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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昭帝自不會對此坐視,反過來越發倚重兩衛,時常經由一些非常手段,了解朝堂動向,舉凡文官集團不欲他知曉之事,他便愈要插手其間,而他調派的人員,也從來都是身為奴才的太監。

按照他的原話,「朕打殺不得官兒,幾個太監,朕總打殺得罷」。

極為刺耳之言,卻又是無奈之現狀。

大齊自立朝起,便一向以士子為重,天子禮賢下士乃是美德,反之便是昏聵暴虐,那士林中人的一張口、一支筆,黑白不過翻掌之事,名垂青史也罷,千古罵名也罷,全在他心頭一念、腕底一揮之間。

試問,哪個君王不怕?

又有哪個君王不是如履薄冰?

建昭帝是個要臉的,並不想成為史書里的昏君,對這些文人只能以懷柔招撫為要,輕易也不敢招惹他們,至于廷杖這種懲戒官員的刑法,更是想也不敢想。

另一方面,他又是個有抱負、有主意的皇帝,讓他完全受文官集團的擺布,他不甘心。

不得以之下,他只能劍走偏猶在,任用大指宦官,借力打力,以維系皇權的穩定。

那些宦官深知,在文人眼中,他們就是一群殘缺不全的怪物,連人都算不上,不過豬狗之屬,如果沒有皇帝在他們背後撐腰,這些文官一人一口都能把他們給咬死。

此般情形下,他們必須、也只能緊隨建昭帝,唯其馬首是瞻,越發變本加厲地整治文官,遂導致兩方力量勢同水火,斗得你死我活。

如此一來,朝堂之上自是怨聲載道,宦官們的日子也很不好過,而皇權與政權之間,竟也就此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你抓著我的命脈,我揪著你的把柄,你不能奈我何,我亦拿你無法。

于是,相安無事。

當然了,東平郡王是絕對考慮不到這麼深的。

他從來眼界不亮,也就圖個富貴日子罷了,什麼閹豎、什麼逆黨,干他屁事?

再說了,他可是正經的皇室宗親,從生下來起,他的**就歪在皇帝這一頭兒了,自然要死死抱著這根金大腿不放。

「臣遵旨!」響亮地應了一聲,東平郡王以一個胖子少見的靈活,翻身跪倒謝恩。

他已經快要樂瘋了。

不說別人,只說潘體乾,據說,他每抄一回家,就能多買下一幢宅子。

玉京城的宅子多貴啊。

東平郡王天天搗騰那些鋪子,也還沒掙下一幢宅子的錢呢。

如今,眼瞧著他就要跟著潘體乾混了,那豈不是表明,他也很快便能買得起宅子麼了?

東平郡王嘴都笑歪了。

他要的不多,只要潘體乾能從指頭縫里漏點兒下來,他就知足了。若是建昭帝一高興,再賞個油水多的肥差,那他睡著了也能笑醒。

這般想著,東平郡王已然笑出了滿臉的褶子,就差**後頭安個尾巴搖一搖了。

建昭帝見狀,不由失笑︰「罷了,你也平身罷,咱們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禮。」

「微臣不敢。」東平郡王誠惶誠恐,腰躬得幾乎貼地︰「微臣不敢奢望得陛下重用,只願為陛下排憂解難。」

建昭帝微笑頷首︰「快起罷。」又吩咐侯敬賢︰「侯大伴,給郡王換盞茶,朕瞧著那茶都涼透了。」

侯敬賢忙碎步上前,親斟了盞新茶放在東平郡王身前的小幾上,復又退了下去。

東平郡王幾乎熱淚盈眶,謝他一聲歸了座兒,捧起茶盞滋溜喝了一口。

嘖嘖,好喝!

他這輩子就沒喝過這麼體面的茶。

他眯縫著眼楮,一臉地享受。

建昭帝笑著搖了搖頭,也沒管他,亦舉盞飲茶。

待盞中茶去三分,他方閑閑抬眸,問︰「這兩日忙,倒是忘了問,賢佷家里都還好吧?」

東平郡王擦了擦眼楮,置盞于案,說道︰「微臣家中都好,謝陛下垂問。」

建昭帝轉動著手中茶盞,唇角隱著一抹淡笑︰「朕記著,當年郡王府弄璋之喜,還給宮里送過喜蛋來著,這一眨眼,孩子們都長大了。」

見他似乎想拉幾句家長,東平郡王自是樂于奉陪,遂道︰「微臣的長子已經二十二了,前兩年給微臣生了一個孫子、一個孫女。微臣已經是當祖父的人啦。」

一面說話,他一面便悄悄拿眼覷建昭帝,生怕這個話題引得他不喜。

建昭帝面上掛著笑,不是太在意的樣子。

東平郡王暗自舒了口氣。

他听到過一點傳聞,說是皇帝陛下最寵愛的並非哪個嬪妃,而是兩個俊俏小太監,也不知是真是假。

建昭帝自不知他心中所思,又話幾句家常,方擱下瓷盞,揀起案上一只羊脂玉獅子把玩著,漫不經心地道︰「說起來,郡王妃與朕的淑妃,到底是怎麼個親戚關系,朕倒是一直沒大弄明白。」

殿中的空氣陡然像是凝固了。

東平郡王心頭顫了顫,額角又見了汗。

原來,這才是陛下召他覲見的因由。

他就說麼,今兒上晌才得了建昭帝大大的一番嘉許,何以晚上又重來一遍,卻原來,這才是題眼所在。

幸得他早有準備,他家那個逆子也果真有兩分歪才,竟將此事也給料中了,還事先將這其中的關系替他擼了一遍,若不然,他只怕還真想不起如何作答。

正了正衣襟,東平郡王一臉莊重地回道︰「回陛下,拙荊與淑妃娘娘,乃是出了五服的遠房表姐妹。」

「是這樣麼?」建昭帝笑問。

不知何故,東平郡王總覺著,他的笑容里,帶著些別的意思。

他擦了一把額角的汗,繼續說道︰「據微臣所知,拙荊的表姑祖母與淑妃娘娘的堂外祖母,乃是隔了兩個房頭兒的堂姐妹,小的時候她們還在一處住過來著。大概在五十年來年前,拙荊的表姑祖一家分了出去,搬到了京城居住,從那以後,兩家就再沒來往過了。」

他停下喘了口氣兒,又道︰「原本這事兒拙荊也不知道,還是在兩個月前的時候,拙荊家中正好祭祖,拙荊被請回去坐席,听族里幾位老人家說起當年舊事,偶爾提到了淑妃娘娘堂外祖母的名諱,覺著耳熟,便多問了一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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