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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甜酸(二)

紀泓燁雖然沒怎麼和女孩子接觸過,阿錦性子又獨立,不用他費心思的去哄。但他本就極為聰慧,要想了解一個人心里的想法,也沒什麼困難,自然知道她心里不舒坦。于是,他準備好好哄哄她,就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借了驛館的廚房給她做糖吃。

要說他這個想法確實是很好,很討女孩子的歡心。可是,納蘭錦繡並沒有太多期待,因為她太了解三哥了,以他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怎麼可能下得了廚呢?

三哥的才華是有目共睹,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尤其是書讀得極好,所以才能高中探花。正是因為他把很多時間都用在了這上面,所以他在料理自己生活的時候,就顯得特別沒有天分了。

紀泓燁大概也沒想到她會是這麼淡然的反應,他以為,她應該會特別欣喜的。雖然能力受到質疑,可他到底還是耐心把糖給做出來了。說是做糖,其實就是把甘蔗里的糖分煮出來,然後再用文火熬制,等到水分揮發得差不多,就把它盛出來放到器皿中,等到冷了的時候就可以吃了。

納蘭錦繡本來沒抱多少希望,她覺得三哥一定會搞砸的。沒想到,他熟練的生著了火,讓她在灶膛前看著,然後挽了衣袖開始煮甘蔗。這個過程很長,可因為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也就不覺得難熬。等到紀泓燁把糖水盛到瓷碗中,等它成型的時候,納蘭錦繡心里竟有幾分期待了。

「三哥,這要放多久才能吃?」她聞著糖水甜甜蜜蜜的味道問。

「在金陵的時候通常都要放一夜,北疆比較冷,想來很快就能好。」紀泓燁把瓷碗蓋了蓋子,又放進木制的食盒里,然後提到了廚房外面。

納蘭錦繡坐在廚房的門檻上,一手支著下巴,神態安然的看著眼前的食盒。紀泓燁挨著她坐下,動手把斗篷上的帽子給她扣到了頭上,柔聲道︰「夜里冷,小心傷風。」

「三哥為什麼會做糖?」納蘭錦繡明顯對這個比較好奇。

紀泓燁笑了笑,語氣有些無奈︰「我母親還活著的時候,姨母常常來府上,她們姐妹的感情一向很好。我那時候剛開始習字,先生嚴厲得很,時常被打手心,嚴重的時候連筷子都握不了。」

納蘭錦繡蹙眉,雖然她也能夠想象,三哥于書法上能有今日的造詣,一定是小時候下了苦功,卻沒想到會被打成那樣。她側頭看了看他,見他神色十分平靜,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心疼的,就伸手去勾他的手指。

紀泓燁微微一笑,把她的手放到掌心里,感覺到她指尖微涼,就用自己的溫度給她暖著。然後才緩聲道︰「姨母家的婉兒表姐看我手疼的厲害,為了哄我,就給我做了這個糖。我父親一直告訴我,我是紀家的嫡長子,肩上的責任很重,一定要很嚴厲的培養,所以我基本上都不知道糖是什麼滋味。」

納蘭錦繡有點心疼三哥小時候的遭遇,但又有點兒不喜歡听他提起他婉兒表姐。她隱隱記得听外祖母說過,三哥的那位親姨母也是嫁給了一名商人,現在舉家都在蘇州。她還記得,那位婉兒表姐年長了三哥兩歲,當時三哥的母親也是有意讓兩家結親的。

紀泓燁卻不承想她能知道這些,自顧自的說道︰「那時候覺得糖可真是好東西,心中再是苦澀委屈,吃了它就能變得很甜。後來索性就學著婉兒表姐的樣子,自己開始做了,沒想到第一次就做成了。」

納蘭錦繡撇了撇嘴,現在竟是覺得一點兒也不想吃這個糖了,然後還酸溜溜地問︰「那三哥還記得婉兒表姐長什麼模樣嗎?」

「記得。」紀泓燁側頭,像是想起了什麼愉快的記憶︰「她雖然比我年長,個子卻不如我長得高,眼楮大大的,是個特別活潑的性子。」

納蘭錦繡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又撇了撇嘴,心里也愈發的不是滋味兒了。三哥這個人對誰都很溫和,卻又很淡漠,很少有人讓他能用這種重視的語氣說起來的。看樣子這個婉兒表姐對他來說,還真是挺特別的一個人。

她,好像有點兒吃醋了。

紀泓燁去看糖了,發現已經凝固,就笑著對她說︰「可以吃了。」

納蘭錦繡興致缺缺地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把瓷碗敲碎,又把里面的糖用小錘子敲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然後往她嘴里放了一塊,問道︰「甜不甜?」

