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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兩難

清淺將茶碗放到一邊,嘆了口氣,示意素素將小桃拉起來。

小桃默默站起來,一雙大眼楮里面盈滿了淚水,蜿蜒成一條小溪流至腮邊,看起來十分惹人憐惜。早在小根子出事之時,她便料到自己此行不得善了,已經做好了即便是死也要救得小根子的準備。

「不錯,小根子是我故意冤枉他的,我本無意連累小根子,只是,有些事需要你的幫助,只好出此下策,再者皇帝明智仁慈,斷不會讓小根子蒙冤枉死,你大可放心。當時你推我入水,若不是五王爺心地仁慈,救了我,怕是我早就見了閻王了。如今兩事相抵,我們也算是扯平了,我也不怨你推我入水,你也莫要怨我,要怨就怨指使你害我之人吧。」縱然是小桃害死了上一個林清淺,清淺也不忍心去看小桃那楚楚可憐的臉,只是盯著桌旁的藍彩描金花卉紋瓶。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當日為了幾分不義之財,受得奸人指示,加害于林小主,奴婢被豬油蒙了心,昧著良心行事,奴婢死有余辜,任憑娘娘處置。只是,家弟年幼,也並未參與其中,他是無辜的呀,還請小主看在他無知以及我家只有這一個男丁的份上饒過他吧。只要小主能放過小根子,小主讓奴婢做什麼奴婢都願意。」小桃甚是惶恐,說著又要跪去,被素素攔住了。

「做什麼都願意?哪怕有性命之憂也不後悔嗎?」清淺將目光從那花瓶上移開,轉過頭來,直直地看著小桃,想要看看她究竟有幾分決心。

「只要小根子能好好活下去,我便是死了也無憾。」小桃想起昔日的種種,閉了閉眼楮,神情苦楚,身上出了一層薄汗,打濕了里衣。

小桃的家里有姐弟五個,父母都是農民,生活過得窮困潦倒。由于家里只有小根一個兒子,再加上古人重傳宗接代,小根便成了她爹娘的心頭肉,就是她們四個姐妹加起來也比不了的。當時,爹爹總說,女二是給別人養的,早晚要嫁出去,是賠錢貨,小桃每每听了便默不作聲地走出去。

小桃作為家里的大姐,從小便吃盡了苦頭,下地,、織布、伺候豬羊、照顧弟妹、洗衣做飯都是她的活,可有了什麼金貴一點的吃食,都是緊著小根來,然後才是她們姐幾個,小桃覺得自己在家里受盡了苦楚,便從家里跑出來,再加上姿容尚可,進了宮當宮女。

後來入了宮她才知道,比起這宮里的刀光劍影,吃人不吐骨頭的可怕,稍微餓一些,窮一些又算得了什麼呢?至少每天都能開心地活著,一家人雖然清苦倒也平淡幸福。在家里不會擔心掉腦袋,不會擔心有人害你,不會因為一點小事便受到責罰。

可是這進宮容易出宮難,即便是再後悔,也由不得她,只能等到25歲被放出宮去,小桃十分想念家中的父母弟妹,每每夜里偷偷抹眼淚,悔恨自己的任性,擅自離家出走,拋下了年幼的弟妹

,悔恨自己不孝,不能侍奉爹娘左右,為其分憂。

可是令小桃沒想到的是,自己曾經記恨的弟弟小根竟然會進宮來找她,為了尋她吃盡了苦頭,她娘竟然急得生了病,原來,所有人都是愛她擔心她的。她既悔恨又感動,姐弟倆抱頭痛哭。從那以後她便決定哪怕自己餓著凍著,也要讓小根吃飽穿暖,哪怕自己身死也要顧著他的周全,保住自家的血脈,姐弟倆互相照應著,這宮里的日子也沒那麼難熬了,起碼還能有個人說著體己話。

林清淺點了點頭,神情凝重,倒有些同情起小桃了,竟有些動搖,這小桃沒有她想的那麼壞,甚至十分重情重義,可想起原主的慘死,林清淺又狠了狠心腸︰「我問你,你可要老實告訴我,倘若有一句假話,被我發現了,那小根子……怕是出不了刑獄司了。」

「小主盡管問便是,奴婢一定知無不言,言不無盡,但凡有一句假話,便叫我不得好死。」小桃十分惶恐,小心翼翼道。

也不急著問話,先在心里仔細地思考著,正巧茶碗里的茶沒了,清淺便又沏了一杯,拿蓋碗細細撥著茶碗中的茶葉,待稍涼一些,默默品著,問道︰「蓮池那次,到底是何人指示你來害我?可是徐采女?」

