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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父王回來了,兒子可等候您多時了。」見了東平郡王,徐意思意思地彎了下腰,口中說著恭敬話,神情卻滿不是那麼回事。

半年前如果他敢這樣兒,東平郡王就該叫人取家法了。

委實是這倒霉孩子太欠抽,小時候還算好,不吱聲不吱氣地蔫淘,他這個當爹的眼不見、心不煩。如今大了兩歲,闖的禍卻是一次比一次大,東平郡王只能跟在後頭收拾,有時候氣起來,真想把這娃抽死了事。

不過,那都是老黃歷了。

如今的徐,可是王爺的心頭寶,一看見那張俊臉,他不僅不想抽,還想抱著親兩口。

多好的孩子啊,顧家,有什麼好事兒都沒忘了他爹。

「我兒來得正好,為父正要找你說話呢。」東平郡王笑眯眯走了過去,被革帶勒出兩道深紋的肚皮,隨著笑聲不停地抖動。

徐擔憂地看了一眼那根革帶。

要斷了。

說來也怪,不知是不是怕太顯胖,郡王頂喜歡穿小一號的衣裳,腰帶也總要往里多扣一點,于是麼……

徐轉開了視線。

「來,隨為父進去說話。」東平郡王並不知他在想什麼,朝他招了招手,又回身吩咐︰「去備茶,再弄點兒吃的過來,本王餓也。」

半文不白的一句,听來十分古怪,小廝長樂卻是見怪不怪,應了一聲,飛跑下去備辦了。

東平郡王這廂又按了按肚子,愁眉苦臉地搖頭︰「今天起來得急,我就吃了個半飽兒,此時甚難受耶。」

徐「哼哈」應付了兩聲兒。

自從听他講了幾次卦,東平郡王有事沒事便愛拽個文,不倫不類地,所幸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個草包,比起他平常干的那些傻事兒,說兩句呆話委實不算什麼。

父子兩個很快摒退從人,去了書房。

不多時,茶點已然備齊,四干四鮮、四涼四熱,再加兩品甜粥,並一壺新沏的臨川玉露。

「這是陛下才賞的,我兒且嘗嘗。」東平郡王顯擺地指了指茶壺,臉上的得意根本就掩不住,胸脯挺得跟肚皮一樣高︰

「听人說,皇後娘娘最喜歡品茶,每回宮里來的新茶,陛下都會賞給皇後娘娘。如今,為父這里也得了新茶,陛下對咱們郡王府還是很看中的哇。」

他笑得滿臉都開了花,原本並不算小的眼楮,這會兒都快找不著了。

徐這時嘴里已然塞滿了點心,聞言便敷衍著點了點頭,含混地道︰「父王威武。」

見他一副猴急樣兒,像是餓了幾天似地,竟比他這個半飽的吃得還快,東平郡王不由訝然,飛快地從盤子搶下最後一塊桃花酥,一面往嘴里擱一面問︰「你吃這麼快做甚?沒吃早飯麼?」

徐用力咽下口中的點心,手中已然又抓起一枚松油酥瓤卷兒,口齒不清地道︰「父王這里的點心好吃,兒子以前從沒吃過,想多吃兩個。」

他舉起手中的點心,笑得毫無心機︰「就像這樣式的點心,兒子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吃著。真好吃!真好吃!」

一迭聲的贊嘆,字字天真,亦字字譏諷。

東平郡王打了個愣,隨後哈哈大笑,若無其事地吩咐︰「來啊,再上幾盤點心來,讓廚下做些新鮮花樣兒,別弄重復了。」

「是,王爺。」門外的長樂撅起了嘴。

氣兒都還沒喘勻呢,又要往外跑,他便有點不高興,行至無人處,鄙夷地撇了撇嘴。

不是他說,他們家這位五爺,告狀的本事也忒差了點兒,連他這個當下人的都瞧不上。

什麼沒吃過點心?當誰听不明白麼?

這是在給王妃上眼藥呢

這些吃喝上頭的事,本就是王妃管著,徐說自己吃得差,言下之意,便是王妃平素待他不好。

這狀告的,忒小氣了。

且告狀也沒用啊。

在王妃的跟前,他們王爺向來是要退出去一射之地的,舉凡府內大小事,王妃說了才算,至于王爺,那就是個甩手掌櫃,家里的事從來不問,只管在外頭瞎折騰。

只是,他老人家折騰來折騰去的,也沒見鬧出什麼花兒來,就那些鋪子還管不來呢,更何況別的?

雖然說這話有點兒以下犯上,可長樂還是覺著,這府里的閑人,委實太多了些。

從東平郡王算起,老少爺們兒就沒一個有正經差事的,鎮日里吃酒听戲、斗雞走狗,再不濟,城外莊子跑個馬、走走膘,再順便調戲調戲小村姑什麼的,也就這麼點子事罷了。

整整一府府的紈褲,放眼玉京,也沒幾家。

好在郡王妃持家有方,府里才沒亂起來,而下人們便也以王妃為首,將家里的主子分了幾等。

王妃自然是頭一等的。王爺、世子爺並二爺則次一等。然後是嫡出的三姑娘,她一個人佔第三等;過後才是庶出的姑娘們並三爺、四爺;

還有個最末一等的,便是五爺徐。

誰教他出身太低呢?

他親娘就是個揚州瘦馬,當年被人送進府時,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她倒是挺有本事,趁著王爺的新鮮勁兒,瞞天過海便生下了徐,約莫是想著母憑子貴,混個姨娘當當。

她倒也真如了願。

在她死後。

活著的時候,她掙命一般地生下孩子,卻也落了一身的婦人病,不能挨男人的身子,王爺漸漸也便沒了興致,過後,她終是一病死了,喪事還是王妃幫著張羅的。

那個名份,亦是王爺在她死後一年,才給她提上去的,約莫還是沖著徐,想把他的出身盡可能地往上拉一拉。

說來也真怪,那女人死後沒多久,王爺竟也跟著病了一場,外頭都說五爺命硬,克了親娘再克親爹。

王爺雖然不盡信,心里怕還是膈應的,便把這徐擱在偏院兒里養著,先還管一管,後來便由得他去了。

頂著克親的名頭,生母又是如此地不成體統,郡王妃自然厭著徐,堅決不許他去上房定省,只有每年過春節的時候,才讓他在院門外磕兩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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