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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玄衣男子

範景明微微垂眸,道︰「羅大娘子無須自責,是我們家的規矩太大了,給羅大娘子添麻煩了。」

本來是她道歉,怎麼變成範景明自責了?羅依感到過意不去,深悔自己不該說剛才的話,這肯定是害得庶出的範景明難過了。

她正琢磨著要如何才能活躍一下氣氛,卻听見範景明繼續說道︰「我姨娘而今跟隨我父親在任上,雖說嫡母並沒和她在一處,但若是違了規矩,她一樣會知道,到時肯定不高興,該會為難我姨娘了。我做這三件衣裳,本意是為了讓姨娘開心,若卻因此給她惹了麻煩,那就是我的不孝了。」他幽幽說完,忙又補充了一句︰「我沒有事先把這些規矩告訴羅大娘子,是我的疏忽,與羅大娘子無關的。」

他姨娘在外地穿了違禁的衣裳,他嫡母即使遠在老家也能知道?看來他嫡母的耳目很多嘛。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即便羅依在此事上天賦並不如常氏和羅裳,但也擋不住她腦補一下的步伐。

不過,事關他家秘辛,也就只是腦補一下而已,羅依一點兒搭話的意思都沒有,埋頭把那縫紉機踩得咯吱咯吱響。該上點機油了。羅依心想。

由于那縫紉機被踩得飛快,花邊很快就縫完,羅依仔仔細細檢查了三遍,直至確定三件衣裳都沒有違反他範家的規矩,才將其遞給範景明。範景明接過來以後,又認真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方才交還羅依,由羅依用包袱包起來。

範景明絕對是個好顧客,一點兒也不拖欠工錢,接過包袱的同時,就把剩下的二兩銀子給付了,羅依十分歡喜。

此時離臘月已近,範景明很擔心新衣裳能否在過年前順利送到他姨娘手里,因此雇了人快馬加鞭,朝他父親任上趕。羅依在街頭蹲點守「貨郎」時,恰好瞧見範景明在鏢局雇佣人和馬,不禁暗自感嘆,有錢好辦事,果然是萬古顛撲不破的真理。

說起那「貨郎」,已成羅裳和常氏心中的痛,因為無論她們如何蹲點,都從來沒有踫到過他,在無數次無功而返之後,她們終于放棄,羅依這才親自出馬,到離羅家裁縫店最遠的一條街上「守候」。

這里地處偏僻,小巷眾多,真是個適合打開購物界面,悄悄購物的好地方。羅依在街上裝模作樣地候了一會兒後,轉身走進一條無人小巷,調出購物界面,把石榴紅、洋李色、藕荷色和杏黃色的滌棉各買了六尺;想著而今手頭銀子還算充裕,她又把卡其色、淺灰色、藏青色的各買了八尺,還把天藍色的買了三尺,準備給家里的男人們也各做一件新衣裳。

布料悉數落到她事先鋪好的包袱皮上,若有人偶遇這情景,大概會以為她在變戲法罷。羅依哼著小曲,把包袱扎好,趕回家中。

不出她意料的,羅裳和常氏見到這麼多滌棉,都發出了毫不掩飾的驚嘆之聲,而當得知家中人人都有份時,臉上的笑容就更盛了。

唯一讓她們有些失望的是,羅依沒有多買幾塊回來以供做生意用,其實羅依怎會沒想到這一點,只是她們這是裁縫店,而非成衣店,所以還是等顧客下單後再去買布的好,不然萬一那顏色不顧客不喜歡,怎辦?因此她對羅裳和常氏道︰「那貨郎其實好找得很,等有了生意再去尋他買也不遲。」

兩人這才放下心來。特別是常氏,因為羅維和羅長吉新換了個私塾,而那位私塾先生的收費比韓宏高出許多,這讓家里的開銷陡然變大,雖然最初的束脩由羅依贊助了一部分,但那也不是長久之計,她還是更希望自家的裁縫店生意能好起來,而這滌棉稀罕得很,再加上又快過年了,人人都要做新衣裳,應該能夠成為生意好轉的契機。

羅依也是想著快要過年了,所以才特意多買了幾塊布,因為他們全家八口人一起把滌棉衣裳穿出去,那絕對是個不錯的廣告效應,只要這鎮上的人識貨,她的生意就差不了。

臘月,馬上就要進入臘月了。羅依深感時間緊迫,沒有片刻耽擱,就坐到了制衣台前,準備做新衣裳。而今裁縫店生意慘淡,根本無事可做,人人清閑,于是除了要念書的羅維和羅長吉,全家都來幫忙。

羅依擅設計,羅久安和羅成擅裁剪,高氏和羅裳擅繡工,常氏踩起縫紉機來,也是架勢十足,有了這些新老裁縫們幫忙,羅家裁縫店簡直就成了流水車間,短短一天半的時間,七大一小八件衣裳就全做好了。