「回林小主,當時是徐采女身邊的流沙拿著些錢來找我,問我想不想賺一些嫁妝錢,想必是受了徐采女的指使。我心生疑惑,便問她所為何事,後來她便大致說了關于陷害小主您的事情。」許是哭了許久,小桃的聲音有些沙啞,一邊說著,一邊細細回想著事情的經過。

清淺微微點點頭,抬了抬手,示意她繼續說下去。素素則站在門邊,小心著外邊打掃的丫鬟們,免得有人偷听,自從上次被皇上安插了人手,便不得不注意隔牆有耳了。

「後來,奴婢不敢得罪流沙,我們這些三等宮女,只能是仰人鼻息過活,再加上,這流沙不是個好相與的,宮里人都知道,得罪了流沙便會被報復得很慘,心里一害怕,再加上她幾次三番地來找奴婢,便應了。」小桃拿出粉色春枝帕子,細細地擦著頭上的冷汗,生怕林清淺覺得是自己故意害她而連累小根。

「那你可知,徐采女她為何害我?」清淺有些疑惑,自從自己穿越而來,徐采女(也就是當時的徐寶林)幾次三番找自己麻煩,甚至多次想要殺我,究竟是為了什麼?原主的記憶里也沒有什麼得罪到她的地方。

「奴婢隱隱約約好像听著流沙說想讓您閉嘴什麼的,想必是您知道了徐采女的什麼把柄。」小桃小心翼翼地看著林清淺,大膽的猜測道,見其面色如常,微微松了口氣,抬手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林清淺使勁搜索原主的記憶,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時得罪了徐采女,讓她這樣恨自己,。索性不想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想這些也沒什麼用處了,不管是

因為什麼,都已經是有我沒他,有他沒我的局面了。

「那你可願意指認徐寶林?當然了,這結果無非兩種︰第一,我們失敗了,徐采女是不會放過你的;第二,我們成功了,你謀害主子的罪名怕是逃不掉了,怕是也討不到什麼好。你可想清楚了再作答,當然,我不會強迫你,你可以細細考慮片刻。」林清淺繼續問道。

小桃嚇得臉色一白,嘴唇也褪去了血色,汗珠細細密密地布滿了白潔的額頭,她雙手緊握,眼楮里的恐懼十分明顯。在宮里混了這麼久,她當然明白林清淺話中之意,猶豫了好一會兒,她終于下定了決心,帶著一種絕望的超然,似是看破了生死,顫著聲音道︰「只要林小主您能保小根平安,奴婢願意為林小主效勞,倘若小根子有什麼不測,那奴婢就無法達成林小主的要求了。」

林清淺覺得小桃雖然害了自己,說到底還是受了那徐采女的指示,即便有罪也罪不至死,那小根更是無辜受牽連,看二人之前濃厚的感情,清淺覺得十分動容,甚至有些佩服小桃為救弟弟甘願赴死的決心。「你放心,只要你能夠做到我要求你的事,我保證小根子平安度日」,林清淺淡淡開口,看著小桃的眼神里多了一絲尊敬。

「那……那奴婢可以去看小根一眼嗎?奴婢怕……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求林小主成全。」小桃瞪大了眼楮,想要阻止眼淚流下來,嘴角勉強牽起一抹笑,確是比哭更難看。

清淺明白,小桃已經把自己看成了一個將死之人,想要再最後看一眼自己的弟弟,心下動容,哪有不允的道理?于是便在素素的耳邊耳語了幾句,叫她帶著小桃離開。

直到听到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清淺才慢慢起身,蹣跚地走到銅鏡前面。她模了模自己的臉,看著鏡子里熟悉的眉眼卻覺得那麼陌生,看著越來越工于心計的自己,看著鏡子里滿臉算計的自己,清淺覺得心里如一團亂麻。曾經以為,小桃和徐采女沆瀣一氣來害原主,是她自己貪戀權勢與富貴才害人性命,死有余辜,可如今才知道事實並非那樣。她甚至可以為了救弟弟明知自己會死也甘之如飴,這樣的小桃,用來做自己復仇,甚至是害人的犧牲品,真的沒問題嗎?她那一顆跳動著的良心能安嗎?

還是她應該放過小桃,放過徐采女,也放過自己,等著林采女再來害自己?下一次自己還能那麼幸運地死里逃生嗎?誰能告訴清淺,她改何去何從?

一面是自己的良心難安,一面是自己的性命之顧,全了性命,便要拿小桃的命來換,全了良心,也許慘死在宮里的便是她林清淺了,她到底該怎麼選?就沒有一個雙全之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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