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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月兒早已不知何時掛上了枝頭,李府的那扇鐵門依舊緊閉著,沒有打開的意思。

很明顯,離歌說的話成真了,她今日還真是一無所獲。

「你是烏鴉嘴,還是神算?」

秀寧抬眼,微微偏頭的望向了這溫潤如玉的男子。

她並不反感他,只是每一次從他嘴里說出的話,都那麼的不中听,也不順耳。

而且更重要的是,每一次他說不好的事情,總是會應驗。

離歌很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看來這世道說實話難,在女人面前說實話更難。」

莞爾一笑間,秀寧也不再提此事,只是問︰「就真的不肯去戰場上幫世民嗎?幫他等于幫我。」

「三小姐這是誘拐,而且誘拐我這樣一個男人,三小姐覺得合理嗎?」

離歌溫然的笑著,他身上永遠是那不慍不火的氣息,只是心中的底線卻是任憑你是誰,都不能突破,「三小姐要做的事,離歌定會相助。三小姐不做的事情,離歌絕不插手。」

「那好啊,我現在要勸說李靖夫婦出山,結果一整天了都一無所獲,你看著幫我啦。」

秀寧很有些嬌蠻的一指那緊閉的府門,就听到他笑著搖頭,「此事無需離歌做任何事情,三小姐只需在此等候,三更天時,必會見到李靖夫婦出面,應允你出山相助秦王一事。」

「你說話從來都好的不靈,壞的靈,我可以信你嗎?」

秀寧有些遲疑的問著。

事實上,在請李靖夫婦出山這件事情上,她已然將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該有的態度,該有的誠心她都表現出來了。

自問如此這般,對方若真有大志,必不會拒絕自己的請求,可誰想紅拂女關門後,竟不再現身相見。

此刻,她倒也不是沒有辦法了。

她已然打定主意,明天一早若再見不到他夫婦二人給自己一個答復,她就翻牆而入去問個明白。

畢竟人才,她不想錯過;何況承人所諾,定當實現。

這會求助于離歌,也算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畢竟翻牆而入的結局只有兩個,而且都是很極端的結局,要麼對方答應出山,要麼自己就會永遠的列入黑名單,變成他夫婦二人不歡迎的客人。

因為早先見識過離歌的才學,所以似她這般心性高傲的人,也能出言相求,可誰想竟是得到了這樣一個不靠譜的答案。

秀寧有些的後悔,所以那麼問也帶著賭氣的意味。

誰想離歌的回答,更叫她崩潰了幾分,「好像,我為你幾番佔卜時,從未佔卜過好事。」

尷尬的笑了笑,秀寧有些的無言以對,因為現在回想起來,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

她笑了又笑,才勉強平復了心情問道︰「那麼,你確定你這一次算得準嗎?」

「自然。」離歌十分自負的道︰「如此小事都算不準,豈不辜負了我師多年的教導與栽培。」

「要是三更天的時候,我沒見到他們夫婦怎麼辦?」

秀寧追問著,眸子中閃過了一抹狡黠之色。

她從來都不喜歡算計,卻可以為了那個他無視她的不喜歡。

「我有點羨慕李世民了。」

離歌突然開口說了這樣一句話,秀寧一怔,一時間有些尷尬的站在了當場。

她的心思被看穿,她覺得和這樣一個可以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的人相處,似乎真的有一點點危險。

因為在這樣的人面前,她沒有任何秘密可疑。

離歌笑著搖頭,「我並未佔卜,你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任是誰都看得出你方才是在謀劃,而且是為李世民謀劃。你大約是想說,若屆時李靖夫婦不肯出現,我就必須前往戰場,相助李世民是不是?」

「是。」

秀寧從不矯情,更不隱瞞的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你不喜謀劃,也很少去算計別人,若非如此你的眸子也不會將你的心思出賣。可你卻為了他,再三計算。一個男人,一輩子能遇到一個女子這般傾心相許,那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如何能不叫人羨慕。」

離歌似是有心無意那般的說著。

秀寧眸子中閃過了變化萬千之色,最後化作了莞爾的一笑,「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亦是蒙蒼天眷顧。」

「如果…」

遲疑了許久,離歌再開口,話還未說完,只說了兩個字,就听到那緊閉的府門中傳來了腳步聲。

秀寧同他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微笑著站在了當場。

府門從離開拉開,發出了「吱呀」的聲響。

秀寧第一次見到了傳聞中的李靖。

哪怕歲月磨礪了一個人的外貌,卻改變不了他眼神。

時光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滄桑的痕跡,似乎為生活所困,仕途不順等種種壓力,讓他迅速的衰老,至少比虯髯客看起來,竟還老了幾分。

