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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狐狸窩

養心殿中,簫索和羅百川就著圈地之事正相談甚歡。外殿太監進殿來報「陛下,安王殿下,禮部郎中霽大人求見!」

簫索莫名頓了下,才捋了胡須笑著道「朕倒是忘了,今日約他們探討過些時日各方使節進京之事!喧吧!」

大周建國百來年,周圍依然分散著許多零星小國,為求自保,每年都會向大周進貢以求友好共存。每年的初冬各國使節都會帶著貢品千里奔赴而來,一應禮法自然有舊制,不算大事,簫索日理萬機,忘了倒也自然?

而簫笙本是皇子加上簫索器重自有參知政務的權力,至于霽月雖是六品禮部郎中但禮部官員幾乎都是些胡子一大把的老學究,禮部侍郎霽玉身子又不好,跑前跑後的事交給他們也不方便,加之霽家世代清貴,簫索對已故的霽老爺子一貫敬重,且霽月本人也頗為出色,近來簫索有意提霽月的官品,自然凡事也都喜歡听听霽月的意思。

「那微臣便先告退了!」羅百川忙躬身道。

簫索擺了擺手「不用,你們都是年輕人,許還能有些真知灼見,一道听听吧!」也不是什麼軍國大事,一起討論下也是無妨的,何況就剛剛的圈地之說,簫索覺得羅百川還真是有些真才實學的,而且見解雖奇特了些,卻實在可行。

一身鎏金大紅官服的簫笙和一身鎏金暗紅官服的霽月風度翩翩的走了進來,見到立在簫索身旁的羅百川後,兩人心中都是一愣,但面上卻依然從容恭敬。

「兒臣見過父皇!」簫笙躬身行禮。

「微臣霽月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霽月依禮行了跪禮。

簫索坐在龍案邊,笑著道「免禮!」

羅百川也趕忙上前給簫笙和霽月見禮「臣下羅百川見過安親王,霽大人!」

簫笙和霽月也與羅百川見了禮。

簫笙道「百聞不如一見!」他早該想到寒五口中的小舅便是江南羅家的羅解元的,寒侯府的姻親可不止南陵王家的。

霽月道「幸會了!」羅解元,寒侯府的姻親江南羅家,听說寒五公子拜他為師,那師長為尊,寒五若是寒雪岩,不是應喚羅百川老師嗎?

「安王爺和霽大人謬贊了!」羅百川心中也是一緊,他臉盲了這麼些年,竟然會覺得霽月和簫笙看著很是面熟,當真也是奇了!

簫索突然望向霽月,笑得像只老狐狸「新婚大喜的,你不在自個新房里陪新夫人,倒是跑來朕跟前湊,,要是生不出兒子,朕該多虧心啊!」

霽月也是一笑,清風朗月「陛下虧心的,多了去了!」想想以往簫索曾給過他諸多承諾,沒一次兌現的,霽月說得倒也理直氣壯。都說君無戲言,可面前這個笑得慈和的老爺爺,可一點沒有身為國君自知,對他哪里是虧心,簡直是黑心。

想想他一個小小禮部郎中,明里暗里被簫索指使著做了多少他這個本職之外的事,美曰其名為君分憂,能者多勞,實際卻是到處替簫索背黑鍋,想想過往替簫索辦的那些個吃力不討好的事,霽月覺得這黑鍋不僅黑,忒黑!

「朕乃一代明君,哪里會有虧心之說,霽家小子新婚正當,樂昏頭了吧!」簫索反而調侃道。

滿朝文武最對他心意的就是霽月了,文采斐然還在其次,最要緊的是,在他身上他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剛正卻不古板,純粹卻也圓滑,處事總能于無聲處成其右,最最重要一點,是長得俊,這點最像他!

