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百川前腳剛走,後腳寒歲寧和寒雪岩的身影就出現在寒歲靜面前了,彼時寒歲靜正和白荷在討論近來京都很是風行的一種纏枝花樣雙面繡。
「小姐,那花樣看著繁瑣,給蘭心繡還差不多,奴婢繡藝差,可繡不來!」白荷撇了撇嘴,說得倒是很實誠。
「想學的話,我教你!」寒歲靜笑著看著白荷。
白荷很是驚疑「小姐,何時學的纏枝花樣雙面繡,奴婢怎的不曉得?」
寒歲靜淡笑不語,霽老太太便最是喜歡纏枝花樣的雙面繡品,寒歲靜因此特意去請了京都里最好的繡娘學的,後來好長一段時日,霽老太太身上穿的,哪怕是貼身衣物都是寒歲靜親手繡的。
「五妹,和白荷聊什麼呢?」一身火紅牡丹褙子石榴裙的寒歲寧領著貼身婢女芳草和寒雪岩一起,走了進來,
寒歲靜淡淡笑了下「沒什麼,聊花樣呢!三姐和五哥怎的有空來我這院子?」
寒雪岩一身淺灰色銀邊袍子,個頭比一般男子還矮上一截,面容秀美,皮膚白皙,有幾分像王氏。比之站在一旁的寒歲寧看著都還明艷幾分,若換身女子衣裙,不認識的當真會以為是個柔弱的美嬌娘。
「五妹妹!」寒雪岩只望了寒歲靜一眼,便不再出聲,直直站在原地。
寒歲寧有些無奈的替寒雪岩開口道「我和五哥前來,是想來尋羅小舅爺的,五妹妹可看到他人了?」
寒歲靜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小舅一貫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我也是難得能見上他一面的。听說五哥近來隨著小舅一塊念書?」
寒雪岩撓了撓頭,有些不知所措的說道「我哪有資格同羅老師一道念書,我愚笨得很,自然是向羅老師討教學問的!」
「哦!可有進益?」寒歲靜又問道。
看著寒雪岩有些應接不暇的樣子,寒歲靜突然想起小時候逼著寒雪岩吃龍眼干的情形,不由覺得如今寒雪岩這般怕她,真是有原因的。
小時候,小孩子總貪嘴,喜歡吃些甜膩的吃食,寒歲靜自小就是孩子里的老大,她說橫著走其他小孩就不敢豎著跨。
那時龍眼都長在嶺南以南閩州一帶,對于京都是個稀罕物,尤其龍眼干,更是養血補氣,貴重得很。
可寒歲靜卻拿來當糖吃著玩,見寒雪岩長得小小的粉雕玉著的,歲數比她大,個子卻比她矮,心里便覺得寒雪岩太可憐了。
六歲那年,寒歲靜記得那是個六月天,太陽毒辣辣的曬得人難受。寒歲靜趁嬤嬤照看她時打盹的功夫,從庫房里拿了一大包的龍眼干,拖沓著往寒雪岩松風院里去。
遠遠便瞧見一個青衣丫鬟正在給寒雪岩扇扇子,寒雪岩眯著眼可勁的在背書,似乎從小寒雪岩就是個用功的。
「小五哥哥,快過來,我給你送好東西了!」寒歲靜將一大包龍眼干放在地上,揮著手同寒雪岩叫嚷道。
寒雪岩見寒歲靜大熱天的站在大太陽低下,有
些嚇壞了,忙幾步的便跑到了寒歲靜跟前,問道
「五妹妹,你怎麼在太陽底下站著,會中暑的,快同我回屋去!」
寒歲靜喘著粗氣,指了指地上的布包,道「拿著它,快!熱死我了!」
寒雪岩忙讓婢女拿起地上的布包,拉著寒歲靜便進了屋子,忙活著給寒歲靜倒茶水。
寒歲靜接過茶杯,咕嚕嚕喝了一大口,才指著旁邊的布包道「吃!我特地給你帶的好吃的,你趕緊吃了!」
寒雪岩疑惑的打開布包,見是一大包的龍眼干,有些傻了眼,忙結巴的說
「五妹妹,你從哪弄來這麼大一包龍眼干,二伯母知曉嗎?」
一听到寒雪岩這般質疑她的好心,寒歲靜馬上不樂意了,扁了扁小嘴,瞪著寒雪岩道
「小五哥哥你管我從哪里弄來的,有得吃不就成了!」
「可這東西,母親平日就不讓我吃太多的!」寒雪岩有些遲疑的道。
「哼!三嬸這樣是不對的,小舅說這樣是虐待兒童,我們都是可以去官府告她的!」
「啊!」寒雪岩顯然很是听不懂,習慣性的撓了撓頭「是這樣嗎?」
「我說是就是,所以你才長這般矮,母親說龍眼干是很補的,多吃對身體好。你趕緊吃吧!把這一包都吃了!」寒歲靜插著小蠻腰嘟著小嘴道。
「這麼多啊?」寒雪岩覺得自己有些吃不消。
