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在監獄參加勞動改造三年，性格脾氣雖然沒改，但卻練就一把子力氣，他用足了力道，一巴掌將小欣從床上掀了下去，摔在了地上，頭踫在了床角上。
看到閨女被張東打了，張佩蘭徹底失去了理智，模到什麼都往張東拼命的砸。
混亂中她模到了家里的椅子，一把砸在了張東頭上。
張佩蘭說到這里，嘴唇抖了抖，「我我拿椅子砸了他後，屋里太黑了，我看不到他出沒出血，只听到他罵我罵的更凶了。」
「我拼了命的打砸他，推著他，將他推到了門外，我又驚又怕，趕緊將門關死，死死的抵著門。」
周念念蹙了蹙眉頭，「張東被你趕出去後做了什麼？」
張佩蘭擦了擦眼淚，低聲說︰「起初他一直砸門，在門外罵我，罵的很難听，讓我開門，後來動靜就漸漸小了，我听到他倚著門坐了下來。」
「我害怕他再闖進來，所以不敢開門去看，便抱著小欣倚著門坐著，一晚上都沒睡。」
「既然你一晚上沒睡，你後來有沒有听到外面有什麼動靜？」
張佩蘭搖搖頭，「小欣受了驚嚇，一直哭，哭鬧的厲害，我把她抱在懷里哄，沒听到外面有什麼動靜。」
周念念皺眉，「張東坐下後再沒有了任何動靜？」
張佩蘭道︰「起初他還一直罵我，後來聲音越來越小，漸漸的听不到了，我在哄小欣，又怕他是故意假裝沉默引我出去，所以一直沒敢開門。」
「直到早上我听到了外面的尖叫聲，我才開了門，發發現發現他已經死了。」
周念念沒有說話，沉默的用手輕輕敲著桌子。
張佩蘭以為她是不相信自己，激動的站了起來，雙手摁著桌子，急切的看著周念念。
「你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事情真的就是這樣，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屋里太黑了，我為了省錢，天黑就帶著孩子睡了，家里油燈也沒點。」
「我真的不知道我用椅子砸中了他的頭，我也不知道他出血多不多。」
她越說越急切，越說越有些語無倫次，最後忍不住掩面哭泣起來。
「我我真的沒有殺他，我是恨他，恨他毀了我一輩子，恨不得他去死，可可我不敢殺人。」
「要是沒有小欣，我也恨不得殺了他，可我不能，我知道殺人得償命，我要是有事了，我的小欣怎麼辦？」
「我的小欣是個好孩子，也是個苦孩子，她除了我沒有任何親人疼她，所以我得好好活著，我得把小欣養大。」
「為了小欣，我也不能去殺人，我得好好的活著，我得活著」
張佩蘭情緒十分激動，說到最後，也不知道是在說服周念念，還是在說給自己听。
周念念听了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澀，為張佩蘭那句我的小欣怎麼辦。
她從這句話里感覺到了張佩蘭對于小欣的那份深深的母愛，她相信張佩蘭確實恨極了張東。
「我沒說不相信你，你先別這麼激動，」她嘆了口氣，輕聲說。
張佩蘭怔怔的抬起頭看著她，似乎半晌才反應出來周念念這句話的含義。
「你真的願意相信我？」她雙眼直直的看著周念念。
周念念輕輕點了點頭。
張佩蘭嘴唇抖的厲害，眼中的淚簌簌落下，先是無聲的落淚，隨後聲音越來越大。
最後她干脆蹲在了地上放聲大哭起來，哭聲中包含著無限的委屈，憤恨以及強烈的不甘。
這麼多天她一直面對的都是審訊問話，或者讓她交代殺人經過，第一次有人當面說願意相信她。
這個人還是她曾經對不起的周念念。
復雜的情感沖擊著張佩蘭，讓她哭的一時不能自己。
周念念靜靜的看著她哭泣，許久，見她的聲音漸漸減小才將自己的手絹遞了過去。
張佩蘭看著遞到眼前的手絹，手顫了顫，下意識的在自己的衣服上搓了下才接過手絹，擦干了眼淚，喃喃的道︰「謝謝，謝謝！」
周念念見她情緒穩定下來，才接著問︰「你仔細想想你打開門後看到張東的情形，越詳細越好。」
張佩蘭握著帕子點點頭，想了想才接著說︰「我開門的時候，看到他仰面躺在門口，雙眼瞪的直直的，嗯，他的額頭下面有血，腦袋下面也有血。」
周念念拿著筆邊記錄邊問︰「他的手呢？手在什麼方向？」
大概沒有人問過這個問題，張佩蘭皺著眉頭仔細想了想才說︰「他的一只手放在心口處，另外一只手」
她頓了頓才接著說︰「我想起來了，他另外一只手身在腦袋後面，指著我的房門的方向。」
說到這里，她神色大變，「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告訴別人是我害了他？」
「不一定，你不要自己嚇自己。」周念念看她神色發白，搖搖頭出言安慰她，「你再想想還有沒有其它的?」
張佩蘭搖搖頭，「我能想到的只有這麼多了。」
周念念收起筆記本，站起身來，「好，那先這樣，我回去整理材料，再去幫你收集一些證據。」
「這段時間你記住，調查局的人問你，你就按照和我說的這般回答，如果不知道怎麼回答的問題，你就不要回答，明白嗎？」
張佩蘭茫然的看著她，還可以不回答嗎？
周念念隔著桌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說︰「小欣在外面等你，你要堅持住。」
听到小欣的名字，張佩蘭的眼神猛然迸發出強烈的光亮。
周念念見狀放下心來，轉身走了。
「對不起！」身後忽然傳來張佩蘭低低的道歉聲。
周念念腳步一頓，轉過身來看著她。
張佩蘭認真的看著她，又說了一遍，「對不起，為我曾經做過的所有事，雖然現在說有點晚，但我還是得說一聲︰對不起。」
說罷她對著周念念深深的鞠了一躬。
周念念笑了笑，重生回來，張佩蘭雖然做了一些錯事，但還沒有到傷害到她的地步，只是那個時候覺得張佩蘭讓人討厭而已。
她沒有說什麼原諒的話，轉過身擺擺手往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丟下一句話︰「人活著還是要往前看。」
張佩蘭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怔怔的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