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黑暗的通道已經變得燈火通明, 因此也將通道中蹲著的眾人身影照得一清二楚。
二班眾家長們悄悄瞅一眼沒空搭理這邊的顧清越，又轉過頭，死死盯著本以為可以將他們救出火海, 沒成想一來就是白給的自家班主任，眼神中充滿譴責與控訴。
從來都是酷炫狂霸拽的寧苒女士︰「……」
日。
這事也不能怪她。
外面那個顧清越是從自己肚子里蹦出來的寶寶是事實。
眼前這個顧清越是那位進入她肚子前復刻出來的, 就是為了保護核心也是事實。
大龍傲天們個個神情沉重, 看一眼那邊的顧清越，又看向自家班主任, 傳音︰「寧老師, 你覺得咱們現在進來了, 以顧老師的脾氣, 咱們能穩穩當當出去？」
寧苒︰「……」
一邊的小龍傲天們察覺到了這邊的奇怪氛圍, 同樣看一眼自家班主任，又看一眼自家爸媽︰「？？？」
可還沒等他們收回視線，一眾小龍傲天們就驟然發現, 自家爸媽, 還有那個寧老師身形驟然一頓, 隨即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猛地齊齊轉過頭朝他們看過來。
雙眼發光。
那是磨刀霍霍向肥羊的興奮眼神。
眾小龍傲天們一臉懵逼︰「？？？」
⺪！
發生了什麼？！
那頭小龍傲天們還在集體惶恐的時候, 這邊眾大龍傲天們與寧苒已經開了隊內聊天。
劉陸媽眯著眼, 碾了碾手指，壓住想要召出本命劍的沖動, 一臉慈祥的著看向警惕地回看自己，時刻準備跑路的自家娃︰「我想起來了，顧老師以前跟我們就不怎麼熟悉，只跟這群小鬼熟。」
高數媽同樣看向自家娃，冷笑一聲, 斬釘截鐵︰「我想出來一個絕對能逃走的戰略。」
劉陸媽看她一眼︰「我跟你想的一樣。」
高數媽回了一個一切盡在不言中的眼神︰「把那群小鬼扔出去，那個顧老師肯定能放我們出去。」
高數爸看一眼自家娃，又看一眼孩他媽︰「……」
方強媽︰「……我家.寶寶還是挺乖的。我就不扔我家.寶寶了。」
方強爸忙附和︰「對對，我家.寶寶挺乖的。」
高數媽朝方強爸媽看了一眼，安撫道︰「沒事，我們扔我們的。」
隨後，大龍傲天們立刻圍在一起，商定扔小龍傲天的戰術。
寧苒︰「……」
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
想了想，她抬手指向遠處的顧清越，補充道︰「我家.寶寶的數據版應該也沒有那群小鬼的記憶。」
眾大龍傲天們身形一頓，下一秒雙眼更亮了︰「那不更好！寶寶們去吸引火力，我們溜的機會更大了！」
這一刻，寧苒總覺得自己的教育似乎出了點問題。
但具體哪里有問題她也說不出來。
想不出來就不想了，等大龍傲天們三秒鐘敲定如何扔自家.寶寶的戰術，她又問道︰「你們記憶都回來了？」
秦觀爸︰「沒有，只回來部分，應該是顧老師那邊對主世界的掌控越來越強，從而反哺到我們身上的緣故，讓我們恢復了部分的記憶。」
季深媽︰「倒是寧老師，你的記憶恢復了麼？」
寧苒听到這話，轉向遠處的數據版顧清越，沉默了一會兒，答道︰「差不多了。」
也是在這一陣，她慢慢想起來顧清越從她肚子里出生前的事情。
她想起來自己當初被中樞投入那些世界，被中樞以不同的方式對自己進行洗腦，以期馴化出符合中樞預期的人格，並進而以這些成功馴化的人格吞噬自己作為寧苒的主人格，最終使擁有女媧能力的自己成為中樞的種母。
原先都是她自己在那些世界中覺醒，單打獨斗，後來有一天，一個外世界信號偶然傳輸到了她的世界，促成了她本體意識的覺醒。
