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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好在迷途知返

莊嬤嬤正靠躺在後院的搖椅上曬太陽,秋日晨起的暖陽和著微風,最是舒心自在了。

馮氏坐在前院的小井旁,洗著一家子的衣物,粗糙的五指泡在有些寒涼的井水里,很是冰涼。

遠遠的便瞧見一伙人從不遠的胡同口拐到她們這條街口,銀灰色的鎧甲印著晨光有些刺眼,馮氏心中一緊,他們來了!

一身玫紅色妝花褙子的梅香和穿著棕褐色袍子的福叔率先進了小院,馮氏趕緊起了身,手在腰間的圍裙上擦了擦,幾步來到梅香和福叔跟前,道

「兩位,找誰?」

梅香客氣的笑了下「莊嬤嬤在嗎?我們是長安侯府的!」

「在的,在里頭!幾位請跟我來!」馮氏領著梅香和福叔繞過正屋子,到了後院。

「呦!福管家,梅香你們怎麼過來了,還帶了這麼多護衛,這做什麼呢?」莊嬤嬤趕忙從搖椅上站了起來,吃驚的說道。

「莊嬤嬤,夫人有請!」福叔也不多做廢話,直接說道。

梅香又含笑說了下「還請嬤嬤帶上金錠子,隨我們走一趟吧!」

一听到金錠子莊嬤嬤臉色大變,支吾了半天,才堪堪說了句「梅香姑娘,這是何意?」

「何意,我想莊嬤嬤心知肚明!您是要自個帶上還是要我搜?」

梅香微眯了下眼,望著莊嬤嬤的眼神很是冰涼。夫人待莊嬤嬤這般好,莊嬤嬤卻不知感恩,這般不知收斂,想想梅香更是氣得不行。

話說到這份上,莊嬤嬤自然也清楚,能讓護衛直接來拿人,羅氏定然是有了充分證據的她若再狡辯也是無濟于事。

「我跟你們走,金子也在我身上!」莊嬤嬤妥協著道。

一路上,莊嬤嬤總覺得哪里不對,就算羅氏發現她收了三房金子,可她並沒有出賣羅氏,羅氏讓護衛來押她,這似乎很是不合理。

莊嬤嬤到棲霞院時,羅氏正在修剪一盆蘭花,竹枝侯在一旁,時不時給羅氏遞遞工具,氣氛看起來並不如莊嬤嬤預想的那般壓抑。

「說起照養蘭花還得是蘭心,無論是什麼品種的蘭花,到了她手里都養得好,我呀!才給她起了蘭心這名字,蕙質蘭心,知蘭之心!」

羅氏同竹枝笑著道,見莊嬤嬤進來,羅氏才在竹枝的伺候下淨了手,坐到一旁的太師椅上。

「老奴見過夫人!」莊嬤嬤躬身朝羅氏行了一禮後,直直站在了原地,低垂著腦袋,心里亂得很。

羅氏望著莊嬤嬤那略有些臃腫的身體,記憶中年輕時的莊嬤嬤似乎挺瘦的,看來這幾年,自己確實對她不錯,瞧這身板都快趕上兩個靜丫頭了。

羅氏突然嘆了一聲,聲音有些低「嬤嬤,這些年不知是你老了記性不好把該有的禮數都忘了,還是我這做主子的太過失敗。明明犯了錯,卻臉不紅心不跳的站著,磕頭求饒都不會了不成?」

羅氏最後一句話的聲音明顯是提高了的,莊嬤嬤哪里听過這樣的語氣,想也不想的就給羅氏跪了

「老奴該死!」

羅氏看了莊嬤嬤許久,看得莊嬤嬤脊背都有些出汗了,才淡淡開口道「東西可帶了?」

莊嬤嬤愣了下,才把金子從懷里取了出來,恭恭敬敬遞到了羅氏跟前,低聲道「老奴有罪,求夫人恕罪!」

羅氏沒有接過金錠子望了眼一旁的竹枝,竹枝會意,從莊嬤嬤手上取過金錠子,望了眼才同羅氏道

「金子底有長安侯府的標記,是庫房遺失的金子不假!」

羅氏淡淡應了聲「嗯!福叔也辛苦了,先退下吧!院里的護衛也一並撤了,丫鬟婆子該忙的也自個忙去吧!」

竹枝這話卻讓羅嬤嬤心中大駭,她記得金子到手時,她曾細細看過,金子底下標記的是恆昌錢莊的,怎麼會成了長安侯府?

