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樓解散的傍晚,舞兒蒙著臉,出現在了萬花樓外,頗有些衛道士的模樣,感慨道︰「如此之地,早該關了。不然又不知道有多少無辜少女的清白與青春,都要埋葬在這樣不堪之地。」
她移目看向了秀寧,微微屈膝道︰「姐姐厚德,上天必定賜福。」
秀寧沒有說話,她耳邊不斷的傳來,黃姨臨死說的那番話。
她說她的死,是因為她發現了舞兒的秘密,發現了舞兒要除掉自己,除掉離歌,舞兒才會痛下殺手的。
秀寧從來都不怕人,也不怕事。
可如此陰毒,心思扭曲的人,仍舊會讓她覺得不寒而栗。
整理萬花樓時,她看到了黃姨的手札,每一字每一句,都充滿了心酸。
她的過往,以至于後來的種種。
秀寧發現,黃姨縱然是再愛財,也還是一個好人。她萬花樓里的姑娘,從來就沒有一個是逼良為娼的。
所有人,都是被生活所迫,戰亂所苦,才不得已來到萬花樓,換一個口飯吃。
就連舞兒也是這樣的出身。
一個人,若是救了你的性命,就值得你用你的性命,還報這種大恩,何況只是讓你為她賺點錢。
秀寧暗暗搖頭,內心中的不解讓她對舞兒的態度,比之先前,更是疏離了幾分。
「我只是在遵循黃姨的心願,若真有善心的人,也是黃姨,這份功德是屬于她的。」
舞兒心頭一陣,雖然從認識秀寧開始,她的態度一直都是那般模樣,很疏離,很冷漠。
但今日種種,似是比往日更為的淡漠。
難道黃姨那個老不死的,臨死前說了自己的壞話。
該死,她分明已經命不久矣了,怎麼會有力氣說自己的壞話。
尷尬的站在當場,一時間她踏足萬花樓也不是,原地站著更不是。
她窘迫異常,看著秀寧走遠,去忙別的事情,才是恨恨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拉過了小紅問︰「她已經討厭我了,你呢?會不會也討厭我?」
小紅登時瞪眼搖頭,「姑娘,小紅早就想勸你了。那位李家三小姐,不是什麼好人。她女扮男裝而來,見到姑娘你殷勤萬千,早就該言明她非男子。可她推月兌再三,還不是仗著她似乎高門小姐,故意捉弄姑娘你嗎?姑娘該恨她才對,一點都不該討好她。至于黃姨,敢跑來跟姑娘索要銀錢,自然是不要命的,姑娘那般對她,又有什麼不對。」
舞兒微微寬心了幾分,撫過了小紅的臉,「還是你好,凡事都向著我。不過傻丫頭,記住要改口了。以後叫我夫人,何老大那個人,疑心甚重,你若說話不謹慎,會挨罰的。我不想你有事。至于三小姐那邊,你不要表現出任何的嫌煩,現在何老大都要听她的話,你若是與她為敵,會死得很快的。」
「小紅,舞兒孤苦伶仃一人在世,已經很不容易了,還請你一定要為了我,不要去開罪她,陪著我,好嗎?」
「姑…阿不,夫人你放心,我一切都听你的吩咐。」
舞兒又寬心了幾分,將手上的鐲子褪了下來,戴在了舞兒
手腕上,「舞兒,我要辛苦你一趟。听我說,我懷疑黃姨臨死前百般的詆毀我,不然三小姐不會是這個樣子。我現在不方便去得太遠,你一定要幫我弄清楚,黃姨到底有沒有詆毀我,又是怎樣詆毀我的。」
「夫人放心,小紅這就去。」
小紅走了,舞兒緩步走進了萬花樓,走向了秀寧,「姐姐,黃姨縱然好心,可太貪心了。何況威脅得我那麼苦,又從未善待過萬花樓中的姐妹。姐姐,她真的是死有余辜……」
秀寧突然回頭,清冷的眸子,掃在了她的身上,「生前事,莫要再評述了。人死如燈滅,一切都塵歸塵土歸土吧。」
舞兒的臉色,又變得難看了幾分,索性她蒙著面,不曾被旁人看出什麼。
那一雙清澈的美眸中,流露出了委屈之色。
她淒淒然然的望向了秀寧,哽咽不已的道︰「姐姐,我說得都是真話,你何故這樣凶我。」
「我也說得都是實話,而且沒有凶你的意思。我為人就比較冷,說話的時候也比較冷,舞兒多擔待吧。」
頓了頓,秀寧又道︰「這里畢竟還是煙花之地,舞兒已然嫁人,不適合再來此處,早些回司竹園休息吧。」
舞兒很恨的咬了咬唇,就看到秀寧又兀自走遠,忙別的事情去了。
她狠狠的一跺腳,轉身走去了。
回到司竹園,她就听到小紅在自己耳邊,耳語了黃姨的臨終之言。
有一些的駭然,舞兒的心狠狠地顫抖了一下。
