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被周成灼灼的目光看著, 不自然地撇過頭。
周成期待地看著女兒, 過了很久也沒有得到她的回應。
周成心中沉默地嘆了一口氣。
他回憶起周秀眼巴巴地看著他，期待他不要把她送走。
一腔滿滿的悔恨沖上了周成的心頭。
他不應該奢求周秀的原諒。
秀兒以前是多麼信任他，小時候的她整天粘在他的身邊，流著口水, 一雙大大的眼楮充滿了濡慕。她上完學, 回到家里歡喜地把老師說過的內容教了他一遍。六年的小學，他跟著女兒學會了唐詩宋詞, 加減乘數。
看過安徒生的《賣火柴的小女孩》，也學過了朱自清的《背影》。
周成心頭發酸地轉過了身。
周秀這時候吃完了包子，用紙巾擦了擦手，咬字清晰地說︰「嗯。我盡量。」
這一刻，周成不敢置信地回過頭, 他的眼里像偶遇了一場煙花一般，瞬間綻出光芒。
最後他模了模周秀的腦袋, 什麼話也沒說。
父女倆一塊坐了公交車回家。
在公交車上，周秀思考起了獎勵的存款的事情。這個月競賽、月考的獎勵、加上學校退回的學雜費，一共有90，871，這是周秀始料未及的意外收獲。手里握著這一筆巨款, 周秀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到了月底，周秀的直播平台也可以提款了。
扣除了輔導課、資料書籍和日常開銷費用、周秀先前兢兢業業地掙錢，已經攢下了11萬多。正好夠下個學期學雜費。
而裕德中學免除了周秀的學雜費，手頭上的這筆錢幾乎等于沒有用途。
競賽之前, 周秀本就想拿下獎勵給家里換一間鋪子。
現在她可以跟周成好好坦白了。
回到家後，周秀掏出手機，打開直播軟件的後台給周成看。她說︰「我前段時間弄了個寫作業的直播，掙了不少錢。」
「現在學校也減免我的學費雜費，手頭上還算充裕、有余錢，我們可以把學校退回來的這筆錢租個小鋪子。」
說話之間周秀給周成看了一眼直播後台，只晃了一眼周秀就收起了手機。
後台收益那一欄是一串六位的數字，247，653rmb。粉絲數71.4w。
因為最近系統打賞比較狠，周秀連續上了幾次平台的日打賞榜，在一圈顏值主播中，周秀冒了好幾次泡。
加上周秀閑著沒事的時候，會錄制一些周成做菜的視頻，非常吸粉。
扣除了系統的獎勵之外，多出來的粉絲打賞很大一部分是沖著周成來的。
只看了一眼就被炫到的周成︰「……」
周成來不及收回吃驚的表情，女兒去學校念書不僅能掙獎學金，隨隨便便弄的直播也比他能掙錢。
周成神情復雜地模了模周秀的頭發，「秀兒能掙錢了，有出息了。」
他頓了頓，露出潔白的牙齒︰「不過爸爸不用你給錢，這筆錢秀兒存著以後用。」
「我們家最近賣螺螄粉還是挺掙錢的。」
周成說著拿出了家里皺巴巴的存折，給周秀看了一眼。
每個星期周成都拿錢到銀行存，幾個月下來余額累計已經有七萬多了，這個月他們存到銀行里的錢錢破天荒地多。
「本來想給秀兒交學費的。」但現在看來卻是不必了……
周成興致勃勃地說︰「我們搬家吧！」
換個離學校近一點、也大一點的房子，廚房要寬一些，臥室也要寬一些，周秀回到家後幾乎沒有可以活動的空間了，更逞論周成夫妻倆。
「等過完這個月，下個月就搬家。」
周成說干就干，他來到這個城市做了小半年的生意，有了一點人脈，早就把這一帶路都模熟了。他開始著手物色起新房子。
他精挑細選，找了一個距離裕德中學不遠、干淨又便宜的小區。雖然是老式小區，但房租便宜，坐落在馬路邊，比魚龍混雜的城中村環境好了許多。
這一回周家租的是兩室一廳的房子，室內光線明媚，周成親自買了環保涂料，勤快地把老化的粉牆刷得白得耀眼。
……
裕德中學的月考完畢後，老王抓競賽抓得更緊了，更準確點來說是盯梢著幾個尖子生、盯得更緊了。
連謝澄這樣的學神都老老實實地刷了很多試卷。