可那內斂的精光不會錯,那是積蓄十余載的力量與才華,只待那一日,得一展翅高飛時,必如鯤鵬遨游天地間八百萬里。

「公主好。」

李靖沒有過分的諂媚,也沒有過分的倨傲,只是淡淡的一拱手,那種恃才傲物,不

市井,不同流的氣度也出來了。

「在下願意追隨秦王。」

「事情緊急,我希望賢伉儷可以立刻啟程,不知可否?」

紅拂女拒絕了,「我就是個小婦人,不懂行軍打仗之事,也過慣了百姓的安逸日子,我不會和我相公去的,你們走就是了。」

「夫人不送一送李相公嗎?」

秀寧有些愕然的開口相詢,就听到那一身紅衣的女子道︰「三里是送,十里亦是送。離別路是沒有盡頭的,機會難得,我不想阻礙他做大事。就送到家門口就夠了,我知道他的為人,總是封侯成王,亦不會舍棄了我。」

李靖是個十分沉默寡言的人,紅拂女說了很多話,都是夫妻間最貼心的囑咐。

種種耳語之下,他通常都只回答一個字「嗯」,唯有最後時刻,他才說了一句話,「等我回來,當日成親時,李靖許你之諾言,定會一一實現。」

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秀寧失神。

可曾有千千萬萬的有情人,值此亂世,執子之手,許子之諾,死生契闊,只為相守。

策馬揚鞭,一路疾行。

滾滾的塵土中,秀寧遠遠的听到打斗聲傳來。

趕上前,她就發現那條原本是暢通無阻的官道,竟被無數的巨石攔住了去路。

觀那一行被擋在巨石外的人,正是與李世民共同前往瓦崗寨的將士。

她快速的趕上前,喝問道︰「發生了什麼?這些石頭是不是突然出現的?」

為首的將士雖聞平陽公主李秀寧之名,卻不識其人。

見一女子上前問話,就頗有幾分蔑視的喝道︰「朝廷的事,莫要多管。」

「放肆!」

秀寧惱了,還沒亮出腰牌時,就已然有人替她出頭了。

侯君集亦在軍中,他並無實質性的職務,但整個軍中人都知道,他是秦王面前的紅人,是得罪不起的人。

「朱將軍,這位就是你平素所言,最仰慕的巾幗英雄,咱們的長公主殿下。」

「厄…」朱將軍不好意思的拱手道︰「公主,小人失禮了。」

「無妨,這些巨石是不是突然落下來的?」

她重復了先前的問題,朱將軍不敢怠慢,忙是應道︰「是,半個時辰前,秦王帶我等行軍此處,突然山石砸落,將大軍與秦王殿下分開。他身邊只有二十余親信軍士…」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見秀寧策馬轉身,朝著那堆巨石走去。

一時間,竹朱將軍尷尬了。

他自認為不是一個說話嗦的人,已經盡可能簡單的匯報了情況,為何公主她……

「無妨。」侯君集好心的安慰著,「公主是在琢磨救人的法子,她是相信你,所以不過問大軍的情況,將此間的一切都交給你打理。」

听得他這般結束,朱將軍才是寬心了幾分。

以目下的情況來看,確實秦王那邊,相較之下要更緊急一點。

「全軍退後十丈。」

在那巨石堆積而成的阻隔前觀察了片刻,秀寧就是揮手傳令下去。

朱將軍當下帶著全軍後退。

見著大軍退出了危險可能波及的範圍,秀寧縱身一躍,就很是艱難的向著那後天形成的巨石屏障之上攀登而去。

她小心翼翼的攀爬著,似是在估量這些石頭的穩固性與承重性那般,爬了大半才回頭嬌叱一聲,「李靖。」

他會意,亦是縱身而起,朝著上方攀登去。

巨石對面的打斗上還在繼續,很明顯雙方勢均力敵,那是一場殊死搏斗,若非如此,也不會耗去這麼多時間。

對方之所以這般有恃無恐的廝殺,完全是因為他們斷定了,巨石屏障後的數千大軍,無能破開巨石前往支援。

若是繞路而行,等他們到時,該殺的人早已被殺死了。

天下間,又有幾人能有在這陡峭而又光滑的高大巨石上攀爬的身手。

十丈外的將士們,都帶著滿眼的焦急與憂慮之色等在了當場。

如此危險的事情,莫要說叫他們去做,就是叫他們看著,他們都只覺得一陣陣的天旋地轉。

無怪乎,李家人能奪得天下,他們各個都不簡單。

因為李靖姓李,所以很多人都自然而然的將他也歸在了李家名下。

侯君集見著此情此景,就只覺得熱血沸騰,很有些的躍躍欲試,也想攀爬過巨石去幫忙。

誰想,他才剛動了這個念,就看到已然攀向了高處的秀寧回眸喝道︰「我大唐軍士,誰都不許妄動。違者軍法處置。」

侯君集臉色慘白,他只覺得這命令是針對他而下的。

甚至,他還感覺到攀爬到那麼高位置的秀寧,竟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遺言。

眼見著秀寧翻過那天然形成的巨石屏障,一直微笑騎在馬上的離歌,亦是起身朝著巨石對面攀爬而過。

不少人又是一陣的驚愕,這就是差距嗎?