「甜。」納蘭錦繡點頭,說得有些言不由衷。

紀泓燁自己也拿了一塊吃,蹙眉︰「小時候那麼喜歡,現下竟然也是吃不下去了,甜的東西果然不適合我。」

納蘭錦繡這注意力可不在這糖上面,她看了紀泓燁兩眼,故作平靜地問︰「你姨母舉家遷到蘇州之後,你們就再沒有聯系過了嗎?」

「聯系過,不過都是很久以前了,還是婉兒表姐出嫁的時候。」

「出嫁了?」

「嗯,還是嫁到了金陵,姨母曾修書給我,希望我多多關照。」

「金陵?那怎麼從來沒見你們走動過?」

紀泓燁嘆息一聲,道︰「自母親去世以後,基本上就沒聯系過了。而且我是男子,她已嫁做人婦,本來就是應該避嫌的。」

「那她嫁到哪戶人家了?」

「她夫家是做藥材生意的,裕記。」

納蘭錦繡對「裕記」還是有幾分熟悉的,算是做藥材的老店了,品質很好,價格一向也很公道。從他家口碑上就能看出來,東家應該是很寬厚的人,婉兒表姐嫁得應該是不錯的。

「你若是有心思,等咱們回金陵,我可以帶你認識一下她。這樣你以後用藥材就可能方便很多,他們那里有一些稀缺的藥材。」

「三哥都沒和人家走動,怎麼了解的這麼多,想來一定是花費了不少心思打听吧!」

紀泓燁終于听出來她話里的不對勁,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畢竟有小時候的情誼在,而且她又是我母親的外甥女,我自然要多了解一些她夫家的情況,她若是吃了苦,我也總該是要護著幾分的。」

這話于情于理都沒有過分的地方,可納蘭錦繡听了就是不舒服。她捏了一塊糖塞到嘴巴里,小聲道︰「我這就把糖都吃光,看你還怎麼睹物思人!」

她的聲音雖然小,但兩人距離極近,紀泓燁把她的話一字不漏的听了進去。他無奈地笑,知道這丫頭是在吃醋,他想不明白,她在介意什麼。不過就是小時候的一點情分,和男女之情相差甚遠,也值得她介意……

納蘭錦繡見三哥看她的眼神,越來越意味深長,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就不再看他,只低頭吃糖。紀泓燁見她接連往嘴里塞了兩顆糖,蹙眉道︰「你慢點兒吃。」

納蘭錦繡抬頭,沖他笑了一下。因為嘴巴里塞了好幾顆糖,臉頰都鼓鼓的,像個肉包子似的,那模樣看起來有些古怪,不過在紀泓燁看來也挺可愛的。他低笑一聲,低頭去親她。

納蘭錦繡因為嘴巴里含著糖,被他親的時候有些不大舒服,她往後錯了錯臉,想要避開。紀泓燁卻伸手扣住了她的後腦,不讓她逃離,還把她嘴巴里的糖卷來吃了。

納蘭錦繡臉頰通紅,連帶著雪白的脖頸都紅了一片。她覺得三哥這樣就有些過分了,那案子上明明就有好多糖,他卻偏偏要搶她的。

紀泓燁對上她的眼,笑意更濃,打趣︰「為什麼我覺得這糖有點兒酸?」

「酸不酸你還不知道麼,這是你親手做出來的。」

「我做的糖可是甜的,就是不曉得誰在這里面加了醋。」

他這是拐彎抹角的在消遣自己!納蘭錦繡正準備抓起案子上的幾塊糖,都塞到他嘴巴里,以示懲罰的時候,就被他緊緊抱了,閃身躲到一側黑暗的角落。她剛想說話,就被他伸手捂了嘴,黑暗中,他溫熱的唇貼在她的耳側,緩緩道︰「乖點兒,有人來了。」

納蘭錦繡瞪著一雙水眸看著他,深更半夜的,她就不信誰還能有他們這麼閑跑到廚房來。對上她懷疑的眼神,紀泓燁無奈,只好又小聲道︰「馬上就要進來了。」

他話音剛落,果然就有兩個人模進了廚房。今晚的月光很好,足夠明亮,所以納蘭錦繡和紀泓燁剛剛並沒有點燈。此時他們躲在暗角,就著月光也能看清楚屋里來的兩個人,體型十分高大。

「找到了沒有?」其中一個問另外一個在牆角翻找的人。

「奇怪了,沒有。」那人道。

「怎麼可能?你是不是記錯地方了?」

「不會呀,我明明就放在這了。」那人又翻騰了幾下,依然沒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就道︰「是不是被人取走了?」

「你放的時候有沒有人發現?藏的夠不夠嚴實?」

「這種事情我是背著人做的,絕對不會有人發現。」

「現在東西呢!」問話的人明顯有些焦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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