听竹枝的意思,這金子是庫房遺失的,那羅氏讓護衛來帶她便是以為是她偷了金庫里的金子

,怎麼會這樣?莊嬤嬤幾乎癱坐在了地上。

屋里如今只剩下梅香和竹枝在羅氏旁邊站著,羅氏望著癱坐在地上的莊嬤嬤,眼中有失望也有無奈。

「嬤嬤,我知你救子心切,可若是有難處為何不同我說,偷盜是何罪責你心中該有數吧!」

羅氏望著莊嬤嬤,聲音很輕。莊嬤嬤卻听得心驚膽戰,心里百轉千回,偷盜是什麼罪責她當然清楚,可若是說實話,估模著後果會更嚴重,斟酌再三,莊嬤嬤也只能咬牙認下了罪名。

「夫人,老奴也是一時糊涂,求夫人看在老奴伺候多年的份上,能否從輕發落!」莊嬤嬤趕緊撲到羅氏腳邊,哭喪著道。

羅氏輕嘆了口氣「嬤嬤你真的很讓我失望,罷了!金子既然找回來了,這事也不好聲張,不過嬤嬤你,我怕是再也消瘦不起了!」

莊嬤嬤臉色大變「夫人,這是何意?」

「看在往日情分,鞭笞也就算了,你這把年紀也消受不起。一會兒我讓梅香把你賣身契還給你。從此,你莊嬤嬤何去何從與我侯府再無瓜葛!」

莊嬤嬤當場便傻了,愣了好一會兒才一把抓住羅氏的裙擺

「不要,夫人,您怎麼可以不要老奴了,老奴可是您的女乃娘啊!小時候你最喜歡老奴抱你了,夫人!」

羅氏見莊嬤嬤這般老淚縱橫,心中多有不忍卻還是扯了裙擺,起身離開,走到一半腳步又頓住了

「我會讓梅香給你備些銀錢的,日後,你自個好自為之!」

莊嬤嬤癱軟在地,雙眼有些空洞,好一會兒才自個起了身,往外走。

「嬤嬤,留步!」從門簾之後閃出一個綠衣褙子的小丫鬟,正是寒歲靜跟前的綠葉。

莊嬤嬤回頭瞧了許久,才瞧出這綠衣丫鬟是寒歲靜跟前的二等丫鬟綠葉。

「綠葉姑娘,有事?」莊嬤嬤頹然的說道。

「我家小姐,有請!

寒歲靜坐在書案前,正在給霽月回信,她有些莫名的欣喜和緊張。

「勞君記掛,一切安好!」就這幾個字,寒歲靜前前後後換了好幾個信箋。

紅顏裁宣紙的手都有些酸了,卻也不好出聲制止,她家小姐在霽四公子這事上就是個痴的。

「紅顏,我的字會否有些丑?」寒歲靜望著桌上的字,突然很是不確定的問紅顏道。

「小姐,您忘了國公夫人看到你所書字跡時,那種驚為天人的眼神了嘛!您就別妄自菲薄了!」

紅顏很是無法理解寒歲靜此刻的不自信是個什麼情況。

「可我總覺得略有不足,這可如何是好?」寒歲靜望著紅顏的目光都有些緊張。

紅顏很想翻白眼的時候,綠葉帶著莊嬤嬤打簾子進來了!

莊嬤嬤見到一身折枝瓖邊的素色褙子同色百褶裙,頭上小髻用一只紫玉帶珍珠流蘇的簪子別著,看起來明麗秀美的寒歲靜,此時卻用一種分外冰涼的眼神望著她,莊嬤嬤腦子一聲響。

「是你!是你換了我身上的金子,栽贓陷害我的,你好狠的心,好生了得的本事!」莊嬤嬤指著寒歲靜禮都沒來得及行,破口就開始大罵。

寒歲靜身邊只讓蘭心侯著,一應奴婢都讓給遣到了凌霜樓外侯著。她懶懶的望著莊嬤嬤,眸光里的不屑和冰涼,讓她不自主的輕哼了聲

「哼!莊嬤嬤罵得好啊!可你說這話的時候可曾想過,你那被我用計掉包了的金子,到底從何而來?」

莊嬤嬤立馬啞了口,望著寒歲靜的目光怨恨有之,驚訝有之,不甘亦有之,突然不知道寒歲靜這話,她要怎麼回,只能望著寒歲靜不吭聲。

「母親如今三十有五,嬤嬤陪著母親也有三十來年了。我年少嬌縱,對奴婢動則便是打罵,可對您,除了上次竹枝的那事,縱然再不喜你的作為,當著母親的面我可曾對你言辭厲色過,你心里難道會不知緣由?」

寒歲靜緩緩的說著,淡淡的說著,說到

最後她都不由想上前給莊嬤嬤兩巴掌的沖動,可還是生生忍住了。

莊嬤嬤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她不是不明白羅氏對她的愛重之心,可她這麼些年對羅氏難道就不好了?