那是一個年輕人，二十幾歲，跟她一樣被投入世界進行馴化，那年輕人並不知道自己曾經是西區少將，在確認自己可信後，邊幫她處理世界壓制邊自來熟地得意洋洋地告訴她，他是第五軍團的上尉，幾年前星際幾個軍團進行演練的時候，他就以自行研發的某個黑科技成功擾亂了對方軍團的指揮，要不是最後對方軍團首領察覺到不對勁，果斷下令棄車保帥，他們軍團絕對能拿第一，又叨逼叨喋喋不休地抱怨說他們軍團那會兒只拿了第二，他們中年禿頂每次軍演萬年老二的老大直接變.態了，拉了全軍團的人進行星海拓荒，可憐他一個文弱書生，精神場域弱的一比，要跟其他體能上的野人一起搞武力，被⺪得差點殘疾。說完這些又哼哼說第一的那個軍團首領跟你一樣是個女人，但她比你要辣雞，總之是個很恐怖的女人，是個魔鬼。
她一直沒什麼表情地听他說話，末了問他，那個女人叫什麼。
那自來熟小年輕傻白甜地呵呵笑了一下，回說叫寧苒，你可能听過，她蠻有名的。
她沉默了一下，說她就叫寧苒。
話音剛落，那小年輕頻道死寂了一會兒，半晌，一個顫抖著的嗓音問她是寶蓋頭一個丁的寧，草字頭冉冉升起的苒？
她說是。
隨後頻道就斷了。
留下一個崩潰的「⺪！」。
過了幾天，就在她出手直接攪翻世界進程後，那個熟悉的外世界信號又小心翼翼地探了進來。
察覺到這點的時候，她挑了挑眉。
自此，她跟那小年輕建立了聯系。
之後幾個月，那小年輕以自己的手段聯系到不少其他世界的守序者，她也跟自己的一些部下取得了聯系，其中包括三年二班那群家長，幫助他們促成了本體的覺醒，月兌離中樞的控制。
再後來，因為一次事故，他們之間的聯系被發現，那小年輕護住了所有人，自己卻不慎暴露。
由于他的精神場域並不強大，為了防止自己腦中的信息被中樞讀取，他先一步毀了自己的腦神經與大腦額葉。
一個星期後，從世界中.出來的她發現自己身邊來了一個新的訓導者。
一個年輕人。
聲音與那小年輕一模一樣。
只不過不再是傻白甜的「寧姐」「寧姐」亂叫，而是沒有半點起伏與情緒的機械音。
也是在那個時候，她隔了許多個世界，才第一次看清那小年輕的長相。
清秀陽光，很符合他說自己是文弱書生的說法。
那一陣，因為這件事的發生，以及中樞對自己加大了訓化強度，她與自己部下的聯系不得不中斷。
同樣是那個時候，顧清越也是中樞的重點關注對象。
而在一次世界馴化中，她在八歲時被一個男人從福利院中領養，之後遭遇了長達數年的性.侵與虐.待，在那個世界中，顧清越察覺到了她的精神波動，找到了那個世界的她。
之後是兩人多年下來的合作。
再後來，他們的隊伍不斷擴大，兩人的加密頻道也被第三個人破解，另一個人加入他們的私人頻道。
那人稱自己八號。
「寧老師？」季深媽的聲音直接打斷了寧苒的思緒。
「嗯。」寧苒回過神，挑了挑眉，「確定怎麼做了？」
季深媽笑了笑︰「確定了。等會兒直接把那群小鬼推上去。顧老師沒對我們下死手就說明他知道我們能進這里的原因，更何況那群小鬼身上還有他自己做的印記，他不會認不出來。那幫小鬼也就被收拾一下，沒大礙。」
付芸爸笑呵呵地看向正一臉凝重召集女生全體開會的自家女兒，語重心長︰「小孩子嘛，多鍛煉鍛煉，挺好。」
這邊，方強爸卻擔憂地看了那邊顧清越手中的光團一眼，皺眉︰「寧老師，那個東西就不用管了？」
寧苒知道他在擔憂什麼，抬手一指那邊的顧清越回道︰「放心，他能抓.住那東西就說明那東西還不成氣候，進不了核心怎麼都是白搭。哦還有，等會兒幫我掩護一下，我要去一趟核心。那東西這麼貿貿然就過來不正常，我要看看這到底怎麼回事。」
高數媽語氣有些不確定，指向顧清越︰「你確定……你能在那位在場的情況下進去核心？」
寧苒︰「……」
「所以這不是在要你們幫忙？」
眾大龍傲天們︰「……」行叭。
等眾大龍傲天們開始行動，寧苒重新將視線落在了顧清越手中的那團光團上，眉心擰緊。
依中樞那玩意兒的謹慎和惜命，沒那麼容易暴露自己，這會兒被數據版顧清越抓在手里的確實是中樞，但也頂多是它的一塊探路石而已。
想到這里，寧苒腦中再次浮現出眾世界最近的變動，眼眸漸深。
谷菁菁面色發白地看向沿著通道牆沿蹲著的那群人，又看向一副漫不經心模樣的顧清越，心底越來越涼。