羅久安作為一個有著幾十年從業經驗的老裁縫,對這種速度感到十分驚喜,特意把縫紉機好好研究了一番,並同大家商量,若是以後生意好轉,一定要把這東西多買幾台回來。

然而此刻眾人的心思都不在縫紉機上,眼神直朝新衣裳上飄,就連才剛下學的羅維和羅長吉,都忍不住伸長了脖子瞧。

羅久安只得無奈地揮了揮手,道︰「都試衣裳去罷。」

眾人一片歡呼,眨眼間就把屬于自己的那件挑了出來,回房換去了。羅久安好笑地搖搖頭,卻被高氏拉了一把︰「愣甚麼呢,還不趕緊去換衣裳,這可是阿依的一片心。」對,這是羅依的一片心,羅久安連忙抓起新衣裳,隨高氏回房換去了。

一時眾人出來,到裁縫店站作一排,爭相照那全身鏡。羅裳身上,用的是那塊石榴紅的滌棉,這顏色本來是羅依給高氏準備的,但高氏死活不肯穿這樣鮮亮的顏色,只得給了羅裳。不過羅裳皮膚白,很襯得起石榴紅。

這件褙子,因為本身顏色極艷,所以就只在袖口領邊滾了些素色的花邊,以免太過花哨。這件新衣,還是照著之前的設計圖做的,款式尋常,只在前襟處縫了搭鉤,羅依將其一一扣起,神色愉悅,顯得很是滿意。

常氏穿的卻是新款,杏黃色的褙子兩側沒有開衩,直垂而下;而且通身都沒有安花邊,僅在下擺處繡了些小花,以增加墜感;袖口處釘了兩粒裝飾用的扣子,但前襟沒有安搭鉤,而是以一條腰帶將衣裳束起。遠遠看去,真有些現代風衣的味道了。羅依這對這件衣裳最為滿意,也很慶幸家里有常氏這麼個勇于嘗新的時尚人士,讓她的設計能夠變作現實。

羅依自己的褙子,和羅裳的差不多,只不過是洋李色的。以她的本意,是想做一件新款的,但看常氏好像並不願與人撞衫,于是只得作罷。

而高氏的藕荷色褙子,則中規中矩,沒有作任何創新。不過她對這身衣裳特別滿意,直拉著羅久安念叨,說這是她這輩子穿過的最好看的褙子。

三大一小四個男人的衣服,則就簡單多了,一律窄袖長袍,沒有任何裝飾,只在顏色上各有不同。羅成是藏青色、羅維是卡其色、羅久安是淺灰色、羅長吉則是天藍色。

果然古今中外,男人的服飾都不如女人的變化多彩,特別是這個朝代,成年男子幾乎從來不穿鮮亮的顏色,只愛黑、白、灰等暗淡的色調。

羅依正想著,忽見一只包袱橫空出世,在空中劃出一道囂張的弧線,直落到制衣台上,把剪刀、尺子等物砸落一地。

滿屋皆驚,齊刷刷地扭頭朝外看去。門外,街邊,一匹高頭大馬立在那里,通體雪白,一絲雜毛也無,神駿非常;比馬更為神氣的,是那馬背上的人,眉目俊朗似從畫中走出來一般,偏嘴角卻啜著一絲邪笑,他一手執韁繩,一手握馬鞭,身上明明是一件低調的玄色袍子,卻偏穿出了無比張揚的味道。

待得他干脆利落地飛身下馬,大步走進店里來,羅依才發現,那玄色的袍子上,遍織金線小獅子,真可謂是華麗非常。

那男子毫不在意眾人的目光都積聚在他身上,直奔制衣台前,拿那瓖滿各色寶石、流光溢彩的馬鞭敲了敲台面,開口問道︰「這衣裳,是出自你們店?」

他的聲音頗具磁性,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挑釁意味,羅依正分析他是不是來踢館的同行,就見他眉頭一挑,目光依次掃過店中眾人,連羅長吉都沒有放過,再開口時,語氣篤定︰「就是這里了。」

甚麼這里那里?羅依正奇怪,就見才從門外飛進來的包袱,再一次騰空而起,直奔她懷里,羅依下意識地接住,茫然四顧。

那男子顯然很不滿意他們的這種態度,不耐煩地敲敲制衣台,道︰「快說,這衣裳是出自誰的手?」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他所問的,是這只拿織金緞做的,比普通人一身的行頭還要貴的包袱。羅依連忙將其打開,羅久安拿出里面的衣裳,抖一抖,展開來,卻原來是一件水紅色的褙子,腋下未開衩,前襟有搭鉤。

咦,這不是範景明買去,快馬加鞭送給了他姨娘的那件麼,卻怎麼在此人的手里?

羅依把包袱皮遞給羅裳,伸手模了模那料子,光滑挺括,沒錯,就是滌棉。她轉回身,沖那玄衣男子點點頭,道︰「這件衣裳,是我做的,不知客官有何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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