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沉默不語,目露疑惑,謝凜移轉視線漫不經心的落在茶盞上,也不喝就輕輕執在手中左右搖晃。
碧青茶色在杯中緩緩漾開,清冽的聲音隨即響起,「能到竹苑來的女子,必是正妻。」
話落,他本以為秦雲舒面色會稍有不同,豈料她唇角揚起,滿臉的笑意。
「此言差矣,在這處的女子還有丫鬟。」
話雖這樣說,秦雲舒這時候才明白,原來竹苑對謝府而言是這般存在,供奉祖宗,每年祭奠也在這里。
家族莊嚴地帶,妾室不能入,唯有正妻。
謝凜把玩茶盞的姿勢一停,磕,清脆的茶杯落桌聲,目光接連變化最後成為一絲笑。
「能和我這樣說話的,整個大齊,恐怕只有你一個。」
秦雲舒收了笑意,正色道,「大人謬贊,我不敢當。上好的君山銀針,大人才品幾口,只當古玩在手里把玩,想來也是不喜茶的。」
此話正中謝凜,僅僅三十歲出頭,但十幾歲就入朝為官,如今也有好些年頭了。
經歷太多也見太多,對他來說,還真沒什麼東西能極大的挑起他的興趣。
很多官員愛茶,特別是秦太傅,但他也就一般,對任何事物都是平淡的。
謝凜輕輕一笑,也不踫茶盞了,「听說秦大小姐此去江南拜訪秦家族中長輩。」
一個兩個都來問她江南行,秦雲舒提了一個心眼,更想到楚連城那日和她說的,有人在途中刺殺她。
既然楚連城知道,就說明他當時在場阻了歹人,又有啞叔在前。
忽然間,她恍然大悟,怪不得馬車在東側官道和西側小道來回穿梭,廢了好些時辰,為了躲避那些人的!
而這批人,可想而知了。
秦雲舒眸中多了絲冷色,「我倒是誰,原來又是大人,不遺余力追殺我。可惜了,我命大。」
毫不客氣直接挑明,從一開始的躲避到現在,可以說是很囂張了,篤定他不殺她。
「大人,事不過三,上天令你次次失敗,便證明你的決定為錯。如今已官拜內閣首輔,不必和一介女子過不去。」
說到這,秦雲舒再次笑意滿滿,真誠道,「恭喜大人升官,今日出門急也沒帶禮物,還望見諒。」
三言兩語轉移話題,不再停留江南事宜,謝凜剛才無非在套她話。
「叫秦大小姐失望了,我一向小肚雞腸。既已提禮物,我便等著。」
一邊說一邊看了眼秦雲舒,只見她面色毫無變化,估計心里早就罵人了。
這是她自己挖的坑,他靜坐一旁看她跳。
「我不喜下棋,更不愛茶,尋常糕點亦或刺繡,一概不喜。總之,平常人喜歡的,都不感興趣,恐怕秦大小姐要費心思。」
話到此處,修長的手指從袍中伸出在桌上極有節奏的輕敲,「若討我歡心,此後再也不殺你。倘若一個不高興,心胸狹窄,你這命就不留了。」
談笑風生,仿佛開玩笑一般,說的卻關乎性命。
若是可以,秦雲舒真想一刀捅了他,這般姿態可以說很賤了,朝中有名的狡詐狐狸,傳言一點都不假。
「看來秦大小姐已經默許,此事就這麼定下。」
說罷,謝凜就要起身,然就在這時,神色陡然一變,薄薄唇瓣立時抿緊。
剎那間,腳步接連幾轉,秦雲舒還未怎樣,手就被猛然拉住。
「不想死,就別動。」
沉沉的男子聲後,謝凜立即退去,閃身就出了屋。
嗖嗖嗖,這時候秦雲舒才听到外面一陣響動,又想到剛才謝凜那話,難道歹人進了竹苑?
念頭一晃而過,咚咚咚,無數箭釘入屋子竹柱上。
她不能再在這里呆下去,可如果貿然出去,萬一被射成篩子……
眉頭瞬間皺起,那些人的目標是謝凜,他已經走了,暗中殺手也該跟著移轉才是。
咚咚咚,又是一陣箭聲,再次釘入竹柱。
奇怪,為什麼對準房柱射?疑惑閃過,秦雲舒的心立即提起,房柱若跨,無疑廢了頂梁柱,屋子會塌!
不被射成篩子也會被壓死,事不宜遲,她連忙從後處窗戶翻了過去。
窗戶離地有些距離,直接跳形不穩,跌落而下,些許皮外傷。
砰,屋子立時塌陷,怕被歹人發現誤殺,她隱入一旁草叢。
一陣兵器相交的聲音,很快又是接連悶哼,不知過了多久,最終淪為一片寂靜。
「竹屋塌陷,沖擊力大,只怕已經死了。」
「去看看。」
三個字,秦雲舒听出來是謝凜的,十分低沉,察覺不出他的情緒。
這一刻,她甚至懷疑謝凜還是要殺她,借別人的手趁亂殺死。剛這樣想,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沒多久,她就看到一雙青縷鞋。
襲長的大手伸來,沾染些許血污,「本以為你死了。」
秦雲舒避了過去,雙手撐地起身,稍整衣擺望著謝凜,「不是大人設的陷阱?」
「竹苑重地,我會拿謝家開玩笑?」
聲音沉沉,目色陰洌,看他的神色,她便確定這是一場刺殺,不巧的是,她在。
「這麼說來,大人樹敵太多仇家也多。避免被誤殺,我還是早走為妙。」
秦雲舒淡淡說著,神色也很是尋常。
謝凜起疑,普通女子經歷這些,定嚇的瑟瑟發抖。而她非但鎮定自若,更從窗戶翻出隱藏起來,既避免被亂箭射死,又防止屋子塌陷壓死。
「勸大人一句,慈悲為懷,積德吧。」
一聲落下,秦雲舒已經走遠,謝凜並未出聲,看著她漸行較遠,最終薄唇溢出一絲輕笑。
「大人,抓了一個活口。」
謝凜眸里泛著股寒冷,聲音清冷不已,「拖出竹苑,直接處理了。」
「不嚴刑拷問?」
「不必。」
只因他知道是誰出手,早已浮出水面,就不需要他浪費時間。
「暗中派人保護秦雲舒,直到她安全入秦府。」
今日是他疏忽,竟叫那些人潛入竹苑,怕是知道他在此處面見旁人。
「屬下遵命!」
大人的心思,他不懂,之前命他殺秦大小姐,更親自動手。沒殺成就罷了,現在竟要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