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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大浪潮涌(五)

轉眼又是陽春三月,傾听花開的聲音,示範片一路鳥語花香

衛婷兒穿著一襲翠黃色的紗裙,腳蹬著一雙白色的平底運動鞋,手里拿著一副褐色的墨鏡,走在規整出來的田塊上。腳下的牽牛花,被她縴細的腳板踩彎了腰,倒伏在濕潤的泥土上。身旁長出女敕芽的桑條,牽絆著她的紗裙,她卻似乎毫無察覺。春天雖好,她的臉上卻帶著濃濃的愁思。

望著遠處剛剛建起的生豬標準化養殖場,便迎來了當頭的一棒。豬瘟來了。

這場豬瘟開始的時候,來得悄無聲息,但很快就彌漫開來。防控戰,瞬間打響。

聞著刺鼻的生石灰和濃烈的消毒藥劑味道,衛婷兒差點打了個噴嚏。她連續走了好幾個豬場,都被攔在了豬場外500米開外。為了防止交叉感染,除了豬場的養殖人員,外面的村民和其他人一律不準靠近。500米外,扎起了黃線。這條黃線,還是省專門下定的,定期要開展督查。

外來豬引不進來,本土豬肉價格像漲水的潮汐一般瘋漲。看著錢,掙不到,不但業主企業著急,她也很著急。要是她早點听何大海的話,提前引進大批量的生豬。到了這個當口,就該大批量出欄賣錢了。明明是個搶先仗,卻打了啞火,成了敗仗。這讓她很不甘心。「早知道,就該听他的話。哎,我也是太固執了。」她嘆息的聲音,長長地拖著尾音。

听著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轉過頭來,見何大海一臉大汗地跑了過來。「你怎麼跑來了?」

何大海放著小跑,跑到她的身邊,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見她滿臉的惆悵,心有不甘。當即也沒有戳破她,朝她點了點頭道,我走訪了縣內好幾家母豬場,現在我們如果存欄的話,興許還來得及。

「存欄,為什麼還要存欄?豬都拉不出去,還賣給誰?」

「你傻啊,這場豬瘟還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損失。那些問題豬,肯定會被處理。到時候這個風頭一過,市場上可能就會出現供給的問題,短期內外地豬肉肯定是進不來的。我們有豬在手,馬上就投入市場就能賺錢,就能把損失找回來。」

何大海給她算了一筆賬,「以前的毛豬是7塊,現在已經漲到了10塊、11塊,豬肉已經接近15塊。即便是回跌,但市場供給不足,穩到**塊是沒有問題。再說了,現在種豬場的仔豬存欄量還不少,但群眾不敢買,規模以上的自顧不暇,也不敢存欄,都想著怎麼先處理存欄的生豬。我們要抓住這個機會,趁著豬瘟還沒有波及到我們這里來,把存欄量補起來。我已經問過了現在的仔豬的價格不但沒有漲,反而跌得很厲害。」

「你這是在賭啊!萬一輸了怎麼辦?你以為只有你聰明!」衛婷兒沒得他把話說完,就給他潑了一瓢冷水。

「要不然我們來打一個賭,我來給這些業主提供風險擔保基金,我每頭生豬我抽一塊錢。你敢不敢賭,輸了的話,我的擔保基金就當打水漂了。」

衛婷兒下意識地模了模他的額頭,「你沒發燒吧!這你也敢賭!」

何大海一把拍開她的手,「你懂啥,這就是市場機會!錯過了,等大家反應過來,就沒咱們什麼事情了。」

衛婷兒想了想,她對這方面還真沒有研究,也沒有底氣。良久,她泄氣地說道,你敢賭,我不敢賭,出了問題,那不是小事。

何大海見說不通她,擺了擺手道,那這事你不用管了,我自個去想辦法。我去找他們談,實在不行!我來引進仔豬,我臨時租用這些養殖場,搞代養。

衛婷兒被他的語氣,氣得不行。忍不住罵道,你不是有點臭錢嗎,想搞投機,瑟個啥。出了問題,到時候別來找我。何大海瞪了她一眼,「我這不叫投機,我這是為了保障市場供給。你不懂市場經濟,你還怪我。你不想想,到時候市場供給不足,吃虧的不只是我們的農戶,還有我們自己。這對我們的生豬產業,那就是未開拔,身先死!今後,你還怎麼去動員農戶發展,這點市場風險擔當,你都不敢嘗試!」

衛婷兒吃了一驚,她還真沒有想那麼深。

「這回我是看著余香的面子,和鄉親們的面子幫你,往後我可不管了。你自個早就該想到建立這樣一支產業風險保障基金,不然今後怎麼去應對跌宕起伏的市場風險。一旦出現坑農傷農,這個產業就徹底做死了。企業業主也會立馬扔鍋,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在瘟疫面前,無論對人,還是對豬來說都是一種痛不欲生的災難。何大海喂過豬,還喂過不少。

小時候,家里唯一值錢的東西除了老爹抗戰帶回來的兩個鑌鐵煤油馬燈,就是一牆之隔的豬。偷雞模狗,在以往的農村是常事,但要說偷豬那動靜就鬧得大了。公安還會專門立案,當偷牛來處理。

三間偏偏倒倒的大瓦房,兩間住人,還有一間就是來給豬住的。在豬食里搶食,也是常有的事情。何大海清楚的記得,有一回他放學回家實在是太餓了。鑽進廚房,人用的鍋里啥也沒有,一口大鐵鍋滿滿的一鍋豬食,雖然是爛紅薯就著米糠,但餓慌了的何大海,扒拉幾個成塊的紅薯出來,吃在嘴里是糯巴巴香,還黏牙齒。豬圈大都通風透氣,而人住的屋子,才不過一個小小窗戶,關在屋子里不點煤油燈,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一片。

