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慶洲一愣。
蔣氏的事,其實這幾年,基本都是歐陽連在操心的。
蔣氏企業雖是大,但之前就是房地產為重點。
而這幾年房地產的不景氣,上面出了不少的政策,很多地皮都無法推動,前期投入的大量資金,也無法運轉起來。
要不是因為樹大根深的,其實很容易就會出岔子。
蔣慶洲當年是和歐陽連稱兄道弟,一起做的房地產大佬。
但兩人的個性,截然不同。
蔣慶洲比較溫一些,歐陽連卻是強勢不少。
久而久之,自然是會被歐陽連給駕馭住。
而蔣繼深這些年,根本就不愛多看一眼蔣氏。
現在卻是突然跟自己要股份。
蔣慶洲倒也不見得不願意給,他現在,什麼都擁有了,蔣繼深的身價有多高,蔣慶洲自己就很清楚,他要自己名下蔣氏的股份,絕對也不會白要。
「你突然要蔣氏做什麼?」
蔣繼深點了一根煙,漫不經心抽了兩口,也不知是在想什麼,沉吟了會兒,才開口,「你現在不去公司,公司總得有人經營不是?」
「你歐陽叔叔……」
蔣繼深不等蔣慶洲說完,冷冷呵了一聲︰「你倒真是信任他。」
「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繼深,你對我有意見不如直說,別是這樣陰陽怪氣的。」
蔣繼深吐出一口煙霧,隔著白色繚繞,看了眼蔣慶洲,他臉色不是很好。
一副不被尊重的樣子。
可,他真值得讓人尊重麼?
蔣繼深有時候也在想,當年媽媽和那個肚子里的妹妹就那樣走的時候,他真的是一點都不覺得有問題麼?
隔了這麼多年,他再婚,蔣繼深覺得自己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因為自己的父親是個怎麼樣的人,他很清楚。
不會讓自己的情感空白太久。
說句好听的話,是不能浪費人生。
可說句不好听的,不就是不甘寂寞?
只是,每個人的價值觀都不一樣。
蔣繼深覺得自己不會太過苛刻去評價什麼。
所以,他對蘇音琳談不上喜歡和討厭。
蘇眠不一樣。
這他很清楚。
這些,他不需要讓任何人知道。
「我是否陰陽怪氣,你很清楚,我現在這樣和你說,已經是最大的極限。」蔣繼深神色寡淡,仿佛不過就是在討論一個商品,「你放心,我不會白要你的股份,你現在也無心工作,我會把我的一個投資項目分紅,全部轉給你,足夠你和你新婚妻子逍遙快活。」
這是蔣繼深回來了之後,和自己一口氣說得最多的話。
蔣慶洲心里很不是滋味兒,「我是你父親,你要蔣氏的股份,我會給你,我不需要你的錢。」
「你需要。」
「我當你父親的,哪有拿兒子的錢的道理?」蔣慶洲有些動怒,「我知道你怪我,但是…當時…算了,我說再多你也不會理解。那時候你還小,不能獨當一面,你不會知道,我當時被夾在中間有多為難。」
他站起身來,想了想,才說︰「我明天會找律師,你對你歐陽叔叔再有意見,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尊重他一下。」
蔣繼深嗤笑一聲︰「爸,你總是讓我尊重這個,尊重那個,誰來尊重良知?」
「你」
「歐陽連為什麼要拿下ve大廈,你是真的不知,還是假的不知?」
「……」
蔣慶洲神色開始僵硬起來,半響才無奈嘆息,「一個大樓而已,他有想法,我覺得也正常。」
「哪里正常?」
「繼深,你到底是想說什麼?」
「那個大廈,以前是做什麼的,爸,你是真的不知道?」
蔣慶洲的臉色已經不是僵硬,而是灰白色。
他薄唇緊緊抿著,知道兒子的氣場一貫都是強勢的,然而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的無法再多說下去,過往的那些畫面,包括自己今天在手機上看到的新聞……
他承認,這些年,他的良知,其實一直都有譴責自己。
可當年,他並不是主謀。
蔣繼深不想再多說,「就這樣說了吧,明天你的律師,和我的律師踫面之後,他們會交涉好,以後不要再理會歐陽連,我會親自招呼他。」
蔣慶洲皺眉,「當年的事,和你又沒有關系,何況,我看過了,梅家的勝算剛大,你去趟這個渾水做什麼?」
蔣繼深沒再接話,沉默地抽煙。
蔣慶洲了解他,知道他是不會再多說了。
正好廚房的佣人出來,說是給太太炖的燕窩好了。
蔣慶洲這會兒太陽穴跳得疼,讓佣人送上去,自己則是去了浴室,準備洗個澡。
佣人把燕窩端上去,就發現不僅是樓下的蔣家父子關系有些劍拔弩張的。
這樓上房間里,蘇家母女,好像也挺詭異的。
不過她自然是不敢偷听的,放下了燕窩,就趕緊走了。
蘇眠看了一眼那碗燕窩,嘆息一聲︰「媽,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提爸爸,但你有怨恨他的權利,他卻是給我生命的那個人。」
蘇眠一直都知道,媽媽不喜歡自己提到爸爸。
所以回來了之後,去墓園的事,她也不敢多提。
而現在,她才知道,原來今天蘇音琳暈倒,似乎是和爸爸有關?
蘇眠抿著唇,問︰「媽,你突然這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音琳還是有些心有余悸,當年自己背負的那些,經歷的那些,她知道,自己一輩子都不想再回想。
可記憶哪是能抹掉就可以抹掉的?
一個平凡的人,擁有的記憶,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深深烙印在了自己的腦海里。
她今天看到蔣慶洲拿著手機在刷新聞。
她才知道,那個ve大廈竟然是要競拍了。
政府親自操作的,之後,大廈就會被改建。
ve大廈是在京市的城西。
她這麼多年來,東南北都可以隨便去,但城西就是不願意再過去。
那邊有她的噩夢。
當初如果不是因為眠眠的父親給自己發了一條短信。
不是因為自己還是抱著一線希望。
她就不會過去那個大廈,就不會……
沒有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大廈都可以重新改建了,而她更沒有想到的是,蔣氏竟然還參與了這個項目。
她害怕。
這麼多年來,躲躲藏藏雖也談不上,但真的是提心吊膽的。
似乎是沒有人知道,自己以前的身份,是張凱的妻子。
也似乎是不會有人知道,在那個漆黑的夜晚,自己躲在垃圾桶下,看到的一切。
天不遂人願麼?
蘇音琳回過神來,抓著女兒的手就說︰「眠眠,不然,你還是去紐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