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眸神不禁沉重些許,片刻後,停了翻書,椅上起身,出了屋門,直往賬房走。
秦府賬目,自舒兒懂事會看賬本起,他就沒再料理過,一手由她操辦。
聰明伶俐,不管多復雜,也看得懂。
現下,他要瞧瞧,這麼多年,秦府存下多少錢了。
既問人家要十里紅妝,這份嫁妝自不能單薄。
而此刻,秦雲舒剛進入偏院正門,遠遠的就見開敞的屋門後,書佑手中正拿著一支筆,不知在臨摹什麼。
因他神態認真,她不禁放慢腳步,入了屋門,秦書佑也沒發現。
這時候,秦雲舒看清了,是字帖,臨摹的大齊最常見的字體,剛正塊字。
可這內容,似乎是兵書?
奇怪了,在她印象真,搜遍所有名家字帖,好像也沒有哪個書法大家,研習過兵法。
細細瞧字帖,印記新鮮,剛出來的。
「阿姐。」
瞧到地上一抹陰影,秦書佑抬起頭來,看到秦雲舒,咧開一個大大的微笑。
「我回來後,父親給我一本字帖,叫我好好臨摹,直到他滿意為止,才能撤掉禁足令。」
秦雲舒一下子明白,原來這本字帖,是父親寫的。
所以,他早就同意書佑習武,更同意進入軍營歷練。
心中早有主意,剛才她說了那麼多,敢情他一開始一味拒絕,都在演戲嘍?
秦雲舒不禁搖頭,定是生她不告而別的氣。
「阿姐,現在我要好好練字,十日後,就是一年一度,挑選兵士的日子。」
說著,秦書佑頭高高揚起,目光閃亮非常,「今年和往年都不同,因蕭將軍,武將地位節節攀升,皇上嘉獎不少。沖這一點,肯定很多人報名!」
看著他興致抖擻的樣子,秦雲舒不禁揚手,在他小腦門上敲了一記。
「你知道的可不少,嘉獎都知。」
「那是!一品大將軍王,萬兩金銀,官職已到頂峰。」
說到這,秦書佑覺的哪里不對勁,立刻補充道,「我從軍,不是為了金子。」
秦雲舒笑了,拍拍他的肩,「像蕭將軍那樣,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一語落下,未听秦書佑回話,卻見一道棕黃身影,走近一瞧,莊姨娘。
秦書佑立刻沉靜下來,這事他敢和父親說,母親那……
這會,莊姨娘已經進了屋門,手里拎著一個布袋子,鼓鼓囊囊的,也不知塞了什麼。
「大小姐也在。」
秦雲舒說過很多次,不要叫她大小姐,她早已將其視作一家人,這種稱呼,實在拘禮。
可莊姨娘每次應好,下一次還是這樣叫,久而久之,她也不再說了。
有一種規矩,已經刻入人心,莊姨娘待她母親,即便親如姐妹,仍舊守著禮數。
「娘。」
秦書佑溫溫的叫了聲,而後看向布袋子,還沒問里頭是什麼,就被打開了。
全是衣服,準確的說,都是新衣裳。不過,都是粗布料子。
「怕是不久,你就要離府了。不像岳麓書院,出生更加普通,這些新衣服,你帶著去。」
幾句而出,秦書佑就明白了,母親早就知道,沒有哭,也沒有勸她,不動聲色默默無聞的做了新衣。
「娘。」
瞬間,他眼眶紅了,忍不住伸出雙臂摟住她,很不爭氣,一點都不像男子漢,落了淚。
秦雲舒眉目柔和,眸中如水波動。
至親,不管你選擇危險還是安逸,皮肉吃苦還是其他,都會支持你,永遠站在你身邊。
「哭什麼?不是要做男子漢,哭鼻子,可不像。」
莊姨娘一邊拍他的肩,一邊十分難為情的朝秦雲舒笑笑,「行了,多大的人了,不是小孩子。」
說罷,掙了他的手,然後朝秦雲舒道,「大小姐,你給書佑找的武師傅,真不錯。」
一時半會,秦雲舒有些不得其解,片刻後清明,「啞叔?」
「對,是個啞巴,人不錯。來過秦府一次,老爺請入府的,懇請他收書佑。誰知道,那人一听,連忙比劃,听老爺說,早就看中咱書佑了,說他是塊料子。」
這一切,秦雲舒都不知道,啞叔身手相當厲害。
在邊關,她見過四皇子對啞叔的態度,和四皇子幾次接觸,對誰都有禮貌,但始終淡漠,眼里無波無瀾,永遠平靜。
可對啞叔,很不一樣,這種眼神,就像君王求賢若渴。
所以,啞叔不是一般人。
「可是,我沒答應做他徒弟。」
秦書佑輕聲說著,只能拜一名師傅,若是啞叔,蕭將軍呢?
「書佑,你跟著他習武,成功入軍的機會,很大。等你進去,一步步來,總能向蕭將軍研習兵法。」
秦雲舒柔和出聲,每一句都戳在重點。
現在,瑾言成了一品大員,軍中威望最高的人,責任比以往更大,時間也被壓縮,不可能總有時間教導。
但啞叔不同,隱藏的高手。
「啞叔很厲害,不亞于蕭將軍。」
最終,秦雲舒下了一劑猛藥,直戳秦書佑的心。
「好!」
一字落下,秦書佑再次拿筆,重新研磨字帖。
莊姨娘站在旁側,微微笑著,片刻後她又想起什麼,立即放下布袋子,扯了秦雲舒出來。
到了無人的庭院僻靜處,她想了好久措辭,才說。
「大小姐,這事我本來也不能過問,可是我听說,京城排名前十的媒婆都被各府高價搶走,就連謝老夫人都出手了。你可知,謝家,從來不屑這些。」
這些事,秦雲舒從柳意那得知,沒想到莊姨娘對此也上心了。
她淺淺笑著,「你也要請個來?去搶蕭將軍?」
騰的一下,莊姨娘特別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我見過他,來秦府好幾次,長得相當不錯,你應該也見過。」
其實,她更想說,听那些後院婦人議論,現下如日中天最大的香餑餑。
朝廷風向一變,不管文臣武將,全都開始備禮,大齊根深蒂固的文武隔閡,好像也因此人,重新洗局。
「姨娘,你覺的我該怎麼做?」
莊姨娘眸子一亮,萬萬沒想到,大小姐有點興趣。
于是,她更賣力的說道,「你啥都不用做,只要往那一站,他見了,肯定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