雖然那群人看似與自己一樣被顧清越抓了個正著，但她清楚，顧清越對那群人並不會做什麼，那群人顯然也是這樣想的，因為她看到了那群人彼此擠眉弄眼的表情。
他們臉上沒有多少緊張的神情，即便是有，也似乎是一種莫名的學生面對老師的心虛感。
但她不一樣……
她在見到中樞的實體被顧清越抓.住後就遍體冰涼，嘗試著逃走，但沒跑多久就被顧清越再次堵住了，她也試圖自殺以期逃出主世界，但沒成功。那一刻她才意識到，主世界的核心，代表的是什麼。
那是全面掌控。
哪怕是眾多小世界，都在主世界的掌控之中。
谷菁菁這一刻無比清晰地感受到絕望。
前方，一直側著頭，似乎在听什麼的顧清越慢悠悠抬起頭來，一雙沒什麼情緒波動的眼靜靜地看著她，仿佛審視一個死物。
「說吧，你跟這玩意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谷菁菁看一眼顧清越手中裝死的中樞，迅速做出了選擇。
「我不知道，我只是一個小世界的企業家，在那之前我並不知道任何主世界和里世界的事情。直到不久前中樞找到我，它恢復了我的記憶，我知道了自己曾經是中樞手下的任務者，也知道了你，同樣記起了當初你和另外兩人導致的‘大斷電’事件。」
顧清越眯眼︰「它是怎麼跟你說的？又或者，你的記憶里是怎麼顯示的？」
谷菁菁身形一頓，抬眸看了顧清越一眼，沒有在他臉上找到任何外露的情緒。
而這一秒的停頓，似乎讓他有些煩躁，轉頭朝她看過來。
谷菁菁意識到自己眼下的形勢有多糟，立刻回道︰「‘大斷電’事件之後，你接管了中樞，抹去了我們所有人的能力，並將我們放逐到了各個小世界，任我們死亡。」
顧清越聞言，點了點頭︰「這麼說倒也沒什麼不對。」
「沒什麼……不對？」
顧清越笑了笑︰「你懷疑自己的記憶被中樞作了假？是它為了利用你對付我做的手段？放心，你過慮了，這些都是真的。」他看向手中依舊在裝死的中樞，笑意加深，「我的事情，這玩意兒不用作任何假，因為它有信心，哪怕不做手腳，也能把你們拉到它那邊。但它自己也清楚——」
顧清越的視線重新落在谷菁菁身上，語氣明明溫和而平緩，卻無端令人窒息。
「我能搞死它一次，就能搞死它第二次。至于你們，也是一樣的道理。」
兩人之間一片死寂。
幾秒後，顧清越再次出聲︰「這東西讓你幫它做事，肯定也給了你相應的能力？」
谷菁菁艱難地點頭。
「是……」
「那麼，下一個問題，你和它，又做了什麼？」
「中樞……它帶我去了其他一些世界，喚醒了部分任務者。它的能量不足以喚醒所有任務者，所以在沒能喚醒任務者的世界里，它做了一些手腳，影響那些世界里的一些人和事，破壞世界的穩定性。有些世界已經受到了影響，變得不穩定了。」
聞言，顧清越再次無謂地點頭︰「最後一個問題，你跟它，為什麼進來？」
谷菁菁︰「中樞在主世界吸收了一個主化身並送到了這里。它過來，應該是來處理這具主化身的。」
「主化身？」
「對。」谷菁菁頓了頓，猶疑著說道，「中樞說，是八號的主化身。」
顧清越皺眉，感知到確實多了一個人，唯一的解釋是核心對于這人沒有半點排斥，因此在他沒被激活的時候就被送入了核心。而他被激活，則是因為中樞和谷菁菁的入侵。
這會兒，顧清越看了一眼核心處躺著的男人，眯了眯眼。
大龍傲天們在商定好戰術後就一直心驚膽戰地等著。
顧老師正在處理事情，他們誰也不敢上前。
終于，在眾大龍傲天們等待許久之後，那邊的顧清越站起身往這邊走過來。
「各部門注意，目標已經靠近，準備好扔娃，扔完後不要有任何猶豫，直接出去。寧老師說了，核心承認我們的存在，只要我們跑得快，總歸能跑出去的。」
腦中收到統一的信號，眾大龍傲天們準備就緒。
按照戰略部署，應該是高數媽最先出去，把自家娃推出去給顧老師玩。
眾大龍傲天們屏住呼吸看著顧老師靠近。
下一秒，高數媽按照原先的計劃上前。
「顧老師——」
