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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柳看著那只手, 他附身鑽入漆黑的床底,試圖去夠這只雪白的雕像手模,但在他即將模到這只手模的一瞬間, 一根玫瑰似的藤條從床底鑽出, 發出白柳剛剛听到的那種淅淅索索的爬動聲。

藤條在白柳的眼前纏上了手模,似乎要把這只手模拖入地底, 白柳用力前伸身體,甩出鞭子想要打開藤條,但藤條已經收縮著纏緊了手模,在手模被拖入地底的前一秒,白柳抓住了它。

斷裂的冰冷右手雕像在白柳的掌心內輕輕蜷動, 似乎是回握了他一下,然後在白柳的手上化成了散落的玫瑰花瓣,那些藤條也緩慢地潛入地底消失不見。

雪白的斷手化做的零落花瓣燃起磷光般的淺藍色火焰, 在白柳的眼前化成灰燼煙塵徹底消散。

昏暗的床底什麼也沒有, 這朦朧的一切倒映在白柳空蕩漆黑倒映玫瑰的眼底,是一場不知道有沒有發生過的幻覺。

白柳剛剛並沒有觸模到物體的真實觸感, 他以為自己握緊了的斷手, 只是一個虛影。

除了一種似有所無的冰冷感殘留在他收攏的五指上, 白柳什麼都沒有感受到。

劉佳儀還是被白柳的動靜給吵醒了,她睡眼朦朧地揉著眼楮坐起來, 迷迷糊糊地模到自己放在枕頭邊上的護目鏡戴上,恢復視力後的劉佳儀一低頭就看到了鑽進自己床下面的白柳。

劉佳儀瞬間就給嚇清醒了,開口的聲音都有點變調︰「你在干什麼白柳!」

白柳慢吞吞地從床下面退了出來, 在他撐著床沿搖晃著抬起頭和劉佳儀對視之後,劉佳儀一怔。

……白柳神色有種罕見的迷離,就像是被什麼東西蠱惑帶走了靈魂的漂浮恍惚, 而他眼中的玫瑰搖曳著盛放了第四瓣花瓣,右眼眶下的黑色裂紋加深,右眼下面的那塊皮肉剝月兌,有種搖搖欲墜的「凋落」質感。

「……白柳。」劉佳儀嗓音莫名干澀,「你調出你的面板,給我看看現在的精神值是多少?」

白柳靜了一會兒,似乎才反應過來劉佳儀在和他說什麼,他听話地低下了頭翻找出自己胸前的硬幣,半眯著眼楮調出了系統面板,靠過來給劉佳儀看,肩膀上散落一種很誘人的,被燒灼之後的玫瑰香氣。

這香讓劉佳儀都神志恍惚了片刻,然後她迅速地打開面板購買了兩個呼吸面罩,在她腦子開始發昏之前給白柳和自己套上。

但還是晚了一些。

【系統提示︰玩家劉佳儀嗅聞到高濃度原始玫瑰香,由于玩家現在對該濃度玫瑰香不耐受,進入一個(眩暈)的debuff效果,精神值下降為63,即將看到幻覺。】

【系統警告︰玩家白柳嗅聞到高濃度原始玫瑰香,由于玩家現在對該濃度玫瑰香不耐受,進入一個(眩暈)的debuff效果,精神值下降為46!請迅速恢復精神值!】

劉佳儀眼前天旋地轉,她倒回了小床上捂住自己的面罩用力呼吸,白柳也向後倒在了地上,他微弱的呼吸在面罩上漆出一層水霧。

一種強烈的,攝人的,讓人無法動彈只能任由其折磨的燻人香氣在他們的大腦里流轉,讓人幾欲作嘔,劉佳儀劇烈地嗆咳了好幾聲。而白柳眼前的一切都變的扭曲旋轉。

他陷入了某種玫瑰色的,水底般的窒息黑暗中——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斷裂右手平靜地扼住了他的喉嚨。

