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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章︰人至暮年

然而並不是當真因為這麼些小事,同他發脾氣打算自此降罪下去天盛帝,垂眸看著這個陪了自己大半輩子,且同樣已經兩鬢斑白的六福。

天盛帝卻是只覺得心中一時間,有著股讓他難以言喻的酸澀之意。

「起來罷,朕又不曾責罰于你。」輕嘆一聲的天盛帝,最終還是抬手示意讓六福起身來。

實則上,六福的思慮並不深,卻是源自于這些,龍政寧威脅警示他的話語,不知究竟是否應當高知于面前的這位,已經心力交瘁的帝王。

有事不報乃是欺君之罪,可這種狀態下的天盛帝,卻又著實讓他不忍心說出來,龍政寧那等大逆不道的行為。

雙膝跪地謝罪的六福,听得了天盛帝的話後,最終還是選擇先將此事給隱瞞下來,「多謝陛下。」

天盛帝看著偌大,卻又極為空蕩蕩的殿內,眼中的孤寒一閃而過。

隨後便看到他對著身側的六福吩咐道︰「陪朕去御花園走走罷。」

「是。」六福彎腰輕應一聲,隨後便拉高了嗓子的開口道︰「擺駕御」

然而還不待他拉高了嗓子的開口,將擺駕御花園的話語給說完,就被天盛帝給抬手制止住了。

「不用刻意擺駕移宮,便讓朕自行前去走走便可。

制止了六福後面話語的天盛帝,隨後便微微抬手,示意六福扶持著他往御花園的方向過去。

天盛帝倒並沒有多提及心中所想之事,也並不曾多說些什麼話語。

乃至于在之後的一路上,他自始至終都是保持著沉默,目光偶爾會從路的兩側劃過,卻又並不曾多停留半刻鐘。

六福見天盛帝不多言,他自然也是不會多說些什麼,只是保持著同樣的沉默,扶持著他往御花園的方向走過去。

御花園離歷來帝王所居住的宮殿算不得多遠,求的便是讓帝王在想要出來散心的時候,可以不用浪費太多的時間。

但不知是否是因為如今,天盛帝身子骨早就已經大不如從前的緣故,往日里面並不曾覺得會有多遠的路程,此番再兩個人這般緩慢的速度之下,竟是將半盞茶的功夫,給硬生生的拉到了一盞茶的功夫來。

