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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天,小七寸步不離地陪在姜氏身旁。

喂藥,喂水,擦洗,等她醒過來。

幸虧姜氏運氣不錯,傷雖重,但險險避開了要害,因此無邪發現她的時候,她還有一口活氣。

慢慢的,傷口也不再潰爛。

高燒退下來後,昏睡中的姜氏眉頭舒展,終于清醒了些。

她一睜眼,就看見了披著外衫,趴在床邊打瞌睡的少女。

「小七……」從她口中發出的聲音,比刀尖劃過地磚還要刺耳。

小七一下驚醒,把頭抬了起來︰「您醒了!」

姜氏想要問一問她是怎麼來的,自己又躺了多久,但話未出口,先想起了倒在血污里的白姨娘。心一沉,什麼話都被巨石碾碎,成了齏粉。

淚水滑落,打濕她的長發和枕頭。

千言萬語都不必說了。

小七已經明白她在想什麼。

昏黃的光暈,映在窗靈上。

小七的眼楮,也變得濕漉漉。睫毛上掛著的水珠,每一滴都沉重得讓人睜不開眼。

她背過身,用力拭去眼淚。

眼角被她擦紅了,但淚水慢慢止住。

五姐不在這里,她就得像個大人一樣好好照料夫人才行。

又過兩日,姜氏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傷口也在慢慢恢復。

無邪和小七合計一番後,決定盡早啟程。他們不可能一直在這里住下去,姜氏的傷即便痊愈,也得好好地休養,不論如何,他們都得回慕容家。

趁著天熱起來之前動身,最好不過。

而今才立夏,早晚還帶著兩分涼意,正適合趕路。

無邪拿定主意,立刻便讓人去備好了馬車。

回去的路,比來時難走得多,等他們回到洛邑,這天應該便如火爐一樣滾燙了。

小七帶著藥箱,緊緊跟著姜氏。

灰撲撲的馬車,一看便用了很久,里頭雖然仔細拾掇過,但也談不上什麼舒適。

路上一顛簸,姜氏的臉色便要更白一些。

她雖然不叫痛,但那樣的傷,就算開始結痂,也還是很可怕,怎麼會不疼。

好在沒多久,他們便和墨十娘會合了。

一看見人,墨十娘便嘆口氣道︰「知道是這樣,我便早些趕過去了。」

小鎮子上沒什麼像樣的大夫,也沒什麼像樣的馬車。

他們只有馬,卻沒有其余東西,除了有什麼用什麼,也沒有別的法子。

換過馬車後,墨十娘悄悄把小七拉到一旁,詢問起姜氏的傷情。

小七猶豫了下,還是說了最壞的打算︰「您在桐娘子身邊多年,刀劍留下的傷,想必已經見過很多。」

「這種傷,不比尋常,就算當下沒死,後面也難說。」

她的口氣很像桐娘子。

那個女人,總是念叨,醫者醫人,卻非神明。

凡事沒有絕對。

就算是她,也絕不敢說一定就能讓誰活下去。

熟悉的聲音,好像又在耳邊盤旋。

墨十娘點了點頭,沒有再問,只模了模小七的頭發道︰「你就盡力而為吧。」

不過,姜氏的確在好轉。

離洛邑越近,她的精神也就越好。

明媚的陽光,終日照在馬車上,天氣一直很晴朗。

然而,祁櫻仍然不見影蹤。

霍臨春的去向,也變得十分隱秘。

探子已經好些天沒有見過他。

霍臨春的那些宅子,也無甚動靜。

這種無奈,簡直就像當初國師和楊玦在找他們時踫的壁一樣。

大海撈針,竟是如此得痛苦。

四月天,艷陽高照,看不見的陰翳卻還籠罩在眾人頭上。

祁櫻被人蒙住眼楮,已經許多天沒有見過光。

手腳也被綁住。

目不能視,耳邊的聲音變得比往常還要清晰。

她听見來來去去的腳步聲,靠近自己又遠去。這些人,明明殺人如麻,卻沒有傷她一分。

甚至于,還有人伺候她的飲食。

不知是小孩子,還是天生嗓音尖細,照料她的人,讓人很難一下便分清男女。

她看不見,便只能猜。

猜著猜著,腦子里便冒出了那位霍督公的身影。

若是他的人,的確也就不用分什麼男女了。

嗓音輕柔尖細,動作小心謹慎,一下都能說得通了。

不知過了幾日,在她又一次問起二寶時,終于有人回答了她的話。

「那小子還活著。」

盡管不知真假,但祁櫻還是松了一口氣。

出事的那天,兵荒馬亂。

她被抓住以後,二寶最先察覺,立刻便孤身追了上來。等到其余人發現時,她已經被帶出很遠。

從小就虎頭虎腦,笑嘻嘻的二寶,緊繃著一張臉,咬牙跟著。

他雖然長得已經很高,但年紀也就比小七大一點,還是個孩子。

沒幾個來回,他便被砍倒在地。

援兵也沒有追上來。

事出突然,他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開始便折損了好幾人。

出去采買的人,也還沒有回來。

恐怕凶多吉少。

祁櫻這輩子也沒有用牙咬過誰,但這天,她咬了一個陌生男人的手。那樣用力,她幾乎要把自己的牙齒嵌入對方的骨頭。

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涌入口腔。

對方明明不怕她,但一時被咬,驚慌之下,還是大力甩開了她。

邊上的人皺著眉,反手就想扇她一巴掌,但另一個人飛快攔住,厲聲呵斥了句︰「不要命了麼?」

口氣不善。

似乎他一動手,就會有人因為祁櫻挨了巴掌而殺他。

耳邊「嗡」的一下。

祁櫻來不及站穩,就擋在了二寶面前︰「要殺他,就先殺了我。」

她當然不想死,但他們不會知道。

果然,早就有人下了令。

眼看祁櫻抱著受傷的二寶不肯撒手,幾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便妥協了。

青天白日,久留下去,難免被人看見。

于是,他們帶著二寶和她一起上了馬車。

那個時候,二寶的確還活著。

但馬車停下後,祁櫻便沒有見過二寶的面。

他也許已經死了。

祁櫻在黑暗里胡亂地想。

忽然,有人在她身後站定,說了句「不要動」。

祁櫻身體一僵。

身後的人,伸手解開了蒙住她雙眼的布條。

久不見光,她一下睜不開眼楮。

雙眼睜開又閉上,淚水從眼角流出來。

她只看見,有個模模湖湖的人影正從門外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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