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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懷刃薄唇微抿,看著她沒有作聲。

像是默認。

太微眼里便帶上了笑意。

她尋了把椅子拖過來,神色放松地坐下道︰「我同慕容舒的婚約,原就不可能成。」即便祁家不退親,他早晚也會因為愛上別人而不願意娶她。

兩個陌生人,談什麼都不好談感情。

他不想娶她,不是什麼罪過,頂多算他個不講信用不守約罷了。可他挑的退親時機,實在令人心寒。早一步,晚一步,她都可以笑笑便忘了,但他偏偏要趕在她喪父的當口來退親。

說他一句落井下石也不為過。

是以,太微今世根本不想看見他的臉,更不必說嫁給他。

她上身微微前傾,口中慢慢悠悠地道︰「用不了一個月,這紙婚約便不復存在,我和慕容舒,也再不必相識了。」

想想還有些痛快。

趕在慕容舒前頭把親事退了,慕容家的人一定會惱火吧?

思及此,小人祁太微心內酣暢,面上也跟著微笑起來。

她抱膝坐在椅子上,笑得眉眼彎彎。

對面的薛懷刃忽然從水里站了起來︰「你就一點也不好奇慕容舒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松松垮垮披了件衣裳朝她走過來︰「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英俊還是丑陋,風趣還是無趣,你就真的不想知道?」

太微想了想︰「他風趣不風趣我不知道,但他英俊不英俊,我很清楚。」

慕容家當年那樁慘禍,舊時襄國人哪有不知道的。

慕容舒雖然僥幸逃生,但毀了半張臉,同「英俊」二字是如何也扯不上關系了。

她一個庸人,自然喜歡好看的皮相。

可皮相這東西,說重要很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

有些人面孔再英俊,也仍是丑陋之輩,而有些人樣貌平平甚至不端正,也十足得英俊美麗。

人英俊還是丑陋,哪是只看皮相的。

太微望著薛懷刃的眼楮,緩緩道︰「他遠在洛邑,我就是好奇也見不著人,何況我既沒打算嫁給他,好奇又能怎樣。」

「若是……他人在京中呢?」薛懷刃俯身靠近她,一張臉湊上前,二人鼻尖幾乎要踫在一起。

太微往後靠了靠︰「他怎麼會來京里。」

傳聞慕容舒受傷以後便不愛出門,這京城距離洛邑雖不算天涯海角,但上京一趟,也算長途跋涉。他好端端的,怎麼會來京里。

更何況,便是當年退婚,他也並未親身出現。

薛懷刃的假設,根本不能成立。

太微不以為然,繼續往後靠去。

後背終于貼到了椅背上。

薛懷刃這時卻直起腰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道︰「這倒是你失算了。」

太微听他口氣古怪,臉色微變︰「哦?難道你派人去查了他的行蹤?」

薛懷刃冷笑了聲︰「怎麼,還不許我查了?」

太微從他話里听出了酸味,只覺好玩︰「這般說來,你方才問的那句話,不單單只是……」

「他很快就會出現在京城。」

薛懷刃打斷了她的話,又道︰「不來便罷,他既來了,想必會去靖寧伯府見一見他的未婚妻。」

說到「未婚妻」三個字,空氣里的醋味明顯更重了。

太微憋著笑,生怕笑出聲音來再驚動外頭的無邪和斬厄︰「他若真來了倒是省事,當場便將婚事退了即可。」

可說完笑罷,她忽然覺得不對。

薛懷刃的話沒有錯。

慕容舒往日遠在洛邑便算了,如今真到了京城,身為靖寧伯府的未來姑爺,上門拜訪一下長輩總是要的。

但太微的記憶里,並沒有過這樣的事。

直至退婚,她都沒有見過慕容舒。

慕容舒住到洛邑以後,也從未來過祁家。

因此不但她沒有見過他,祁家旁的人亦不曾見過。

他那個時候,並沒有來過京城——

事情是真的有些不對勁。

她所掌握的那些未來,在三娘死後,偏差得更多了。

太微面上笑意漸漸淡去。

慕容舒此番入京,為的是什麼?

慕容四爺,又是否同他一道來了京城?

難道是洛邑不行了嗎?

如今的大昭天下,同襄國時大為不同,一切都難說。倘若慕容氏失去了洛邑的掌控權,那局勢又該變動了。

她爹如今是紅人,多多少少算塊肉。

她和慕容舒的婚約,保不齊沒有她想得那般容易退。

再說她爹,嘴上說著要留她繼承家業,可主意、打算、準備……皆離成事還差著一截。他的打算,是隨時隨地可以更改的東西。

太微臉上再沒有一絲笑容。

薛懷刃也看出了不對勁。

「你想到了什麼?」

「我在想……慕容舒這個時候進京,有何目的……」太微輕聲說著,近乎呢喃,「怎麼想都覺得有些古怪。」

薛懷刃皺了下眉︰「哪里古怪?」

太微抬眼看他,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她覺得古怪,是因為她經歷過的人生里沒有發生過那樣的事。

可這樣的理由,對不曾經歷過那段歲月的人來說,哪里站得住腳。

她的秘密,說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

比國師日思夜想試圖尋找仙人的念頭,還要像胡謅。

她不能老實告訴薛懷刃。

于是信口編了瞎話︰「年關將近,哪有這種時候離家的人。他這會兒上京,不古怪嗎?」

……但這話听起來實在太瞎。

薛懷刃半點不信︰「你只想到了這一點?」

他語氣像是發問,眼神卻很篤定。

太微無處可藏,感覺自己轉眼便要被識破。

然則她心里又很清楚,只要她不說,他絕對不可能真的看透。

哪怕察覺了表象,也猜不到內里情境。

她點了點頭,沒有再言語。

薛懷刃原地踱步,走著走著,慢慢繞到了她背後。

身子不動的情況下,人的腦袋沒有辦法完完全全向後轉,生在臉上的眼楮就看不到身後發生的事。

因而背後便成了空門,天然得讓人緊張。

太微後背抵著椅子,仍覺得沒著沒落。

他一走到自己身後,她便下意識想要轉身去看。

可不等她動作,他的手已經環住了她的肩膀。

下巴輕輕靠過去,靠到了她頭上。

薛懷刃聞到了淡淡的香氣。

「祁太微……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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