「你到底吃不吃啊!你這小矮個再不吃以後會成矮冬瓜的,然後被人踢來踢去的哦!好可怕!好可怕的!」寒歲靜一臉好害怕的扮鬼臉。
「吃就吃嘛!」寒雪岩最後很是無奈的妥協了。
寒歲靜看著寒雪岩將一大包的龍眼干吃得不剩,才歡歡喜喜的回了棲霞院。
可到快傍晚的時候,寒雪岩便開始流鼻血,鬧肚子痛,請了好多大夫都沒用,最後是一個有些經驗的老嬤嬤用一根簪子去撓寒雪岩的喉嚨,將吃下去的龍眼干都給吐了出來,好歹撿了條命。
自此,王氏就不願寒雪岩多與她往來,如今三房與二房這般有嫌隙,這中間多少還是有她的原因在里頭的,想到這,寒歲靜多少還是自責的,好心辦壞事,說的不就是她這樣的。
「羅老師驚才絕艷,可惜我是塊朽木,怕是要讓羅老師失望了!」寒雪岩似乎有意無意的退後幾步,才頹廢的說道。
寒歲靜覺得這話听著有些耳熟,想了下才忽然想起,自己之前不也是同國公夫人這般說的嘛!知道寒雪岩是有意要和她保持距離,寒歲靜嘆了下,也不願為難寒雪岩,低低出聲道
「小舅常說,讀書需要點天分,但皇天不負有心人,我覺得勤能補拙,五哥,只要盡力了,定然會有收獲的!」
听了寒歲靜這話,不僅寒雪岩,連寒歲寧看寒歲靜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了。
「五妹,近來姐姐可是越發的看不懂你了!」寒歲寧不自覺的出聲道。
歲靜淡淡哦了聲,飲了口茶方才又道「三姐,以往很了解我?」
寒歲寧莫名愣了下,才走到寒歲靜跟前拉著寒歲靜的手,笑著道
「自家姐妹有些脾性秉性處得久了自然便熟了,說什麼了解不了解的,豈不見外!」
「是嗎?那三姐覺得我以往的秉性如何?」寒歲靜也笑著問道。
「自然是好的!」寒歲寧也只能訕笑著說道,沒辦法誰讓她們有求于人,母親可是說了,為了她親哥未來的仕途,如今對寒歲靜的態度能多好就得多好。
寒歲靜微側著頭望著寒歲寧,一點沒打算放過她的架勢,繼續道「那三姐剛剛說看不透我,可是說我如今這性子越發的不好了了?」
「沒有的事,五妹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你如今越發的好了!」
寒歲寧無奈的解釋道,她怎麼覺得如今寒歲靜的口才真是越發的好了,就這麼輕輕松松幾句,她都覺得應付起來費勁。
「對了,五妹剛說你和白荷在說花樣子是嗎?我這不也煩著,四妹要及笄了,我繡活你是知道的。送不出手!五妹打算送四妹什麼禮物呢!也與我說說免得我們到時送重了!」寒歲寧忙轉移話題,她可沒法再和寒歲靜那般扯下去了。
寒歲靜垂了眉眼,寒歲寧這話題轉得也夠快的,不過她倒也沒真想這般落了寒歲寧面子,有些事適可而止才最合適。
「我也正煩著呢!」寒歲靜抬眼望了眼坐在一旁顯然有些不自在的寒雪岩道「五哥,可想好送給四姐的禮物了?」
寒雪岩看了眼寒歲靜,不知是剛剛寒歲靜鼓勵他的話語起了作用還是別的什麼,寒雪岩顯然沒了剛來時的緊張,難得還揚了下嘴角
「我也還沒想好呢!五妹妹可有主意?」
「那我們便一起想想吧!集思廣益,說不得會有好收獲呢!」寒歲靜朝著寒雪岩笑著道。
「這個好,不如送琴吧!我記得四妹琴彈得最好了!」寒歲寧搶先道。
幾人就著這個話題聊了起來,氛圍看來很是和諧。
竹林幽徑,白衣雪色身姿飄飄!
一只白鴿在寒歲靜輕盈落地之時,蟄伏于寒歲靜腳邊,寒歲靜取下白鴿腳上的信箋,打開看了眼。
「可是白塵師太給小姐的信?」紅顏有些好奇的問道。
寒歲靜收了信,嘴角有淡不可聞的笑容「算是吧!」
為了與霽月他們往來方便,寒歲靜便讓霽月有事用白鴿傳達,當然霽月的白鴿是直接飛到白雲庵再由靜心飛鴿傳給寒歲靜的。信是霽月給她的,信上筆法蒼勁,行雲流水的寫著
「中秋一別不聞君音,近來諸事繁忙少有相見之期,望君保重。手傷毒雖解但還需好生注意,如今傷勢何如?」
寒歲靜自然是欣喜的,霽月關心她,是否說明這一世他們會有個好開端,可若是知曉了她便是在去年花會上囂張跋扈責打婢女險些內傷的寒五小姐,霽月可還會這般關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