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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終于松了口氣

王友元兀自低著頭,雙手抱著膝蓋,也不接山河。

「娘,給我吧。」月芽接過山河,用嘴唇輕輕的踫了下山河的臉頰。

月光下山河病前原本白皙柔女敕的小臉變得焦黃暗淡,小胳膊軟塌塌的耷拉著。原本若有若無的呼吸也消失不見。

月芽心猛的一緊︰「娘,你看看小六!」接著俯下頭,耳朵貼在小六的胸脯上,凝神听了听山河的心跳聲︰「娘,我咋听不見小六的心跳了呢?」

「我看看!」秀芝忙把手指放到山河的鼻子下面,靜靜的感受著山河的呼吸。

半響,秀芝瘋了樣沖著王友元撲過去,劈頭蓋臉的捶打著︰「都怨你,都是你,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

王友元麻木的低頭坐著,也不反抗,任由秀芝打。

秀芝打累了,一**坐在地上,雙手拍著大腿,嚎啕著︰「我的乖兒啊,我可憐的六啊,你咋狠心不要娘了,你這是摘了娘的心頭肉啊,我命苦的兒呀」

山峰和月娥也都趕緊走到月芽身邊,抓住山河的小手︰「姐,弟弟咋了?」

月芽嗚嗚的哭著︰「小六沒了,哇弟弟沒了。」

「沒了,咋會沒了呢,你不是抱著呢嗎?」月娥疑惑的說。

「小六死了,二妹,小六再也不會喊咱們姐姐了,哇弟弟呀。」

哭聲驚醒了炕上正睡著的山嶺和山壯,兩人爬下炕,看著外面哭成一團的五個人,也嚇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公雞的打鳴聲彼此起伏的響起來,不知不覺,天邊泛起魚肚白,太陽還沒有升起,遙遠的天際,啟明星正孤獨的凝視著這一家人。

哭的聲嘶力竭的秀芝疲憊的坐在地上,凌亂的頭發散落在臉上。月芽抱著已經散去身體溫度的山河與哥哥和妹妹依偎在一起。

「起吧,咱還得趕路呢。」王友元首先打破這沉悶的氛圍,開口說道。

秀芝呆滯著任由山峰扶起來,接過山河,返回屋內放到土炕上,拿出一條布巾,出門倒了半盆水,打濕布巾,輕輕的給山河擦洗,嘴里嘟囔著︰「娘給六洗白白哦,看我兒這大腦門子,長大了肯定特別聰明,娘等著我兒上學堂,當大官。」

接著手拂過山河的鼻子︰「我兒鼻子長的真好,跟你爹一樣,高高挺挺的,虧鼻子不隨娘,娘的鼻子不好看,我兒長大了不知要迷倒幾個小姑娘呢,娘可跟你說好了,長大了可不能花心,認準一個姑娘就要對人家一心一意,不能欺負人家。」

布巾又擦上山河的臉蛋︰「娘這兩個酒窩就你隨去了,你哥哥姐姐都沒有,小嘴長的也像娘,嗚我的兒呀!你咋這麼沒福氣啊,你爹說了,一到商丘就給你好好治治,咋就不能堅持到商丘啊?」