「五小姐這話說的,似乎所有罪責都在老奴身上,夫人就真的一點錯責都不曾有?若當真對老奴好,當年強兒命懸一線,老奴哭著求著讓夫人請宮里的胡太醫來為強兒診治,她卻是萬般推諉,不就是嫌我們是奴僕下人,命不若你們主子金貴嗎?我們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想到過往之事,莊嬤嬤也很是義憤填膺,還好他家強兒命大,否則如今可還有命在。

寒歲靜覺得很可笑,望著莊嬤嬤那執迷不悟的神情,很想起身就走,再不願理會這老東西。可寒歲靜還是忍下了,閉了閉眼,才又淡淡的說道

「嫌棄你們奴僕下人的,不是母親,是胡太醫。他是太醫院院正,出身世族,就算是父親要請他都還需掂量一二。胡太醫別的都還好說,就是門第貴賤分得清楚,若非世家權貴他絕不醫治。曾經武林世家葉家老太太重病,葉家老爺刀都架在胡太醫脖頸了,可胡太醫說不治就是不治。這事雖年歲久遠,可嬤嬤若有心去打听下,絕對是打听得到的。」

「若是如此,夫人大可與我直言,為何推說胡太醫不在京中,老奴那會兒可是打听得清楚,知曉胡太醫就在府上,才去求的夫人!」莊嬤嬤想也不想的便出聲質疑。

寒歲靜輕扯了下嘴角,心里的氣忍了又忍

「你讓母親怎麼與你說,說嬤嬤你身為奴僕身份低賤,胡太醫是不會給你家莊強看診的。還是說胡太醫為人刻薄古板,瞧不起身為奴僕的平民。呵!母親這般設身處地的為他人著想,這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莊嬤嬤很是驚訝,良久才癱坐在了地上,心中是什麼感覺,她自個都有些分不清了。

寒歲靜看著莊嬤嬤這副頹廢衰敗的神情,不由得還是嘆了口氣,又淡淡的道

「莊嬤嬤可知為何我要出此下策來栽贓你,而不是直接把你暗通三房的事捅到母親面前?」

莊嬤嬤嘴唇蠕動了許久,卻是一點發不出聲音,莫的紅了眼眶,低下了頭。

「我是怕母親傷心啊!她曾經那般護著的敬重的女乃娘,竟然想勾結三房來害她,她的心該有多痛。如今你偷盜金子,她不過對你失望,到底還是念著你的好的,不至于太過傷心。嬤嬤,偷盜是何罪責你再清楚不過,這事若擱在三嬸房里,你覺得你還能有命在?」

莊嬤嬤顯然已經沒了半點心力,只能跪坐著听著寒歲靜的話語,腦子里卻是羅氏小時候粘著她,非讓她抱著的情形,幾滴清淚從發紅的眼眶里,瞬間滑落,不多時已然老淚縱橫。

「我與你說這些,並非是為了給嬤嬤難堪的,我只是想讓你看清如今的處境,唯利是圖我可以理解,但見利忘義嬤嬤卻是不該。好在你還有個明辨是非的兒媳婦,放心吧!我這人做事不喜歡不留余地,你沒了府中差事又攤上莊強這樣的兒子,日子不會好過。我給馮氏在母親莊里謀了個差事,你若能善待馮氏,日後日子估模著也會好的!」

寒歲靜望了眼蘭心,蘭心會意,走上前扶起莊嬤嬤,道「嬤嬤年紀大了,日後就好生在家頤養天年豈不正好。來,我送送嬤嬤!」

莊嬤嬤扶著蘭心的手,艱難的站了起來,雙眼無神的往外走著,走到一半忽然頓住了腳,臃腫的身子似乎顫動了下,才艱難的說道

「老奴對不起夫人,如今說什麼怕都是晚了的,只是這事老奴還是妄言了,春分與老奴說過小姐,那份心思,依老奴之見,小姐還是早早斷了那層心思的好。老奴罪孽深重,還是盼著夫人和小姐日後能好的!」

寒歲靜沒有出聲,只是望著莊嬤嬤那頹然而又蒼老的背影,心中感慨,這事她這般費力迂回,是為了母親,也是為了她自己。

莊嬤嬤心中有愧好歹不會將她對霽月的心思捅出去。能夠及早迷途知返,莊嬤嬤很幸運,至于她,怕是早沒了退路,感情這條路她只能抹黑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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