白柳的眼皮緩慢耷拉了下去。

「起來!快起來了!」一個惡生惡氣,十分不耐煩的聲音伴隨著「啪啪啪」的拍掌聲響起,「都他媽多晚了還睡!知道這帳篷五月玫瑰節前後住一晚上多少錢嗎!」

「要不是缺人,也不會讓你們這些下等人進來做采花工!」

伴隨著叱罵,白柳在半夢半醒間感覺自己被人抓住了臂膀直接從地面上扯起來,他腦子又暈又漲,感覺就像是通宵熬夜加班一個星期,被同事強行拖去社交聚會之後灌了十瓶伏特加,然後只睡了一個小時被拖起來繼續加班的狀態。

——可能需要輕輕對他吹一口氣,白柳就能就地猝死,長睡不起。

白柳搖了搖一邊發麻刺痛的腦袋,撐著手邊的一把椅子的靠背穩住不協調的身體,深呼吸了好幾下才把眼前搖晃旋轉的眼前景象重疊在一起。

還是那個陳舊破敗的小帳篷,但透亮多了,畢竟外面天色已經大亮了。

白柳看向從床上東倒西歪地爬下來的劉佳儀,那個加工員把劉佳儀給提溜下來之後,轉身就對他們破口大罵︰「玫瑰呢!讓你們通宵采摘的玫瑰呢!不干事還吸嗨了!兩個沒有用處的賤人!」

說著,這廠工就怒氣蓬勃地提起了腳,沖著還在搖搖晃晃走路的劉佳儀背部就是一腳。

這一腳沒踹下去,白柳臉色蒼白地跪地,這一腳穩穩當當地抵在了白柳的膝蓋上,他神色平寧鎮定,一點都不像是十秒鐘之前戰都站不穩的樣子。

白柳對著這加工員畢恭畢敬地一點頭,指向他身後的那些鼓鼓囊囊的麻袋,和被毛毯蓋住的玫瑰花。

「昨晚采摘下來的玫瑰都在這里了。」白柳抬眸,「一共83.7kg。」

這個加工員神色變了好幾下,最終收回了自己的腳走向了白柳的身後,去核查那些玫瑰,在大概確定了白柳所說的重量沒錯之後,這個加工員眼中帶一種好似恐懼,又好似怨毒的眼神轉過頭來盯著白柳打量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勉強算你們完成任務。」

「不要得意!就算你們這批新人全都完成任務,但想晉升成為加工員,淘汰掉我們這些勞苦功高的老員工,還早著呢!」

他都已經走到帳篷邊了,毫無征兆地回過頭來又惡狠狠踹了白柳一腳,帶著惡意彎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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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你們的任務翻倍,要每個人采摘80kg的玫瑰,如果做不到,那就等著被下崗流放吧!」

這一腳踹在白柳的肩膀上,本來還在眩暈debuff里的白柳就「柔弱」,沒什麼抵抗力,被這力道十足的一腳踹得往後整個人往後平移了一段距離,撞在他剛剛用來扶手的椅子上。

那加工員冷哼一聲,提著白柳他們采摘好的玫瑰走了,隨手拋給他們兩瓶用小玻璃瓶子裝著的淡粉色香水,被劉佳儀眼疾手快地接住才沒砸到地上。

【系統提示︰恭喜玩家白柳完成(采摘40kg)玫瑰支線任務,獲得獎勵(低級玫瑰干葉瓦斯香水)一瓶】

【系統提示︰玩家白柳觸發新任務,請玩家于今晚采摘80kg玫瑰,成功後獲得獎勵(低級玫瑰干葉瓦斯香水兩瓶)以及主線任務進度(加工員的晉升資格)】

劉佳儀歪歪扭扭地走向坐在地上的白柳,掏出香水正對白柳的臉,一噴。

【系統提示︰玩家白柳的(眩暈)debuff接觸,精神值上升至81】

白柳臉上皸裂的開口肉眼可見地愈合,恢復成一個淺淺的凹陷,但眼里的玫瑰卻像是得到了某種滋潤,抖動著枝葉往外舒展花瓣,這種一看就覺得不妙的變化讓劉佳儀停止了繼續噴香水的手。

