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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氏听羅依提出索要嫁妝,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一則是霸佔得久了,舍不得;二則是因為那些嫁妝早已被她變賣掉了不少,若是被羅家人看出來,只怕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一定不能讓羅依得逞只是,有羅家人這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怎敢直截了當地拒絕羅依?只有尋了個借口出來搪塞︰「她的嫁妝和我的是混在一處放著的,這一時半會兒的,只怕分不清。」

眾人哪里看不出她就是不想讓羅依搬,只是羅久安和高氏都是厚道人,見孔氏已在讓羅依一個人住的事情上讓了步,也就不願再進一步地逼她,畢竟羅依還是沈家人,還要在沈家住,多鬧出一份矛盾,將來羅依的日子就要多難過一分。因此高氏便去勸羅依算了,莫要多與孔氏計較。

在羅依心中,自食其力固然重要,當本來就屬于自己的東西,也是要一文不落地要回來的。只是她想著,一口氣也吃不成個胖子,來日方長,且徐徐圖之,因此便听了高氏的勸,沒有再提嫁妝的事。

孔氏見他們都願罷手,很是松了口氣,故作熱情地叫羅依趕緊回房歇著,往後的一日三餐,都由她親自送到她房里去吃。

羅久安和高氏對她這態度很滿意,只是讓婆婆服侍媳婦,總是不像樣子,因此客氣的話講了不少。高氏扶著羅依進西屋後,見屋里並沒有藥,忍不住嘆一口氣,讓羅久安去找孔氏把藥方拿來,自去藥房抓了上十副,又托趙大嬸每天來給羅依煎藥吃。

孔氏雖然不高興他們找個外人來摻合沈家的事,但一想到自己若是出聲,這煎藥的差事就要落到她頭上了,因此就沒有作聲,由得她們去,只是嘟囔了好幾遍,稱自己是給羅依抓了藥的,只是她沒吃。不過眾人都在忙碌,也沒人去理她。

其間,沈思孝一直沒有出來,躲在東屋,忍著渾身的疼痛生悶氣,一氣羅依不顧夫妻情意,一意要搬到西屋去獨住;二氣孔氏太依著羅依,不替他這個兒子著想,他今年都二十三了,能不想著房里的那點事麼,好容易等到羅依及了笄,眼見得要圓房,卻又讓他和羅依分開住,這不是要把他生生憋壞麼?

只可惜,外面各人都有事情要忙,哪有人來理會他的心事,等到孔氏送走羅家人和趙大嬸母子,天已是黑了,只得囫圇扒了幾口飯,和著衣裳在地鋪上睡去。

他這廂氣悶難當,對面的羅依卻是快活得不行,鎖上房門,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個好覺。接下來的幾天,孔氏對她也還算過得去,雖說每次給沈思孝身上的傷上藥時,都要罵上幾句;早上梳洗和去廚房做飯時也會罵罵咧咧,稱自己有媳婦,卻跟沒媳婦一樣,無人服侍,甚麼都要自己動手,但到底是一日三餐不少。

羅依對她本無感情,所以只要她不來招惹自己,這些罵語就當沒听見,反正也不掉塊肉,就算每天的飯菜只有開水泡過的菜葉子,和攙了沙粒的糙米,她也能一並忍下來——反正她能買購物界面里的牛肉罐頭,犯不著去同她吵,給自己尋不開心。

沈思孝雖然負傷,但並不影響行動,每日里仍舊是去私塾,早出晚歸,羅依每次都特意等他出門後再開房門,晚上則不等他回來就關門上鎖,因此一連好幾日都沒有和他踫上面,也就不怕他糾纏圓房的事。她夜里倒是听見沈思孝來敲過幾次門,只是還沒等到她想出轍來趕他走,孔氏就先出面把人給揪回去了。不論孔氏的出發點是甚麼,在這件事上,羅依還是感激她的。

趙大嬸每日風雨無阻地來給羅依煎藥,順便陪她說說話,給她捎些好吃的補補身子,並且每次都反復問她有沒有受孔氏的欺負。羅依覺得飯食粗糙這種事,跟娘家人訴訴苦是應當的,但去麻煩鄰居幫自己解決,好像有些太過,因此總是回答一切都好。趙大嬸雖然不太相信她的話,但因見她眉宇間的確並無太多的愁色,因而也便放下心來。

過了幾日,羅依身體漸漸康復,起身時不再眼前一黑,于是便時不時地下床散散步,活動活動筋骨,以免總躺著,霉壞了。這日她正沿著牆邊慢慢踱步,孔氏送飯進來看見,便道︰「你身子既然好了,就叫趙大嬸把布料送過來,開始幫她做衣裳罷。」

羅依看她這副急于賺錢,不顧她死活的嘴臉,只覺得一陣厭惡,但是趙大嬸幫她良多,的確是該抓緊時間幫人家做衣裳了,不過她有些擔心,孔氏會不會因為她身體好轉,就從此不讓她一個人住了呢?于是便問道︰「我做衣裳期間,能不能還是一個人在西屋住著?」