四月初，老王去市里參加了一次教育局的調研會。開完會回來的老王，臉拉長得跟閻羅王似的，蠻不講理。
整天逮著兩個理科重點班測驗，一時之間火箭班和溫拿班的學生見到數學題就下意識地想吐。
同時，老王還改了數學競賽課的時間，從原本每周三下午、周六上午，愣是改成了周四下午、周日上午。
老王這麼一改，全體數學班的同學敏感地get到了老師的意圖。
他們私底下議論紛紛︰「嗯……我怎麼覺得是我想多了？」
從高一開始就沒有變動過的數學競賽課居然改了時間表！怎麼感覺像是……專門為了適應周秀而改變的課程安排。
其他同學默然。
不好意思，我也正好是這麼想的。
一整個年級也就只有周秀這麼一個奇葩報了兩個競賽。大家等著周秀翻車，等了半個學期，沒想到等來了她生物市第一的消息。
高二年級組辦公室。
火箭班的何老師破天荒地松了口氣。
「還是王老師您心胸寬廣，謝謝您了。」
他終于不用擔心周秀不來听生物課了，生物初賽考完後、數學競賽近在眼前，說實話何老師還真的有些擔心周秀承受不住壓力，放棄了其中一項。
畢竟五月份同時有生物、數學兩個競賽，到時候終歸是要做出選擇的。
數學競賽那邊王老師倒是不用著急，缺了一個周秀，還有謝澄、許浩博、齊雅光等等尖子生。但是生物競賽這邊，可憐兮兮地只能指望著周秀為校爭光了。
老王冷冷地嗯了一聲，伏案改卷。
改完了試卷後，他摘下眼鏡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嘆了一口氣。
月考過後，高三每個班的班主任破天荒地進行了高考動員班會。
除了高三舉辦了高考動員大會之外，低年級的學生也開了一場高考動員大會。高三開動員大會並不稀奇，但是高一、高二的學生這一次竟然也有份，他們紛紛驚呆了。
24班。
班會課上，miss li認真地跟台下的同學們說︰「學校鼓勵同學們積極參與高考，高考是人生中一次最公平的競爭，也是一次全國性的規模最大、最嚴謹的考試。缺少了高考的青春，是不完整的青春。」
「等會我讓課代表發高考報名意向表下去，同學們有意向參與高考的可以打個勾，我希望同學們……」
miss li停頓了一下，繼續道︰「踴躍參與。」
miss li的話，差點逗笑了24班的學渣們。
高考？
不存在的。
裕德的學生大部分的路子是在國內念完高中，直接參與sat、toefl考試。現在讓他們去高考，這是在逗人嗎？
往年學校從來不會出現這麼夸張的事情，要求一群已經準備好出國念書的同學參與高考，但今年居然不一樣了。
miss li說完這段話，也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班里的學生肯認認真真參與學校的月考、期末考、乃至統考都不錯了，讓他們參與高考真的是在為難人。
班主任只是走到周秀桌前，跟她說︰「放學後，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申請表遞到了周秀的面前，周秀掏出水性筆毫不猶豫地劃了一個勾。
班會課下課後，一整條走廊的班級彼此之間都發現享受到了同樣的待遇，開了一節高考動員大會。
學渣們把這件事當成玩笑一樣地討論起來︰「為什麼忽然要開這樣的班會。」
「難道班主任自己心里沒有一點數的嗎？」
譬如袁若儀這樣的學渣，雖然漸漸喜歡上了學習，但是讓她去高考，她下意識地搖搖頭。
班里有個同學撓了撓頭說︰「我可能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听我爸說，因為我們學校的高考人數比重太低，雖然重點上線率很高，但是基本上都是重點班的學生支撐起來的。今年市教育局新出來了評價指標體系，正在討論取消我們學校的‘重點學校’資格。」
文理幾個重點班的人數不算少，每年去清北的學生加起來也能吊打普通的重點學校。這一回重點班的尖子生不背鍋，是普通班的學生拉後腿了。