「天啟十九年五月初,陛下令微臣編撰禮部文獻,派臣與禮部侍郎張大人帶護衛兩隊前往揚州取材,則令微臣一人先行,到了揚

州面對十數具死尸以及幾個沿路想要微臣小命的刺客,微臣方知取材是假查案方才是真。事後陛下得了個明察秋毫之美名,微臣卻只得了右臂一刀。天啟十九年六月中旬,微臣右臂方稍稍好了些許,陛下又令微臣去鄰南教化民眾禮儀,到了鄰南教化的並非民眾,乃浩浩蕩蕩土匪一堆,剿匪期間微臣晝夜不歇,得了胃病,陛下則得了一身英明神武。天啟十九年九月……」

簫索干咳了兩聲,也顧不得在一旁抿嘴偷笑的簫笙,一把起身拉過羅百川同霽月和簫笙道「江南解元羅百川,文采斐然,一番圈地之論新穎得很,朕甚是賞識,你們年輕人,私下也該多走動走動!」

羅百川倒是客氣的給簫索行了禮「陛下抬愛了!」

「謹遵父皇御旨!」簫笙道。

「微臣領命!」霽月道。

霽月望了簫索一眼,適可而止他自然也是曉得的,于是也沒再繼續剛剛的話題,他們今日前來為的便是羅百川,只是不曾想他便是寒五小舅,寒五還沒引薦,他們倒是先在皇宮里踫了面。

簫索也是捋了捋胡子,又是一臉慈和老爺爺的笑「年輕有為啊!看到你們總讓朕甚是懷念年少之時……」

望著簫索蒼然陷入過往的神情,三人不由一時啞了口。心中多少都有些感觸,簫索這個皇帝與其他一些金尊玉爵養出來的皇家貴冑不同,年少之時受其胞兄吳王簫染連累被牽扯進時長七年之久的五王之亂,十六歲到二十三歲這段男子最風采的年齡,他卻是在楚王幽深黑暗的地牢中度過的。

直到先皇平定五王之亂,以吳王,楚王為首漢王,平王,岳王為輔的諸位親王死的死,貶的貶的,能堪當國家大任的也就只剩簫索了,雖繼承了大統,但簫索被先皇從楚王地牢中救出來之時,渾身是傷,極其消瘦,已然蒼老得沒了年少的樣貌。後來調養了許久,身子才好了許多,但身子底子並不好。

可以說,簫索是個苦難皇帝,根本是沒有年少時光的,這也是霽月願意無條件听命于簫索的一個很重要緣由,他敬佩這位老者,不僅僅是因他是帝王。但霽月知道簫索如今這般形容絕對是故意做給他看的,因簫索每每虧心之時,便會這般形容,在他面前演憂郁,博同情,霽月雖見怪不怪,卻往往還是會被簫索這種蒼涼寂寥的神情給唬住,十足十就是只老狐狸。

當然被唬住的可不止他,他瞥了眼簫笙,果然見簫笙走到了簫索跟前,一臉感懷的道「父皇,過往之事不宜追究太深,兒臣覺得父皇如今身體康健,國泰民安的,豈不更是大好!」

霽月又瞥了眼羅百川,見他只是直直立著,面上雖有感懷之色,一雙深陷的眼眸卻依然清明,卻是一點不被簫索影響,霽月忙不由多看了羅百川一眼,果然不同一般。

感受到霽月投來的目光都,羅百川也不由又望了霽月一眼,清風明月般的人物,羅百川忽然腦中一個脆響,他記起來了,兩個這般出挑的人物,不就是在白雲庵竹林處傷到她家靜丫頭的兩人嘛!他的眼中莫得一厲,卻是稍縱即逝。

霽月卻是瞧得分明,想到羅百川定然還因著竹林之事,對他和簫笙頗有微詞,心中思量,面上卻也從容。

「還是我們家老六懂事,不像某位臭小子,朕明明也是看著他長大的,偏偏一點都不孝順,不體貼!」簫索有意無意的往霽月身上瞟。

霽月卻是模了模鼻子,雷打不動的裝糊涂,躬身同簫索道「竟有此事,陛下口中之人是何人?我大周以孝治天下,這等大逆不道之人,陛下說于微臣,微臣定然將其抓拿歸案,順道判其永不為官,抄家滅族如何?」

永不為官,就是日後您老再有任何麻煩事,您老自個擔著!我霽月管

不上!抄家滅族,就是日後您老再有任何黑鍋,您老自個背著,我霽家管不了!