話沒說話，就見顧老師笑吟吟地看向他們。
「我在你們孩子身上看到了一個很有趣的東西。」
眾大龍傲天們︰「？？什麼？」
「作為你們無許可闖入這里的懲罰，我打算也試一下。」
話音落下，眾大龍傲天們眼前驟然一黑，場景開始有了變化。
許久，眾多大龍傲天們動作一致，先是呆滯地看了一眼周圍一片虛無的黑色空間，又轉過頭，看向這片空間內只剩下自己一家三口的情形，接著看向三人前方各自擺著的一本書，最後抬頭，看向自家.寶寶。
而一個個小龍傲天們在看到周圍景象時就明白了眼下的情形。
小龍傲天們抬頭看向自家爸媽，臉上是早已經習慣了的淡定，淡定中透著絕望，絕望中透著悲愴，滿腔的悲愴最後重新匯聚成淡定。
于是，二十個幽幽的黑色空間中，響起了小龍傲天們虛弱的嗓音——
「爸，媽，你們知道量子波動速讀法嗎？」
眾大龍傲天們︰「……」
而其中一個空間。
高鬼主看一眼自己身前的書︰高中數學第五冊。
冷笑一聲，自己早就吃透了。
量子波動速讀法對自己沒用。
他一定要第一個出去，給顧老師好印象。
雖然這個顧老師，按照他爸媽的說法，只是顧老師的一個復刻體。
但沒關系，他一定要給顧老師留下好印象。
想到這里，他冷笑一聲對自家爸媽說道︰「放心，我們很快就能出去。」
說完這話，他又看一眼自家爸媽身前的書。
入目所及幾個大字——
大學高等數學︰線性代數、微積分。
高數︰「……」
⺪，居然不是高中數學？
高鬼主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他抬頭看向自家媽，皺眉︰「媽，你老實交代，你當初大學高數考了多少分？」
高數媽︰「……」
高數爸︰「……」
高數爸轉眼看了一眼孩子媽。
高數也看過去。
高數媽察覺到爺倆的視線，冷笑一聲︰「你以為你的名字怎麼來的？」
高數爸覺得孩子媽語氣有點差，于是補充道︰「當初你.媽要是考及格了也不會給你取這麼個名字。」
高鬼主︰「……」
這一刻，高鬼主的心情仿佛日了狗。
⺪！
特麼給他取名字這麼隨便的嗎？！
但這還不是最氣人的，最氣人的是，當初一對一幫扶他就被青離那個狗比拖累沒法出來，現在又特麼要被他坑比爸媽給拖累！
顧清越趕到山海小區大門的時候，就察覺到了大門處的能量波動。
「剛才是高數身上的禁制有動靜，現在如何了？」
996立刻查了一下，一愣。
顧老師︰「怎麼？」
996︰「……高數沒事，他現在在給他媽輔導高數。」
顧老師︰「？？？」
996︰「他在量子波動的空間里自學了十幾年高等數學，這會兒正咆哮著給他媽輔導高數——哦不對，現在打起來了，他媽在家.暴他。」
下一秒——
「等等，我剛才查了一下，二班所有學生的家庭都在家.暴中。」
996︰「？？？」
到底發生了什麼，二十個家庭一夕之間瀕臨破滅？
核心處。
一片黑暗中，謝臨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扯著自己，扯著自己往一個方向行去。
他整個人如同在沼澤中行進，呼吸困難，耳膜鼓.脹。
舉步維艱中，腦中卻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告訴他，他需要往前走，他需要一直往前走。
不知過了多久，身周的沼澤忽然退去，周圍的黑暗也在瞬間被驅散，數不盡的聲音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耳朵，一直沉重壓著的眼皮也在瞬間輕松下來。
睜開眼，一張猶顯稚.女敕，卻依舊能看清熟悉輪廓的臉慢慢低下，靠近他的臉。
耳邊傳來屬于那少年的清朗聲音——
「呵，封玉衍，怎麼樣？我顧清越說到做到，今兒就打贏你了，來，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