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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章 殺戮的意義

「玉虛,本王什麼脾性,你該最為清楚的。所以,還戰麼?」

寧裴山轉過身望向在長椅上落座的陰厲,眼中甚為清冷。

的確,如玉虛所言的一樣。寧裴山讓言一卿布下的最外圍封鎖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卻不是絕對的功效,他只是為了不讓對方在大戰之中,崩裂而出的氣息傷及無辜。

這里面最大的倚仗,便是寧裴山利用浣花溪的地形,布上一道殺傷力極大的法陣困龍索天陣!

此陣就像它的名字一般,霸道而凶厲。

傷人傷己。

的確,為了運轉此陣,寧裴山作出了不小的犧牲。

他用了自己整整百年的本命修源注入了陣眼。

寧裴山修行了千年道行,而這千年的道行里,又能練就多少的本源,只有寧裴山自己知道。

玉虛沒接這話茬,視線落在對方的胸口上。

「傷可好些了?」

未料到對方竟然能在此刻說出這些話,寧裴山有些愣住了。兩人如同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話別家常,他心中的情緒一時五味雜糅。

未答這句,寧裴山不明白此刻玉虛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自己與他早已殊途。在玉虛那時對自己說出「你我所求不同」之時,他們之間便再無情意可言。

見對方未答自己,玉虛也不惱,它的視線落在長椅上躺著的琵琶上。

將鬼面放在一旁,它抬手拿過琵琶隨意撥弄了幾個音,玉虛玩不來這東西,卻甚為懷念。

「許久未听過你的琴了。可否彈上一曲?」

將琴雙手遞上,玉虛臉上的笑沒有一絲改變,仿佛鬼面上的神情已經完全烙在了它的臉上。

可寧裴山還是從那雙盯著自己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絲近乎淒涼一般的悲傷。

看著對方的動作,寧裴山蹙起了眉心。

在他的手腕上,正戴著自己贈與玉虛的那串法串。黑曜石的冰涼一點點透過皮膚浸入骨髓。

一聲微不可聞的低嘆,寧裴山接過了琵琶,轉身在玉虛身旁落了座。

白皙的手掌從寬大的雲袖中伸出,寧裴山將內里的唐裝袖口卷到了手肘,指尖微微搭在了弦線上。

音調從最開始的婉轉,到肅殺而悲壯,最後惋惜而悠長。

這首曲子,是當年寧裴山在東唐時候自己所譜的。

每個音符玉虛听的格外仔細,驚掠心頭,它臉上的笑容卻一分一分的消融。

末了,玉虛整個臉上的笑容全部都消散了,只剩下一副一言難盡的遺憾神色。

追憶過往,玉虛失去了太多,可寧裴山也同樣如此。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死人永遠理解不了活人的悲傷,而活人也同樣理解不了死人的無奈。

「《相見何歡》,原來你還記得。」

曲是寧裴山譜的,可里面的詞卻是玉虛親筆填的。

「記得又如何。記得越多,痛苦越多。」

寧裴山輕輕將手中的琵琶放在一旁,抬頭看著亭外詭變的月色,一臉的涼薄。

玉虛看著這張側顏,猶豫了片刻,低聲道了一句。

「寧裴山,如果……我答應你不再吃人,我們還會再見麼?」

聞言,寧裴山心中劃過一絲悸動,而後便又飛快的否決了。

玉虛看著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猶豫,最終慢慢變成了清冷,什麼也沒說。

它站起身,朝著涼亭外走去。今夜,怕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了吧。

玉虛跨下涼亭,它的身後一道聲音傳了過來。

「玉虛……我不相信你。」

是的,寧裴山並不信。人活著時候騙人,死後連鬼都欺騙。

尸魂、虛鬼、大妖,這些陰厲說的話有哪一句是真的?

當年,自己為了從玉虛口中得到一句答案,千里單騎狂奔而至,可結局讓自己失望透頂。

這一失望,便是南疆百姓的伏尸百萬,枯骨成山。

被傷了的心已凝結成冰,寧裴山不願再信。

至少這樣,才不會痛……

「你當真要我死麼!」

轉身過來,玉虛整個氣息暴起,整個面容近乎猙獰,卻比帶上鬼面時候生動了許多。

隨著玉虛的暴喝,它周身的白色尸氣四散而開。整座涼亭瞬間布上了一層白霜。

濃雲閉月,陰風驟起,慘白的燈籠在頂角上,被吹的熄滅了。四周的光線一時暗了下來,死寂一般浮現出了數道青白的鬼火!

火光飄忽,浮在涼亭內外,將兩人的臉映照的都如同死人一般!

或許是因為林錦博整個人處在了寧裴山的大陣之中,四周的陰氣太盛連帶也影響到了他這個活人,他竟然將眼前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

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林錦博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眼前這一切太過詭異了,他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站在涼亭正中,寧裴山抬手一揮,一旁長椅上的佩劍便直接出現在了他的手中。劍鋒劃出一道寒利的弧線,金絲楠木的劍柄握于手中,寧裴山平執于前,劍尖直指眼前的魂。

「是你一意孤行,要天下的人為你而死!」

看著對方的動作,玉虛怒極反笑。寧裴山的這番言論,它只覺得異常的好笑。

「輔佐劉譯上位,開立東唐王朝。你手上染過的血,馬蹄下踩過的尸骨,可不比我少!身為東唐的寧王,你有何資格質問我!寧裴山,別忘了,你吞了我整個南疆!」

這話落在寧裴山心底,他心中不由的一顫,而後諸多的情緒卻又再次沉寂了下來。

「為了天下蒼生,我願做這惡人,我不悔。可你喃,為的卻是自己的私欲!玉虛,長生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般墮入魔道!」

看著對方千年來依舊執迷不悟,寧裴山不願再言。千年前自己就已經問過了對方,兩人所求,從來不同。

寧裴山緩步出了涼亭,來到玉虛跟前。

眼前的玉虛,仿佛依舊是當年那個朱華傾顏,衣袂翩躚的人。白衣之下,如何高潔,卻掩不了它一身的罪孽!

隨著寧裴山每一步的踏出,口中的默念而出的法咒,引動著天地正氣,四周的地面上,竟裂口了數道深口,而裂痕之下,是滾滾的岩漿!

這些痕跡撕裂著大地,從裂口中不斷涌出了如碗口一般粗細的鎖鏈,它們穿過玉虛的身體,將它整個捆綁起來,欲將它整個的拖入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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