簫索給了霽月一個,算你狠的眼神,轉身同簫笙道「小六啊!你父皇當真是遇人不淑,痛心疾首啊!」

簫笙抿了下嘴,很識大體的與簫索站到了同一戰線「父皇,遇人不淑的不止你,兒臣亦是痛心疾首!」

羅百川站在一旁,嘴角隱有笑意,他原本覺得作為帝王,應該同歷史書上說的秦皇漢武一般冷然高傲如教科書一般死氣沉沉,索然無味。可看著面前與臣子抬杠,糊著兒子一起唱雙簧的簫索,他覺得他的認知瞬間被刷出了另一番高度。

原本對仕途不感興趣的他,此時心中隱隱有了點好奇。老狐狸般的皇帝,小狐狸般的皇子以及又老又小的狐狸臣子,感情他這是掉狐狸窩了。

羅百川不由又望了眼面容清俊平和的霽月,剛剛的冷厲之色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好奇。能掐能杠還能叼,還叼得這般雲淡風輕的,羅百川覺得日後若是入了仕,有這樣的同僚,感覺似乎還不錯。

玩笑歸玩笑,鑒于皇帝這個職業的特殊性,正事還是不能落下的。幾人便又談了會兒使節進京之事,不多時,日已當空。

百合宮,玉柱琉瓦,雕梁畫棟比之皇後的鳳儀宮也不遑多讓,這便是李貴妃的寢宮。

一身玫紅鎏金鳳尾宮裝,瓜子臉,柳葉眉,面容秀雅,妝容精致,頭戴五珠金黃鳳冠的李貴妃,正款款立在百合宮花房內,兩位宮女陪著打理一片開得極好的繁花。

貼身宮女花月一身紫色宮女服,推門進了花房,幾步來到李貴妃跟前行禮道「娘娘,平江縣主已然進了鳳儀宮,只,有一點,奴婢覺得挺稀奇的,就是不知當不當與娘娘說道!」

「稀奇?世道之大自然無奇不有,說來听听!」李貴妃正在替一株開得極好的白茶花裁剪花枝,听了花月的話,手上動作依然從容。

「奴婢遠遠便瞧見金羚帶著縣主進了鳳儀宮,從奴婢這個角度也踫巧能瞧清縣主容貌,縣主那容貌竟然像極了皇後娘娘!」花月道。

李貴妃手上的剪子此時方才頓了下,也只是一會兒,臉上依然從容「竟有此事!听聞平江縣主平日甚是喜歡蘭花,本宮近來養的幾株墨蘭倒是不錯,一會兒你幫本宮送兩株過去,就當本宮對她救了陛下的謝意!」

「娘娘您不見見縣主?」花月疑惑的道。

茶花修剪好,李貴妃讓宮女收了剪子緩緩起身道「進宮謝恩,謝的是陛下,拜的是皇後,本宮雖為一品貴妃,可這般眼巴巴的插一手,皇後姐姐該如何想?本宮何需給自個尋這麼個不痛快!」

「娘娘所言甚是,是奴婢思慮不周了!」花月忙服身道。

李貴妃就著宮女遞上來的香帕抹了抹手,才施施然轉身道「起吧!回宮!」

走到一半又頓住了,忙又道「听說笙兒進宮了?」

「是啊!這會兒正和陛下在養心殿議事呢!」花月笑著道「陛下如今可是越發器重安王爺了,連帶著霽大人如今也都時常進宮議事呢!」

「本宮唯願笙兒一生平安康順,其他倒是其次!」李貴妃似乎低低嘆了聲,又道「笙兒進了宮,太子怕也來了鳳儀宮了!」

新封的平江縣主雖只是個縣主卻賜婚給了蘇州羅家,而平江縣主的由來還是陛下口說的救命之恩,救命之恩大于天,可見這個平江縣主日後在陛下心中分量自然是不同的,兩黨自然都該爭一爭的。只是,太子與皇後這樣的對手,她作為一個母親自然也是憂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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