跟在公主身邊的人,身手竟是各個都這般了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那三人的身影,盡數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中,他們才回過神來,才覺得那一顆幾乎要從胸腔中跳出的心髒,又踏踏實實的落了回去。

被巨石隔開的那邊,戰況激烈。

一地的死尸,自那巨石巔峰跳下時,都能聞到血腥與尸腐的氣息。

秀寧眉頭微皺,手中已然多了一柄利刃,腳尖落地時,就直接揮著手中的利刃,向著當場沖去。

跟隨李世民左右,一同被困在當場的人,只余其三。

他們四人被四十余人圍困在了當場,十分艱難的戰斗著。

背靠著背,將身後的方向交給了可以信任的人,他們奮力的想要殺出絕地,卻早已沒有了希望。

這方圓不過一里的地方,已然成了修羅場。

來的殺手近乎于可以足證一支小型的軍隊,足有百余人。

為首那一人,雖是蒙著臉,秀寧卻認出了他。

他是死士,是李淵麾下的死士,昔日里曾經相隨自己去過突厥國。

認出了那人,她已是動了必殺之心。

此人,絕不能放任他活著離開。

他若活著,會泄漏所有的秘密。

他若活著,就是對李世民最大的威脅。

他若活著,只怕心狠如李淵,會連自己一同除掉。

一抹抹的殺機,在秀寧眼中閃現,她沖入了站圈,因為人出現的很突然,兩招之間倒也取得了奇效,直接另得兩人斃命。

「寧兒。」

李世民喚了她的名字,聲音很輕,甚至可以說他沒有出聲。

他的唇,只是輕輕的動了動,她便讀懂了那兩個字的含義。

嫣然一笑間,她並未說話,一邊與殺手對抗著,一邊瞟向了自己手腕上的鐲子。

她在暗示李世民,她要出絕招。

他會意,十分巧妙的閃身,以旁人見不到的手法,將三個還在堅持戰斗的將士打暈在當場。

再無不可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剩下可以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必須死。

嗜血的狠厲出現在了秀寧的眼中,她按了鐲子上的寶石,光芒閃爍間,殺手們在一瞬間隕落了他們的性命。

李靖與離歌翻越而來時,所有的戰斗都已經結束了。

秀寧以半命令的口吻道︰「去看看,還有殺手活著的,就一刀結果了。還有我們的人活著的,務必要全力施救。」

她下命令時,聲音永遠都是清清冷冷的。

唯有看向了李世民時,眸子中會有柔色,連那聲音都溫和了幾分,「你有沒有受傷啊?」

李世民搖頭,秀寧寬心了幾分,「沒傷到就好。」

說著,她突然踮起了腳跟,圈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語,「他動了殺心,這些殺手…」

她要說的是,殺手是李淵派來的。

但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因為她知道,她不需要說,他就會明白。

嘆息著,她很是傷感的道︰「他不許我幫你,這一次不許。我沒辦法了,為你找來一個好幫手,叫李靖,身手不錯又有抱負有學識。他一心想要建功立業,博得功名,我想你可以信任他。」

說著,她摘下了手上的鐲子,就直接塞進了李世民的手中,「你拿著,萬不可以的時候,可以救你一命。」

「沒必要。」

他斷然的拒絕著,重新將那鐲子戴回在了她的手腕上,「我是個男人,再艱苦的環境都會活下去,為你堅持下去。而你活著,卻不是為了在艱難困苦中堅持,你要好好活著,活到我可以鋪上那萬里紅妝路,迎娶你的日子。」

「他沒對我動殺心,我是安全的。」

秀寧說著,秀眉低低的蹙起,就見他搖頭,「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你今日現身在此,難免不被他知道。他的心思,是深不見底的潭水,你我無從揣度,還是不要冒險的好。我答應你,這一路上我都會加倍小心。」

「好吧,我等你回來。」

說著,她突然很小孩子氣的伸出了小手指,「跟我拉鉤,三個月內一定要有捷報傳回。若不然,哪怕他要殺了我,我會帶人趕去與你匯合的。」

「好,跟你拉鉤。」

他十分寵溺的說著,這一幕幕都落在了李靖與離歌的眼中。

李靖神色淡漠,對這一切看見了都好似沒看見那般。

他的愛情,已經夠驚世駭俗了,他又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倒是離歌,雙眸中現出了濃重的憂色,似是這一切都讓他痛苦那般。

翩然拂袖間,他本該是世外之人,縴塵不染,卻做了再俗不過的事情。

「這巨石屏障要如何處理?」

他的話,打斷了一旁竊竊耳語訴衷腸的男女。

李世民將目光投注在了離歌身上,如同鷹隼一般的銳利,「他是…」

他遲疑,並不認識這個人。

秀寧淡然道︰「離歌,袁天師的弟子,在長安城中偶遇,便請他一起來幫忙了,只是他在長安城中另有要事,此番不能前往相助你剿滅瓦崗軍。」

說著,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瓦崗軍中有一個叫羅成的,以前有過一面之緣,此人你可盡力拉攏下。」

李世民搖頭,「我不想听這些,我想……」

他的話就這樣戛然而止,眸光中閃過了一抹凶色,手中的長槍刺出,直朝著秀寧肩頭的位置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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