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無人私語時。
「睡著了嗎,淳元?」
「嗯。」
我縮了縮,把眼皮閉得更緊,然未安靜多久,耳邊又響起細碎的傻笑聲;那聲氣,比掉入米倉的老鼠還要歡悅三分。
猛扭過頭,眉開眼笑的慕容曜頓時憋笑不敢出聲。
我佯裝怒狀︰「笑!傻里傻氣的。都什麼時辰了還鬧?」
「我吵著你了?你睡,我保證不發出一丁點聲音。」
說著,他大手穿過我的後頸脖,將我摟在懷里。
而我很想擺月兌這過密的相處,但我發現,听著他小心翼翼的呼吸聲,觸著他過高的體溫,根本沒法入睡。
我自己松了較真的勁兒,說到︰「我看我還是回芳華苑得了,你這樣鬧騰,我想睡都難。」
「回芳華苑?」慕容曜愣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外面的天色,忙阻止到︰「這會兒不到五更天,外面黑燈瞎火的,且天好像也在下雪,不安全。」
「留在這才不安全。」
對他私下被窩里的小動作,我表示出了極度不滿。
「說我?」
咧嘴一笑,他腦袋就不自覺到朝我這邊靠,我反應甚快,探出手掌堵住他不規矩的嘴。
我訓斥到︰「哪里學來的吊兒郎當。節制點。」
「可一刻值千金啊。」
「這可不是什麼新婚洞房。」心虛地抽回被他小貓般撒嬌蹭著的手,我說了句極壞氣氛的話︰「被你禁足的這段日子,你流連輾轉于各宮各院,怎麼還像個喂不飽的貓兒?」
他蜜笑漾起︰「果然吃醋了。」
慕容曜點評了句,內殿里響起陣不大不小的笑聲;我正臉紅尷尬間,他一頭朝我枕邊靠得更近。
「不過我就歡喜你這樣兒,總算是正兒八經把我裝心里惦記著。」
我 嘴回上︰「誰惦記著你?少自作多情。這是你的後宮,你愛和誰好就跟誰好,反正橫豎礙不著我的眼。」
「好端端的,怎麼說起氣話來?」
似乎模準了我當下脾氣,他嘴也是哄得甜︰「我知道這段時間疏遠了你,可究其根因,還不是你害的。每天裝得跟個浪蕩子般周旋于後宮,不就想多引起你的在意,進而換個主動搭理。」
我心中莫名一陣喜滋滋,可嘴上依舊不饒︰「油嘴滑舌的,少給我戴高帽子。我可沒這麼大本事霸佔著你。」
「我再裝得高冷,還不是禁不住你小指一勾;這輩子,我算是徹底栽你手里了,你得負責到底。」
說著,慕容曜朝我懷里一鑽,臉貼著我的胸口調侃到。
「心跳好快你,動心了吧。」
「我是替你感到沒羞沒躁。」 嘴了句,我拍拍他不規矩亂蹭的臉頰︰「現在不怕我心向著別人?」
他道︰「怕,所以要看得更緊,最好寸步不離。」
我憋屈不散︰「那就是說你氣消了?」
「我哪有,在你面前我根本沒這脾氣。」
「意思就是說我這段時間,是自己找閑氣受?」捧著他略發燙的臉,我挺氣不順地說到︰「林思安呢,心里可因她還膈應?」
「好端端地怎麼突然提起她來。」
慕容曜豁然睜開眼,俊顏上沉溺不在,多了分嚴肅。
我沒避諱意思︰「自然是有事說事,免得這疙瘩在心里留久了,成了禍害。」
「你還知道她是個禍害啊。」他從被窩探出手,在我鼻梁上輕輕刮了下︰「我要的人,自始至終是你,你找她來試探我,算什麼?我被你耍得像個傻子,還不許惱,聖賢估計遇到這事也氣得從棺材里跳出來。」
我置氣回應上︰「你怎麼確定那晚我是在耍你?」
「你這話什麼意思?」
忽然,慕容翻身而起,整個人罩在我頭頂,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而我一緊張,稍稍別開他過于炙熱的目光︰「沒,我隨口說說的。」
「淳元,看著我。」他手攏著我的臉頰,固執將我倆偏移開的視線鏈接在一起︰「難道那晚在裕和殿的人是你?!不對啊,明明林思安她」
我抿抿唇,卻感覺灌了鉛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追問得緊︰「我不過要句你心里的真話,行嗎淳元?你心里有委屈,可也得讓我知道,我不擅長猜來猜去問答案。」
我避開尷尬對視,道︰「你要我怎麼說?說當時,我作繭自縛用林思安來試探你,結果自己卻臨場後悔,和你假戲真做?」
「那晚真是你?!!」
驀地,慕容曜面上陰霾掃盡,短暫思索,面上露出燦爛如陽的笑容。
我以為,這個事兒會一直成為我和他間的一個秘密,不想兜兜轉轉,我終還是個禁不住這兒女情長的人。
那晚在裕和殿內和慕容曜共度一宿的人,確實是我。
當時林思安扮作我,正欲與酩酊大醉的慕容曜鸞鳳顛倒。躲在屏風後的我,以為事情將就此塵埃落定間,可到了節骨眼上,慕容曜忽然把林思安強行推開了。
不知是否事有湊巧,他口中一句似醉非醉的話,徹底沖破了我多時的踟躕。
他說,你不是淳元,我找的人是她。
若說這個男人過往在我心里佔住什麼位置,我是糊涂的,模稜兩可的;但此刻這番酒後真言,絕對能牢牢鎖住我搖擺不定的心,以至于我勇氣制止這場鬧劇。
我和林思安之前立下的賭約,看似她是最得利的人,可殊不知這一局,她不過贏了後半局的設計,而我卻贏了前半局的試探,徹徹底底得到這北燕天子的真心。
昔日蠢事我說得含蓄,可在這個過程中,慕容曜一直含笑不住點頭。
「耍小聰明,自作自受!」
故事到無話可說,可他,一臉激動把我從榻間拉起,疾言厲色地教訓到。
「以後不許再干這種蠢事!」
「冷 !!」無言以對的我,挑了個最切身的體會回應他。
可他,用霸道而不失溫柔的吻,堵住我的嘴;倒在枕間一番教訓後,他似乎得了個心滿意足,將我周身透風處細細用被子掖實。
我羞怒難當︰「笑什麼笑?得意過頭了不是。」
他道︰「我笑啊,只有在這樣坦誠相見的情況下,我才能探到你的心里話。這法子好,以後我得多練多用。」
「沒門。」我啞然一陣,然後將他推離了些,並告誡到︰「可至少一年內,你沒這個機會了。」
「這為何?」
「我總不能顧了你這個大的,不管肚子那個小的吧。」
此話一出,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里,這內殿中陷入種莫可名狀的寂靜中。
我瞧著慕容曜的反應,正懷疑自己表達是不是太含蓄,忽然一個措不及防的攬抱,如潮水般把我包圍住。
他半驚半喜地問上我︰「我,我是不是在發夢?」
我枕在他的頸窩間,偷偷笑出聲︰「傻子,夢里有這麼真實?」
「你,你再說一遍,我怕真是在做夢!」
「都是做爹的人了,性子還像個孩子般,幼稚鬼。」嘴上雖有嗔怪,可心里暖暖的︰「盛安公主很快有伴了。」
那個接近黎明的夜里,記不得他抱著我說了多少次欣喜若狂的話;不過,從那個夜起,我的世界里漸漸有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