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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白衣書生

白狐見他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話語間卻含憐憫之意,登時心中感到一陣溫暖,訥訥地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見白狐神色恍惚,柔聲道︰「小兄弟,在下姓白名鴻雁,家住橋北,不是壞人。我每途徑此處,總是見到你。你家人何在?」

白狐望著眼前這位相貌不凡、白衣飄飄的少年,心頭一顫︰「他是白鴻雁!真人生得這般俊秀!」

白狐假扮乞丐,幾日遭遇的皆是嫌棄和鄙夷,心中對這世態炎涼、人情淡薄的人間失望透頂,突然听到這般溫和關切的聲音,竟是她苦尋的太上真人,胸間一熱,不禁失聲哭了起來。

白鴻雁一愣,緊忙握住她手,也不出言勸慰,只是關切地望著她,輕拍她背心,待她哭了一陣,才道︰「你好些了嗎?」

白狐听白鴻雁語氣真誠又慈和,忍不住又哭了起來。那少年蹲,伸出衣袖給她拭淚,安慰道︰「小兄弟,別哭,別哭,我雖不知你遭遇何事,但正所謂四海皆兄弟,誰為行路人。有何難處,不妨和在下說說。」他越是勸慰,白狐越是哭得傷心,泣聲道︰「我髒,別把你的新衣服弄髒了。」

白鴻雁微微笑道︰「不礙事,不礙事。你餓不餓?」他口中問著,卻不等白狐答覆,便從身上取出一個粽子,包開來勸她吃下。

白狐吃了幾口粽子,口中嘗到蜜棗的香甜,心里更如長了蜜似的,于是將遇了強盜父母雙亡的謊話從頭至尾的說了。她口齒伶俐,說來本已娓娓動听,加之這幾日假扮乞丐的屈辱心情,更是將自己的境遇說得波瀾起伏、悲苦淒涼。

白鴻雁听了,不住嘆息,連將自己的外衣月兌下,披在白狐身上,嘆息說︰「原來你落得此境,是遭遇了強盜!哎!可報了官否?此事應請這里的老爺為你做主,將賊人繩之於法!」說著,他伸手抹了抹眼角的眼淚。

白狐心中暗喜︰「上鉤了!」她淒然一笑,泣聲道︰「報官又有何用?官匪本一家。這縣衙門和那些強盜實則竄通一氣,干的都是欺男霸女,鼠道狗偷之事。我我無處伸冤亦無家可歸嗚嗚嗚」

白鴻雁霍地站起,沉默了良久良久,憤然道︰「如今奸人當道擾亂天下,世道澆灕人心不古,上至朝廷下及草野,貪得無厭離經叛道。當權富貴之家貪圖享樂,反而要求庶民存天理滅人欲。詩書清貧之族道貌岸然,宛如空中樓閣,渾不解世態人情。更有一些世俗諂媚筆墨,伶人娼妓,誹謗聖賢害人子弟,筆下皆是歪曲大道至理、指鹿為馬、荒yin污穢之言。天地邪氣充盈,貧苦百姓被逼的為一日三餐奔波,渾渾噩噩,那里有工夫听聞聖賢治理之言。近年一些人為了獲得暴利,助紂為虐,勾結鹽商馬幫,官匪一家,強盜橫行,圖害百姓。可憐小兄弟一家遭此厄劫!好人,竟落的個難以安身。」他越說越激動,悲憤交加,不禁望著白狐,目光中盡是憐惜之意。

言畢,白狐呆住了,這一臉稚女敕的少年,語出驚人,竟比那些大人明事理得多。白狐听來又是可笑又是可欽可佩,這白公子言語不俗,人品俊秀,風骨崢嶸,雖看著是個文弱書生,卻透著一股子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英雄氣概。一瞬之間,白狐的心通通的跳,只是怔怔地望著他,在她眼中,這位白公子渾身仙光閃閃,恍若天神,心中說不出的喜愛。

白鴻雁嘆了口氣,又道︰「可惜家父遭奸人彈劾,被罷了官,不然定能替你伸張正義。在下年幼不才,雖未弱冠,但上了幾年學,讀了些《四書》,如若兄弟信得過,我幫你撰寫狀子,咱們告到京城去!」

白狐一時不知如何作答,輕聲道︰「你多大了?」

白鴻雁道︰「不瞞兄弟,我剛滿十五歲。」他頓了頓,又道︰「小兄弟今年多大了?」

白狐心道︰「真人轉為凡胎,自是不記得自己的仙齡。我可上千歲了。」她口中卻說︰「我也剛滿十五。」

白鴻雁遲疑半晌,從懷中掏出一袋碎銀子,在手中攥了攥,低聲道︰「小兄弟,我這里有些銀兩,你拿好,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

