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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嬤嬤道︰「是呀,姑娘難不成忘記了?永定侯夫人親自操辦的賞花宴,給咱們府里的幾位姑娘皆下了帖子的。」

太微有些發怔︰「六妹和七妹也在受邀之列?」

「嗯?」沈嬤嬤聞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您說什麼?」

太微明白了過來,抿了抿唇道︰「三姐婚事將近,想必今次是不會隨我等一道赴宴了,那麼二姐呢?」太微的眼楮明澈如水,微微一彎,笑著叫了一聲「嬤嬤」,小心地問道︰「二姐她此番,可會同去?」

沈嬤嬤原不耐煩回答這些瑣碎的問題,但先前太微親自出門迎她,令她十分受用,這會兒便也就耐著性子一一作答︰「此次只有您和四姑娘同行。」

太微輕輕地「哦」了一聲,沒有再言語。

她不記得了。

就好像丁媽媽告假,父親受傷一樣,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她從未去過永定侯府,也沒有見過永定侯府的人。

這場賞花宴,在她的記憶里根本不存在。

太微沉默著,側目望向了角落里擺著的花觚。

沈嬤嬤在她耳邊咳嗽了兩聲,清清嗓子道︰「姑娘莫怪,老奴托大說句話,您和四姑娘雖是異母而生,但到底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姐妹。」

她正正臉色,諄諄告誡︰「在家時您二位如何鬧,那都不妨事,可出了靖寧伯府的大門,您二位就是靖寧伯府的臉面,須得互相扶持,友愛為上。」

類似的話,先前太微已經在祖母口中听過一遍。

這會听沈嬤嬤又嗦嗦地說了一通,實是再乏味不過。

她們光顧著教誨她,怎地也不去關懷關懷祁茉?可見在她們心里,這千般錯萬般壞都是她祁太微一人的原因。

畢竟她娘瘋顛顛的。

祖母總說她娘早年愛咒人死,听得人害怕又生氣,實在不像話。

祖母眼里,人人都不像話。

但太微一貫是不服氣的,憑什麼她說像話就像話,她說不像話便不像話?

可在她娘的事上,太微還是相當贊同祖母所言的。

依太微看,她娘是實在不成。

這既然要咒,那便好好咒,總歸咒死一個算一個。

咒不死,算什麼?

上輩子,直到母親自己死了,她也死了……祖母都還活著呢。老婆子命長,身子骨也健朗,哪那麼容易死。

這靖寧伯府的榮華富貴最後全由她一人享用了。

太微作恭敬聆听狀,望著沈嬤嬤頷首應是,給足了體面。

沈嬤嬤見她乖乖巧巧的,比往常順眼無數,終于笑了起來。

太微便小孩兒似的領著她往櫃子去,又打開箱籠妝奩與她瞧,一邊有些害羞地道︰「嬤嬤您幫我看看,赴宴時穿哪身好。」

沈嬤嬤听見這話不禁眉頭微蹙,佯裝不經意地問了句︰「怎地不見丁媽媽?」

請柬送來已有數日,照理這衣裳首飾都該備好了才是,可見五姑娘的樣子,顯然是並未準備過。

「丁媽媽有事告假了。」太微低低道。

沈嬤嬤沒說話,仔細翻檢了箱籠里的幾身衣裳才又問︰「您房里的大丫頭,叫碧珠的,怎地也不見人?」

太微笑了笑,眉眼天真,眼神認真︰「您素日也不來集香苑走動,乃是稀客,我讓她去泡茶了。」

沈嬤嬤倒也不推,就這麼受了太微說的「客」字。

她點點頭道︰「您今春裁的衣裳都在這了?」

太微笑得天真爛漫︰「是呀!都在這了!」

沈嬤嬤看著她的笑容,突然有些說不上話來。

明明素日看著也沒有誰短過五姑娘的東西,可今兒個仔細看了才知道里頭的不同。她先去的四姑娘那,見過了四姑娘的屋子擺設,衣裳首飾再來見五姑娘的,實在是覺得五姑娘寒酸得不得了。

不知情的,恐怕要以為五姑娘才是姨娘生的庶女。

沈嬤嬤又去看首飾盒子,沒看兩眼便嘆口氣一把合上了蓋子。

實在是慘不忍睹。

她收回視線落在太微身上,搖頭道︰「衣裳便罷了,但姑娘的頭面……這些東西,怕是不成。」

四姑娘那有許多老夫人日常賞的,五姑娘這卻是丁點沒有拿得出手的。

居家佩戴便罷,去侯府赴宴,著實寒磣。

虧著老夫人謹慎讓她來看一看,若不然就這麼叫五姑娘出去了,靖寧伯府哪還有臉面可言。

沈嬤嬤道︰「夫人那,就沒有留下什麼?」

姜氏娘家雖然落魄了,但早年也興盛過,姜氏手里不至一點沒有才是。

可她問完,太微臉上卻露出了窘迫,輕聲道︰「母親的東西,都燒了。」

沈嬤嬤這才想起來,當年姜氏一進紫薇苑,祁老夫人便讓人將姜氏的隨身物件都焚燒了。說是要祛晦氣,驅邪祟,連首飾頭面也沒有放過,全融成了一塊塊丟進庫房里。

沈嬤嬤也有些尷尬。

太微聲音更輕,口氣更弱︰「不然,我去向崔姨娘借一借?」

沈嬤嬤目視著她的眼楮,忽然有些心生惻隱。她猶豫了下,道︰「總歸還有些日子,姑娘稍安勿躁,容老奴回去先稟給老夫人。」

太微還是惴惴的,又窘又羞,怯生生地道︰「多謝沈嬤嬤。」

沈嬤嬤推說不必,悄悄打量了幾眼博古架上的陳設,便說要走。

太微就又要親自送她出門。

沈嬤嬤這回攔了一攔,見她執意要送,便也欣然應允。

行至簾前,太微腳步微頓,驀地叫了一聲「嬤嬤」,聲音顫顫,似有踟躕。

沈嬤嬤也停下來,轉頭看她︰「五姑娘還有事?」

太微輕輕咬了咬淡紅的唇瓣,好像很遲疑︰「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說。」

沈嬤嬤問︰「何事?」

太微有些怏怏地道︰「我屋子里總不見東西。」

「哦?」沈嬤嬤眼神微變,「都有什麼不見了?」

太微小小聲回答︰「銀子不見了。」

沈嬤嬤一震︰「銀子?錢箱的鑰匙在誰手里?」

正說著,簾後傳來「 當」一聲。

沈嬤嬤揚手撩簾,便見碧珠正慌慌張張地蹲子去撿地上的碎瓷。

一壺茶全打翻在了地上。

茶水四處流淌,狼藉滿地。

碧珠撿著碎瓷片的手哆哆嗦嗦的,抖個不停。

沈嬤嬤正要訓斥,忽听身後的太微說了句︰「鑰匙一直由丁媽媽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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