她遲疑了一會兒,才咬牙在自己臉上也噴了幾下,解除了自己的【眩暈】狀態。

劉佳儀半虛月兌地靠在椅子上,手在白柳面前左右舞了兩下吸引他視線,語調懨懨︰「喂,清醒了沒?你昨晚在床下面遇到什麼東西了,差點沒把我兩給搞死。」

低級香水的味道讓清醒過來的白柳有點不適應地嗆咳,他向後把沉重的頭放在椅子上仰頭看著劉佳儀,眼神還有點睡意朦膿,白柳條理清晰地把昨晚看到的東西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有東西鑽進了我們的帳篷,還是在【魔術空間】生效的時候?」劉佳儀越听眉頭越緊,「這不太可能。」

白柳征詢般地看她一眼。

劉佳儀轉身過來,低頭正視白柳繼續解釋︰「我知道你什麼意思,在一個新的三級游戲里,的確可能存在可以突破【魔術空間】界限的怪物,但你想一想白柳,如果昨晚真的是這種怪物,我們算是被攻擊了吧?你有觸發怪物書嗎?」

「以及如果這個實力強悍到可以輕易突破【魔術空間】的怪物真的鑽進了我們的帳篷——」劉佳儀雙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挑眉,「——它為什麼不殺了我們兩個玩家,合著它半夜鑽你的帳篷,我的床底就是為了握一下你的手,給你看它變的玫瑰花?」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白柳不緊不慢地開口,「但它的本意如果不是攻擊和傷害,所以昨晚並沒有出現它的實體,我也才沒有被攻擊觸發怪物書,我看到的只是它想呈現給我看的一個虛影呢?」

劉佳儀下意識就想反駁︰「沒有怪物對玩家的最終意圖不是攻擊和傷害,不存在這樣的……」

白柳靜靜地看著她。

劉佳儀話語突兀地打住,她想起了什麼,然後神色轉凝︰「……《愛心福利院》的神級游走npc……你和他是什麼關系?」

她之前的確從來沒有見過不是以傷害玩家為目的的怪物,但上一個副本的神級npc完全是在可以殺死白柳的情況下,主動獻血救了白柳。

這是劉佳儀玩過這麼多次游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怪物救玩家的。

「……什麼關系嗎?」白柳視線一頓,開始在帳篷頂部微妙地亂飄。

他想給自己和謝塔的關系找一個精準直白的定義,但這對白柳來說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和難辦。

如果在進入游戲之前,白柳可以十分問心無愧地對劉佳儀說,謝塔和他是清清白白的朋友關系。

……但現在,朋友這兩個字已經到了嘴邊,白柳莫名想到了塔維爾毫無雜質,又略帶困惑的眼神,和一次又一次落在他唇上和額頭冰涼又虔誠的吻。

以及兩個人在《塞壬小鎮》里重逢,久別重逢後白柳對謝塔堪稱調戲的油膩開場白——【我想要什麼……或許你可以給我一個吻?】

白柳︰「……」

劉佳儀問這個問題,以為自己會得到什麼【這個怪物是我收購的靈魂之後被異化的玩家】之類的回答,但白柳奇怪的反應讓她頭上冒出了一堆問號。

白柳語調十分冷靜︰「我們之前是朋友,後來重逢的時候,我當時腦子不太清醒(精神值過低),所以對他做出了一些越線的事情,我們發生了一些朋友之間不應該發生的事情(指打啵)。」

「但後來我個人清醒之後,還是想和他做回朋友,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在我這里我們還是朋友——我和他目前大概就是這樣的關系。」

白柳高度地概括了一下他和謝塔之間發生的事情。

劉佳儀緩緩︰「哈?」

這是什麼渣男發言?!你還對npc做出過這種事嗎白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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