白狐見他拿銀子的模樣,頗有幾分不舍,搖頭心想︰「這傻小子雖有聖賢的見識,卻不諳世事,且不論他那一紙狀子根本到不了京城,就說今日若遇到灰仙等流,只怕這袋銀子也會被人騙了去。」

白狐伸手抹了抹眼淚,叫道︰「我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白鴻雁溫言勸道︰「小兄弟,世道艱辛,切不可意氣用事,銀子你還是收下吧。」

白狐抬頭看了看他,發現他手抱一摞草藥,便問︰「你生病了嗎?」

白鴻雁臉現愁容,低聲道︰「不瞞兄弟,家父病重。」

白狐忙問︰「是何種病?我略懂得一些醫術,可為令尊大人把把脈。」

白鴻雁听了,不由得一錯愕,他看向白狐這副乞丐模樣,又哪會猜到她是狐狸精。他嘆道︰「請了多少名醫修方配藥,皆不見效,況且這藥貴得很。哎!別無他法。」

白狐心頭一酸,心想,原來他的銀子是留給其父配藥所用,便即道︰「銀子你還是留著給令尊配藥吧。」

白鴻雁愣了下,道︰「小兄弟說的哪里話?家父自小教導在下,讀聖賢書所為何事,並非功名利祿,而是為了濟世救民,匡扶天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你這忙我幫定了!」

白狐听他始終沒有邀其回府之意,心下一急,便向白鴻雁作了一揖,道︰「多謝白兄弟的甜棗粽子,我走啦!」白鴻雁道︰「你到哪里去?」白狐呆了片刻,淒然道︰「天下這麼大,哪里都好去。」

白鴻雁望著白狐轉去的身影,好生擔憂,連忙問道︰「小兄弟,怎麼稱呼?」

白狐驀然抬頭,望見一彎新月掛在天上,輕聲道︰「我叫小月。」

白鴻雁心下奇怪,哪有男子起個這麼陰柔的名字,也不作他想,高聲道︰「小月兄弟,這深更半夜的,若是遇了歹人怎麼辦?不如你先與我一道回府。你我同歲也可做個伴,如何?」

小月心頭一喜,豁然回頭,眨了眨眼,笑盈盈地道︰「你叫我小月兄弟,你怎知我是男子?」

這話問得白鴻雁不知如何作答,呆了片刻,他驀然看見眼前這個髒兮兮的小乞丐臉泛紅霞,微帶酒暈,又見她身影婀娜苗條,脖子上的肌膚瑩白勝玉,竟是一副嬌艷姿媚之色。

白鴻雁見她神色奇異,竟訥訥的說不出話來。小月嫣然一笑,轉身道︰「你帶路!」

白鴻雁急忙上前攜起小月的手,道︰「小兄弟跟我來。」

小月一邊走,一邊暗暗尋思︰「這白家乃是聖人門生、忠義之家,待到他府上,我即施展法術為他父治病,也算功德一件。他父痊愈後,再想法子騙他喝下忘情離恨水,便大功告成了!看來,無須等到中秋佳節,即可向上仙交差。」她不禁回頭望向這派繁花似錦的花花世界,心生感概︰「吾歷經千年逆天苦修,終于要掙月兌人間桎梏,飛躍成仙了!」霎時間,悲欣交集。

一路上,白鴻雁卻暗暗奇異,手觸小月的指尖,只覺柔軟細膩,哪里像個小乞丐的手?小月看向白鴻雁,忽問︰「你眉心上的紅點可是胎記?」

白鴻雁忙模向自己的眉心,惶惑道︰「我眉心怎會有紅點?」他這一用手觸模,竟沾了一指紅色胭脂粉,低頭一看,不禁自笑道︰「定是金兄又戲耍于我!」

小月仔細一瞧,見他眉心之上分明是一抹女兒家的胭脂粉,並非胎記,心頭一陣失落,忙問︰「那你生來可帶有紅色胎記?」

白鴻雁一呆,不知何意,此時他們已走了一里之地,將轉彎處,見前面是一個窄狹的巷子,街北蹲著兩個大石獅子。白鴻雁帶她走入小巷,忽見好大的一座府宅,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大書「白國府」三個大字。

小月不禁贊嘆︰「好大的宅子!你家可是鐘鼎之家?」

白鴻雁微微嘆氣,黯然道︰「今時不同往日了。」他正欲上前敲門,忽見門前放著一台大轎子,左側台磯之上,坐著四五個轎夫,一見白鴻雁來了,笑臉迎上前,說︰「白少爺回來了!」

這時,轎中走下來一個服飾華麗之人。這人約莫四五十歲,他整了下衣冠,手持一個帖子,向白鴻雁作揖道︰「見過白少爺!我是宋府的管家,奉我家老爺之命,特來拜訪貴府。」

小月微笑道︰「你家有貴客到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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