難怪李秀寧的態度會變成這個樣子,原來她是對自己生起了防備之心。
略一沉吟,她拉著小紅,徑自跑進了內堂,去找何潘仁。
何潘仁原本神色凝重的,與徐真談著什麼,見舞兒跑了進來,就是倏然住口不言。
徐真會意,忙是道︰「何老大,兄弟就先告辭了,明日再來。具體事情多還要三小姐做主,但目前她的打算是這樣的。晚些她處理好與官府的關系,便會再入司竹園,與何老大你當面詳談。」
「徐兄弟客氣了,到時我何某人招呼不周,還請見諒。」徐真拱了拱手,就走出了司竹園。
帶到徐真走遠了,何潘仁才開口,「舞兒,內務我都交給你處理了,但以後不可這般莽撞,隨意闖入內堂。」
舞兒撒嬌,「相公,是緊要的大事啦,不然我也不能這樣跑來。」
「大事?」
何潘仁疑惑,舞兒就對小紅使了個顏色。
小紅走上前,將黃姨臨死前與秀寧說得那番話,重復說了一遍。
舞兒有些淒婉的嘆息,「那黃姨的事,相公你也是知道的。可現在,黃姨的遺言害得三小姐這般誤會舞兒,舞兒擔心壞了相公的大事,所以才這樣莽莽撞撞的闖了進來。相公,你要想辦法讓舞兒有機會,證明自己的清白啊。」
何潘仁沉吟著,想了許久才在舞兒耳邊低語了一陣,「舞兒,如此可好?」
舞兒迫切的點頭,「一切听憑相公吩咐,舞兒一切都按相公說得做。只是其中有委屈相公之處,還望相公見諒。」
「無妨,戰事不遠,你只管安心便是。到了戰場上,那些亂七八走的事情,就不可以再想了。」
舞兒媚笑,「那今夜,讓舞兒好好此後相公,彌補未來的虧欠,好嗎?」
客棧。
縣縣令再一次來訪,帶著他縣令的大印,出現在了秀寧面前。
「三小姐,我一切都想清楚了,從此以後縣就歸三小姐所有,小人權作師爺,專心為三小姐效勞。」
秀寧看到了縣令的誠心,進來有些陰郁的心情好了幾分。
接過了那印,隨意的看了一眼,秀寧就是道︰「既然你有心,那我給你一個機會,未來仕途如何,就看你的表現了。」
說著,她將那縣令大印交給了馬三寶,「帶著這個,保護縣令,去我伯父府上。替我說明,秀寧有心打通長安一道,希望伯父能夠在縣主持諸多事宜,迎接父親和世民他們的到來。」
馬三寶鄭重的接過了那大印,「小姐放心,小人一定不負所托。」
秀寧再一次看向了縣令,「我這位朋友,身手非常了得,你若是想做什麼手腳,還是趁早打消念頭。我伯父,是縣縣南李府的李老爺,他心思縝密,非常人所能及。你若有半句虛言,或是動了別的念想,相信他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三小姐放心,我這是一心投誠的。」
秀寧點頭,「那你們兩個就去吧,一路保重,望早日听到你們傳來的喜訊。」
三日後。
秀寧站在黃姨的墳前,擺上了祭品,一個人默默的站著。
忽而,她听到了腳步聲,回頭就看到舞兒緩步走了過來。
「你來?」
舞兒低頭,嘆了口氣,徑自跪在了黃姨墳前,「舞兒想懺悔,是舞兒過分了。不管怎樣,都不會傷了黃姨的性命。」
听得她這樣說,秀寧也就不再多言,只是退讓到了一旁。
舞兒跪在墳前,懺悔了許久,才緩緩起身。
秀寧點燃了香燭,最後祭拜後,正要起身就感覺到有人狠狠的推了自己一下。
她回身,就看到舞兒一臉慌亂的擋在了自己身前。
風聲過,寒光閃,居然有人想要從背後偷襲自己。
看清楚這些,想要推開舞兒時,秀寧才發現,那人身手奇高,自己反應雖然快,卻終是慢了他半步。
那短暫的一剎那,舞兒的心口就替秀寧狠狠的挨了一搶。
秀寧駭然,還是毫不猶豫的推開了舞兒,與那此刻交起手來,她已無暇顧及舞兒,只得嬌喝一聲,命令那叫小紅的丫頭,「去喊人,救舞兒。」
舉槍而來的刺客,下手極狠,招招都想要取她性命。
她手上並無兵刃,應付起來頗有些的艱難。
「你是何人,緣何與我過不去。隋帝無道,你又為何要替他這般賣命。李家是正義之師,你若有好身手,投靠李家,成就萬世功業,豈不更好?」
秀寧沒有一定勝過此人的把握,又不想將她的殺手 暴露在外人面前,也就只好這樣且打且退,且忽悠的應付著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