孔氏巴不得她天天一個人窩在房里,不要出來迷得沈思孝神魂顛倒,因此很干脆地道︰「那有甚麼問題,你一個人住,也好心無旁騖,早些把衣裳做好。」

既然還是許她單獨住,羅依就放了心,答應孔氏這就幫趙大嬸做衣裳。

孔氏放下食盤,高高興興地朝隔壁去了。過了一會兒,趙大嬸帶著衣料,跟著她一起過來,拉著羅依看上看下,仔細詢問她的身體情況,待得確定她已無大礙,方才將布料留下,讓羅依幫她量尺寸,並付了一半的定金。當然,那定金是孔氏接的。

孔氏接了定金,很是高興,說是要買幾個豬蹄來打牙祭,跟著趙大嬸一起出去了。羅依很是不滿孔氏把定金都收去了,但因此事趙大嬸早就告訴過她,所以倒也沒多氣憤,只是在心里暗暗打算,以後一定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趙大嬸拿過來的料子,一塊是做面子的天青色的棉布,一塊是做襯里的未染色的麻布,另外還有一大包的棉花,她想做件冬天穿的棉襖。羅依早已留心觀察過趙大嬸身上所穿的衣裳,那是一件交領斜襟的窄袖短襖,前襟右衽,腰間束帶,只不知她是該照著那樣式做一件差不多的,還是應當別出心裁,多出些花樣來。如果是原版的「羅依」,會如何去做?羅依手握剪刀,想起已逝的「羅依」竟跟她是差不多的職業,不禁一陣感慨。

孔氏自灶間拿來的一小截木炭,就擺在桌子上,羅依隨時能拿起來畫線,裁料,但她一想到這是她穿越後所做的第一件衣裳,就一心想要出彩,不肯按部就班,因此直絞盡腦汁到掌燈時分,還連一條線都沒畫出來。

孔氏來送晚飯,見那塊棉布還是原封原,氣得直拍桌子︰「這半日功夫,你做甚麼去了?怎地連個袖子都沒做出來?」

羅依不理她,只是站起身來,準備換個地方,以免被她的唾沫星子噴到,一抬頭,卻瞅見孔氏所穿衣裳的領口處,釘有一小粒紐扣,看那色澤,應是銅制的。原來在這里也是有紐扣的,並不只有衣帶而已羅依突然就想起了她自購物界面買來的那粒金屬紐扣,心里頓時有了主意。

孔氏見羅依直盯著她領口上的紐扣看,極為不自在,那粒銅扣子,乃是她下午出去買豬蹄時,順路買的,說是現下最時興的飾物,她趕著讓裁縫給釘了上去才回來。雖說買這扣子不偷不搶,但畢竟是羅依掙來的錢,她卻只給自己買了,沒給羅依買,終究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孔氏何許人也,再不好意思也不會提出要給羅依也買一粒,只是不再出口罵人,扭身去了。

羅依沉浸在新衣裳款式的喜悅之中,並未留意到孔氏的表情變化,只是看看天色,估模著沈思孝要回來了,便趕著去把房門鎖了,然後回身坐下,準備吃飯——雖說平日里的飯菜比豬食還不如,她踫都不踫,只從購物界面里買牛肉罐頭,但今天孔氏買了豬蹄,她卻是知道的。

但一掀開碗蓋子,她就愣住了。那大海碗里盛著的是豬蹄不假,但怎麼都是啃過的樣子?她以為自己眼花,連忙拿起筷子,夾了一個到眼前細看,哎呀,這可不就是被啃過的,而且啃得還挺干淨羅依不敢置信,連忙丟了那豬蹄,又夾一個細看,但還是一樣,是個被啃得干干淨淨的光骨頭,別說沒有肉,就連皮都沒剩一塊這個孔氏,居然煮了一碗已被人啃光的豬蹄來給她羅依氣得渾身直抖。

她丟下筷子,呼地沖去打開門,準備找孔氏理論理論,但孔氏大概知道自己做了理虧的事,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怎麼找都找不著人,只有一個放學歸家的沈思孝,站在門邊帶著滿面的驚喜看她︰「阿依,你終于肯出來見我了?」

哪個是出來見他的,羅依翻了翻白眼,準備回屋。

沈思孝哪肯放過這絕佳的機會,一個箭步沖上去,緊緊抓住她的袖子,關切地問︰「阿依,娘給我送晚飯去時,我就听她說你身子大好了,怎樣,頭還暈不暈?」

羅依只想著趕緊回屋把門鎖上,遂敷衍他道︰「好了,已經好了。」說著,就去扯袖子,想擺月兌他的手。

讓她沮喪的是,沈思孝雖然很快就放過了她的袖子,但卻緊接著又抓住了她的胳膊,而她雖說已經基本上恢復了健康,但到底身瘦體弱,根本就掙月兌不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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