學渣們一听，紛紛緘默了。
徐卿思索了片刻說︰「那麼我報名吧。」
他的話音剛落，把表格拿了過來，利落地打了一個勾勾。
徐卿這一句話，讓班里的學渣蕭瑟地發抖。
參加高考這麼可怕的事情，怎麼落到班長的嘴里跟吃飯喝水似的簡單？
花絮見周秀毫不猶豫地打了勾勾，搶過志願表︰「我的toefl問題不大，a-level也過關，留學的問題不大，參加個高考玩玩。」
虞輕雁說︰「原少他們整個班應該都是會參加的，男神們都參加了，我去湊個數也無妨。」
虞輕雁也打了個勾勾。
表格遞到了杜飛揚等一圈學渣的面前，時間逼近晚春，天氣愈熱，杜飛揚破天荒地額頭浸出了幾顆汗珠。
這是什麼？
這是高考！
這不是月考！
這不是開玩笑的，萬一考了二本豈不是給學校拖後腿？
他搓了搓手，咳嗽了一聲笑了笑說︰「我、我這個學渣，就……不……」
藍芯贊嘆花絮的勇氣，居然有勇氣參加高考，花絮聳了聳肩說︰「怕什麼？現在距離高考還有413天，還有很長的時間準備。」
正在寫作業的周秀抬起頭來，掃了一圈，眼見著各位同學為難得糾結起來的眉頭。
她說︰「絮絮說得沒錯，怕什麼？」
「為學校而戰，體驗應該挺不錯的吧。」
學渣們聞言，愣住了。
為學校而戰，這個口號听起來怎麼有種奇異的、令人熱血沸騰的感覺？
對于學渣們來說，這是跟著校隊去和別的學校比賽的時候才會喊的口號嗎？
膨脹如24班的學渣，也不敢夸下這種海口。
他們想了想，沒毛病，四舍五入可不就是為了學校而戰嗎？
若干年後，走出去在世界的各個角落，踫到陌生的國人還能拍拍胸脯說︰「我是裕德高中的學生。」
裕德高中是省里唯一一所重點的貴族私立學校。
花絮看著杜飛揚慫慫的模樣，不禁鄙視道︰「又不是讓你一考定終身。」
「連報名都不不敢報——」
杜飛揚當場就被刺激得搶過了表，唰地勾了勾。
周秀放下手邊的試卷，她看著大家為難又躍躍欲試的眼神，她思考了一下說︰「我覺得你們的底子都挺好的。」
「認真復習問題不大，相信自己？」
談明選擇相信自己，接過表格，在自己名字後邊打下了勾勾。
放學後。
周秀去了班主任的辦公室。
班主任給周秀發了一份材料，跟她說︰「學校需要你們爭光，決定加大獎學金的比重。」
「這次的生物、數學競賽要好好加油，如果拿到省一等獎獎金數目非常可觀。」
另外，班主任順便給她科普了一下高考省級排名的獎勵標準。
周秀愣了愣，她拿著手里的這份清單，等到她定楮看清上面寫的東西之後，心跳了跳。
她有些不太敢確定，看了一眼班主任。班主任點了點頭。
這哪里是一份簡簡單單的清單，這分明是一份產金子的礦脈。
「這會不會……太多了？」
班主任報以神秘的微笑。
多是多，但是也得看那不拿得到這樣的獎勵。
周秀順著看了下去，高考省第一名獎勵100w，第二名獎勵80w，第三名獎勵60w，4~5名獎勵50w，5~10名獎勵45w，前30勵30w，前50名獎勵20w，前100名獎勵10w。
並且這些獎勵是可以累加。
周秀捂著心情，目光復雜地挪向了另外一份，競賽獎勵。她挑著自己參與的兩個競賽看了一眼︰
生物競賽︰競賽金牌獎勵10w，省一等獎勵5w，省二等獎獎勵2000。
數學競賽︰進入imo獎勵100w，競賽金牌獎勵30w，省一等獎獎勵5w，省二等獎獎勵2000。
她鄭重地把這份清單收好，抿起唇跟班主任說︰「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努力，爭取為學校爭光！」
先不提學校給周秀免除了昂貴的學雜費這一個暖心的行為，就是沖著學校下血本發的這些獎勵，周秀就是削尖腦袋也要考好試。
為學校而戰！
作者有話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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