秀芝伏到山河的身體上又了哭一陣子後,接著將山河的身體清理干淨,從包袱里找出山河最好的衣服穿好抱出來。

屋外,王友元已經帶著孩子將行李收拾好捆到獨輪車上,山嶺和山壯也在車子兩邊坐好。

「娘,我抱吧。」月芽伸手要接過山河。

「娘抱著吧,你領好弟弟就行。」秀芝一側身子,從月芽旁邊走過,率先走出院外。王友元領著孩子,推著車一聲不吭的跟在秀芝身後,一家人就這樣沉默不語的趕路。

6、葬

朝陽漸漸染紅了天際,又慢慢的爬上頭頂,炙人的熱度開始揮灑下來,一家人走到一條小溪附近。

王友元放下獨輪車,撩起前襟擦了把汗,向四周望了望,沖著秀芝喊了聲︰「他娘,行了,就這里吧。」

正麻木行走的秀芝听見喊聲驀然的站住。

「他娘,我看這個地方挺好的,背靠一個小山坡,前方又有水,按風水來講是塊好地,我看,就這里吧。」

秀芝像被喚醒似的抬頭向四野看看,隨後一**坐到地上。

「老大,你拿二把藥鏟跟爹上坡那邊轉轉,大妮二妮你倆把鍋解下來做點飯。」王友元吩咐著。

「嗯。」山峰和月芽听了趕緊把山嶺和山壯抱下車,山峰從車側面抽出兩把藥鏟跟著王友元向山坡走去。

王友元接觸過風水學方面的書,在風水玄學方面略知一二,當下里領著山峰東瞧瞧西看看,終于選定了半山坡上一顆大柳樹旁。

「老大,就這吧,有這一顆大柳樹也好找,等過幾年咱回老家的時候再把小六接回去。」

「嗯。」山峰答應著,淚水在眼里打轉。

王友元選定一個地方,爺倆個用藥鏟挖起來,不一會兒,就出現一個小小土坑,「老大,你自己先挖著,爹去掰些柳條編個小棺材。」說著王友元向大柳樹走去。

不一會,王友元抱著一捆柳條回來,坐在坑邊,一邊看山峰挖坑,一邊編起。

「唉,沒想到你爹我第一次看林地,竟然是給自家兒子看的。」

「嗯。」說實話,山峰心里是怨恨王友元的,他一點都不想跟王友元說話,但不理他爹也不是那麼回事,只好嗯的一聲。

王友元也能看出來一家人對他的態度,只是自顧自的嘮叨著︰「我知道你們都怨爹,你娘也不理我,你們也不想理我,說什麼你們都光「嗯」,爹早知道抽**不對,可你不知道犯了煙癮多難受,就像千萬只螞蟻在全身上下一起咬,鼻涕眼淚的控制不住往下流,原來家里有點錢,我也不想受那罪,煙癮一犯就抽上了,可誰知道家底那麼不禁花,還沒覺得怎麼樣呢就沒錢了,房子叫我賣了,你爺你女乃也氣沒了,在老家一出門人就在背後說我,我不想受那指點,都說樹挪死,人挪活,再說咱也沒地方住了,想著咱一家人去商丘闖闖,等闖出個名堂來,也來個衣錦還鄉。」

「嗯。」

「你記住那何孟耀就是咱家的仇人,你爹我就是叫那龜兒給帶壞了,他老說***是有身份的人才抽的,窮人根本抽不起,還夸爹就是有身份的人,還說***恁香,抽一口能快活似神仙,時候多了,爹好奇心起來了嘗了嘗,哪想這一嘗竟停不下來,漸漸的上了癮。」

「嗯。」

「所幸,爹還有這一身的醫術沒有丟,等到了商丘,找個鋪子,當個坐堂大夫,好好掙幾個錢,過幾年咱還回老家。」

就這樣,王友元絮叨著,山峰靜靜的听著,不時的「嗯」一聲。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土坑挖好了,簡易的小棺材也編好。

「我去叫你娘。」王友元站起來,拍拍 上的土,向坡下走去。

「好了,把六給我吧。」王友元站在秀芝面前,伸著手要接過山河。

秀芝抱著小六把身子一扭,避開王友元的手,兀自站起來,朝山峰站著方向走過去。

月芽和月娥見了,也分別抱著山嶺和山壯跟在娘的身後。

「娘。」山峰看著秀芝悲哀的喊了聲。

秀芝沒有听見似的看著這小小的土坑,對著山河說︰「小六,你爹給你找了個新家,你先住著,這輩子光受罪了,下輩子投胎一定要擦亮眼,可別再投到你爹這樣的人家里,要找個大富大貴的人家,把這輩子沒享到的福一並享了。」

秀芝又撫模了一遍山河的小臉,像要把山河的模樣刻在腦子里,然後輕輕的把已經僵硬的山河放進小棺材。

王友元端起棺材放進土坑,蓋上蓋子,對著山峰說︰「埋吧。」

「等一下!」秀芝說︰「我再試一下小六還有氣不,萬一這會又緩過氣來了呢。」

「他娘唉試吧試吧。」王友元把蓋子又拿開,心說︰小六這都硬了,要是還能緩過來,那可就成了精了。

秀芝其實心里也明白這個道理,就是不甘心,手顫顫巍巍又放到小六的鼻子下,試了試,半響說︰「蓋吧,我六是個命苦的,這下再也不用受罪了,我的兒呀」說著又嗚嗚的哭起來。

王友元和山峰兩人一起往坑里蓋土,秀芝和月芽、月娥哀哀的哭著,山嶺和山壯兩人抱著姐姐的脖子也跟著嚎啕。

不一會,一個小小的土丘冒了出來,王友元對著幾個孩子說︰「記住這里,記住這顆大柳樹,等以後咱回老家的時候,再來接你兄弟。」

一家人繼續向商丘方向前進,好在入秋糧食收獲在即,就這樣饑一頓、飽一頓、偷一頓、要一頓的摻著路上挖的野菜一起煮了,好歹沒有餓著肚子,遇到草藥王友元就挖下來,休息的時候晾曬干淨,準備到商丘的時候賣到藥鋪里。遠遠的看到有國軍經過就帶著一家人躲起來。

王友元再犯**癮的時候也不發脾氣了,感覺煙癮襲來就隨便靠在一個地方,抱著膝蓋,頭埋在膝蓋上,任由蝕骨的疼痛一波一波的侵襲自己,漸漸的,煙癮發作的時間間隔的越來越長,發作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再說王友元,背著滿滿一大簍子藥材,來到商丘城里,不多時,見前面有一家藥鋪,比自己家原來開的藥鋪要大的多,門匾上幾個蒼勁的大字‘安和堂’。

這年月要說什麼生意最好,就是醫院了,人吃五谷雜糧,經四季冷暖,哪有不生病的。就是二十一世紀,醫療那麼發達,醫院也是最繁忙的地方,交錢都要排很長的隊。要是到了省會或首都,那更是不得了,有可能幾天都買不上一個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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