一伸,欲以一點真土精七抵擋。

八蛟鸞面露焦慮,右足重重一踏!

一行四人之中,羽梭反應稍慢,姑且不提;但羽梭、八蛟鸞、流井三人,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應。三團氣機驟然升起,不分先後。

此刻八蛟鸞身前那青色氣機陡然加速,宛若空中挪移,出現在金色羽箭之前。

但那金箭激射而過,絲毫不見連破三盾的頹勢。猶如鑽透一張薄紙,一閃而過。

八蛟鸞面露頹喪。

以三人社正層次的修為,若是尋常出手,譬如攝拿一物,承托一物,又或者消耗玄力在七成以下的攻擊出手,那的確是可以做到遠近隨時、收發由心,數百丈、十余里視若無物,幾乎超越了所謂「速度快慢」的界限。

但若是面臨強手,非凝聚全力不能建功,那麼三人之功行尚未臻至圓全妙境,必須要有一瞬間蓄力準備的時間。

全力與快捷,不可兼得。

在場之人,也唯有妙智真可以在電光火石之間,為殊神韻加一層實意義上的防御。

但她此時此刻面色平淡,顯然是無動于衷。

羽箭與殊神韻,間不盈尺。

就在此時。

歸無咎雙眸中銳芒一閃。

這一瞬,天地似乎凝滯下來。

這一段時日以來,對于破境時機的猶疑、未知、和捉模不透,似乎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

是時候了。

歸無咎一身土行精蘊,悄無聲息地更進一層。完全沒有任何征兆、異象,一身玄力修持,已然達到末拿本洲中的最高境界,換過新顏。

這種微妙的狀態……

似乎並非是他本人踏出一步;而是足下山河大地,挪動了尺寸。

一瞬間,對于這方天地的精微奧妙,歸無咎神識之內,涌來了無盡感悟……

在這生死一瞬。

歸無咎想要出手救援,似乎也已不及。

他閉上了雙目——

剎那之後。

就在眾人皆以為正面踫撞不可避免的那一瞬間,羽箭與殊神韻,擦身而過!

妙智真雙目一撇,然後快速抬首,望向這無盡天際。

先前殊神韻破解「陽火陰金」的那一式,她並未看清;但現在得了第二次機會,她終是看清了。

兩種手段,分明同源。

就在那一剎那間,殊神韻與那金色羽箭,看似身處于一方廣袤之地,但是卻又更像是「身處環中」,前後奔逐。

若是閃避,唯有堅持到十息之後,那金箭方能衰減至人身遁速之下,斷然不行。

所以只得設法阻擋。

就在即將正面踫撞的最後一瞬,殊神韻忽然打破了「環」的限制,挪轉至相當于此環「圓心」的位置。而金色羽箭依舊被限制在「環」的範疇之內,自然永遠無法追及目標。

當然,這只是妙智真眼中之所見。

在其他人看來,卻是異常詭異的一幕。

殊神韻所在之方位,並未有絲毫變化;而金箭運行之軌跡,也並未有絲毫變化;但是二者偏偏並不相交,極為費解的「錯」了過去。

待時限一過、精華已竭之後,殊神韻反手一擊,徹底將將那火光暗淡的羽箭化去。

然後微一側身,往歸無咎處一望。

幾乎同時,佟嘉驚呼道︰「你……」

妙智真、蔚晴一、八蛟鸞、武狂徒等人聞聲一望,驚詫萬分。

原來,就在這打斗進入到最緊張的一瞬間,這北砂神社的天才,殊神韻親傳弟子末幽,已然是社正境界。

妙智真心念急轉。

她想當然的以為,是殊神韻在千鈞一發之際,恢復了動用最上乘妙術的時限。但是此刻回想,前後二重法訣,雖然大旨上殊途同歸,但是細微之處卻有微妙差別。

再加上殊神韻一瞬之間顯露的詫異神色……

妙智真定楮細看,卻覺得這少年,頗有幾分令人看之不透的味道。

此時歸無咎面上現出一絲紅潤,沖著眾人一笑致意,獨自轉身,往本神社行營中去。

旁人只道他破境之後,將要恢復功行,穩固境界,也不以為意。

他的突破年限雖然驚世駭俗,濃墨重筆書寫于史冊之上,但是眼下尚有更重要的事。

八蛟鸞、流井,目中噴火,便要跨步上前,踏入場中。

殊神韻擺了擺手,獨自上前。

比不冢心中黯然!

既未得手,殊神韻肯定是要清算舊賬。但是他並不後悔。如此良機難得,就算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已然還是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殊神韻抬首一望,面上卻並無憤怒之意,反倒又幾分詫異。

只听她悠然道︰「到了社正這一層,能夠將供奉、聲名、威權……等一切完全舍棄,為旁人搏一個機會,也算難得。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比不冢、鐵賜一愣,陡然轉身。

卻見二人身後,芭蕉葉氣息早絕,身軀干枯,宛若一具僵尸。

只是雙目圓睜,似乎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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