晚上睡覺,豬與人一牆之隔,豬的鼾聲比人的鼾聲還要轟轟烈烈,時不時地磨著牙齒哼歪歪地叫幾聲,往往驚得老爹慌忙翻爬起來,點亮馬燈,翻爬進去仔細地瞅一瞅,生怕豬生病了。房子是土坯房,年生久了,少不了要開口裂縫,很多時候,由于床靠著豬圈,破牆那邊豬在流憨口水,稍微不注意,那惡臭的憨口水,就可能掉在自個的嘴上。即便是老爹塞一圈報紙,時間久了,更是臭得難聞。以至于,很多時候,何大海都不敢去靠牆那面睡覺,寧願聞老爹的臭腳,也好過聞那種憨口水的味道。

人的屋子長期發霉發潮,老是帶著一股子揮之不去的霉味,豬圈每天都沖洗得很干淨,但卻總是彌漫著濃烈的豬屎味道。因為豬習慣滾屎尿,而人喜歡滾被窩。

一旦豬生病,在家里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情。人看醫生老是想著省錢少吃藥,而豬一旦生病,那就是大把大把地往外撒錢,就連上門的獸醫也跟人醫一般接待,同樣的糖水荷包蛋,獸醫往往還要多吃幾個。那時候豬金貴的原因,是因為它既是長期支撐家庭的肉票,還是供養子女上學就醫的保障。

一點不痛不癢的小病,倒是沒多大來頭,可要是得了豬瘟那就不得了,要的不單單是豬的命,還有人的命。何大海記得,那時候村里最怕談及︰豬水腫、豬紅斑,一旦遇上了這兩種瘟疫,百分之八十的豬都活不出來。一家的豬犯病,隔壁鄰居家那是膽戰心驚,生怕傳染到自家的豬。

最厲害的一次,是何大海家的母豬下了十個小崽崽,一夜之間,全部得了紅斑病,渾身上下跟人長了紅斑狼瘡一般,大片大片的紅紫色,渾身發高燒,什麼慶大霉素、黃鏈霉素打下去根本不管用,最多哼哼兩天,就個屁了。老爹看著一窩病死的小崽崽,拖死了老母豬,連殺人的心思都有。遇到這種時候,何大海總是躲得遠遠的,生怕點著了老爹的火氣。

病死的豬,鮮有人家舍得拉去填埋,而大多數都被掏了腸腸肚肚,煙燻成了臘肉。一年中,如果死上兩回,家里過年就殺不成年豬了。這些病死的豬肉,也就擺上了年夜飯。

一想起這些,豬瘟的厲害,讓何大海不寒而栗。所以,自從他懂事起,他壓根不敢在去養豬,他受不了這種驚怕。

好在這場豬瘟風聲來得早,還沒有波及梓縣和周邊的地區,他還來得及周旋。

不到兩個月,市場的檢驗,何大海的預判是對的。這場豬瘟持續的時間超乎人們的預期。那些提前處理了出欄生豬的縣外業主哭都來不及。何大海通過專業種豬場點對點的防疫,引進的一大批仔豬,成功躲過了豬瘟。在風聲鶴唳的市場浪尖,搶先佔據了供給端。

等到六個月出欄,還沒等到完全投入市場,就被一些豬肉加工品牌企業上門一搶而空。不但縣上的生豬產業得以保全,還趁機賺了一大筆。代養戶和業主企業拿著分紅的錢,都有些不敢相信。他們居然化危機為先機,活了下來。

衛婷兒這才佩服,何大海不愧是做生意的,眼光毒,出手快。

經此一役,衛婷兒也學老奸了,疫情防控和無害化屎尿干濕分離被她強行推動,必須達標之後,才允許投產。

好不容易,打了一場翻身仗。其間,衛婷兒是看得心驚膽戰,只有何大海穩坐釣魚台。

「大海,我真是服了你!硬是穩得起!我都慌了,你一點都不著急!」

「你急啥,急也沒用!」

「來,侯春,我們一起敬大海一杯!」

何大海嘿嘿一笑,舉起杯子與他們踫了一杯,一飲而下,方才後怕的對衛婷兒說道,這事其實你也是有功勞的!

「我有啥功勞,還差點拖你的後腿,抽你的底火!」

何大海擺了擺手道,別急,听我說完。縣上的防疫是你在牽頭負責的,要不是挨村挨戶地堵,我們的那些豬啊,也活不出來。「這哪里是我的功勞,這是上面的統一要求,弄不好要問責的。」

侯春是親身體驗了這場圍堵戰的,生豬只出不進,連外來貨運車輛都要統一消毒。他們是日夜堅守,方才熬下來。

「大海哥,來我在敬你一杯!」他滿心感激地說道,何大海幫了余香,等于就幫了他自己。何大海再次端起酒杯,惡趣地瞅了瞅他倆,「你敬我啊,總得有個說頭。你是領導,我是兵,弄反了我可不喝。不過如果是提前喝你們的喜酒,那我就干了!」

侯春鬧了一個大紅臉,看了看衛婷兒,衛婷兒鳳眼一瞪,「你看我干啥,是你在敬酒,又不是我在敬酒。」

「那我喝還是不喝?」何大海並不想放過衛婷兒,當即將她的軍。

衛婷兒心里高興,索性豁出去了。「喝!就算是老娘提前請你喝喜酒,成了吧!」

侯春听了她的話,拿到了尚方寶劍,暗暗沖何大海豎起了大拇指。也只有他敢說這話,換成是他早被衛婷兒一腳踢到桌子底下去了。侯春美滋滋地與何大海連喝了三杯。衛婷兒見他一副得意的樣子,使勁地掐了他幾把,疼得他直咧咧,方才放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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