御花園。

「陛下,老奴扶您去前面的亭子里歇息歇息。」六福扶持著天盛帝的手臂,看著離兩個人不遠的亭子開口道。

許是因為身子骨的緣故,竟是讓向來不服老的天盛帝,此番也是不得不承認自己在走了這番遠路之後,的確是有些累且疲乏了。

此刻在听到六福的這番話,便還是點了點頭,「去罷。」

隨著天盛帝的出聲,六福抬手將他給扶持到了亭子之中,「陛下,如今已經入深秋了,這外面有些涼,老奴去宮里給您取張披風來。」

就如同六福所說的那樣,如今已經入了深秋的季節,遠遠要比再溫熱的宮殿之中待著冷上太多。

尤其是如今

他的身子骨本身就受了損,在穿著這麼一身算不得多厚的龍袍,從暖熱的殿中驟然出行,這般頗大的溫差,不得不說讓他覺得有些冷。

天盛帝也不曾多言,只是輕點了點頭。

得到示意的六福,隨後便直接從亭子處往宮中的方向走了出去。

倒並非是六福心太大。

只是如今在接二連三的發生了這些事情之後,之前那批被派出去的一部分暗衛,悉數皆是被召了回來,日夜兼程的暗中跟隨在天盛帝的身側,為的就是保護這位帝王的安全。

所以就算這次出行,看似除了六福與天盛帝兩人知曉以外,實則上他們兩個人的身邊,要遠遠比看起來的安全太多。

也正是因為這個的緣故,這才致使了六福可以毫不擔憂的直接回宮,前去給天盛帝取披風。

畢竟他們這次出行,也沒有帶上什麼宮女太監,而他斷然不可能讓天盛帝再次回宮。

隨著六福的離開,渾身本就覺得飽含冷意的天盛帝,霎時間就覺得身側變得更加冷了一些。

就如同那碩大的池塘之處,看似枝枝婭婭何其多,可實際上到了這個時節之後,所余留下來的,終歸也就不過是一些殘枝敗葉,亦或者是一些常青藤罷了。

那些本在春夏時分所綻放的花花綠綠之色,此刻除了頹灰之色以外,當真是再無他色。

看著眼前的一片荒蕪,天盛帝不禁無聲的在心底輕嘆了一口氣。

對于如今的他這等孤家寡人來說,眼前的這副場景,竟是有些莫名的相似。

「當真是人至暮年了啊……」低聲呢喃著這番話語的天盛帝,看著面前顯示出一派頹然之意的風景,本就已經有些恍然的雙眸之中,竟是在此刻染上一層渙散的薄霧來。

…………………

「陛下?陛下?」

手中捧著披風和熱茶的六福,剛回來便是看到了這麼一幕。

愣神之際的天盛帝,突然听到六福的聲音自耳邊傳來,緩過神來將目光給看了過去,語氣溫和而平淡的開口道︰「來了。」

「陛下如今身子骨剛剛痊愈,老奴便給陛下帶了茶水過來。」說著話的六福,隨後便將手中的茶壺給端放在石桌上,取出一盞皎白玉瓷杯斟了杯茶,「陛下,天涼,您先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只見天盛帝微點了點頭,隨後伸手緩緩從六福的手中,接過那杯在冷風之下,冒著熱騰騰霧氣的茶水。

許是因為那霧白迷了他,本身就不甚清晰的雙眸的緣故,竟是在一時之間,讓天盛帝不由之中生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來。

只見他輕飲了一口熱茶,隨後將茶給重新緩緩放置到桌面之上,雙眸頗為深沉的看著莫名之處良久。

也不知其究竟是想到了些何事,這才緩緩出聲道︰「明月離開京城至今,是否也已經有兩三月有余了。」

坐在石凳上的天盛帝,一手捧著那

冒著熱氣的茶水,看著河面上僅留下來的那些荷葉梗與一些水草的殘枝敗葉,不僅有些感嘆的出聲說道。

站在他身後的六福,往他的身側多挪動了兩步,微微彎腰點頭回應道︰「陛下說的是,如今離莊姑娘離開京城,也已經有三月有余兩日了,不知莊姑娘如今可還尚好。」

許是因為之前的事情,讓天盛帝對于身處邊疆異國的龍元修,還有前去尋他的莊明月,皆是心中懷有著百般的擔憂之情。

尤其是自從龍政寧重新回到京城之中,鬧出來這麼一番事情,將這場奪嫡之爭擺放到了表面之上,更是引得本身該是在寺廟之中清修的龍耀陽,都因為這場混亂而尋了個借口重新回到京城來。

就算從表面上看起來,這兩個人現在因為暗中較勁,而各自有著各自的想法,保持著敵不動我亦不動的狀態。

可是這一切都不過是源自于表面之上罷了,要是真的論起來,究竟在這頗為和平的表面之下,所有的陰謀詭計究竟是何其多,倒也無從知曉。

只是自從在認清楚了龍政寧這個狼心狗肺的兒子以後,天盛帝心中便已經完全的大徹大悟了。

既然他身處皇家,且還是居位于這九五至尊的位置之上。哪怕如今尚且還不曾步入不惑之年,也終歸還是已經被他的那些好皇兒們,給盯上了這龍椅寶座了。

且甚至于不惜欺騙他這麼多年,只是為了博得他的信任,最後在將他給一舉擊殺。

一思及到他自身如今這副病入膏肓的模樣,皆是拜龍政寧所賜,天盛帝那雙已然有些混濁的雙眸,此刻竟是從其中閃現出幾絲龍威來。

「朕便是在這個位置上做的太久,阿諛奉承之言听的太多,如今莫說是人心了。便是連這些拙劣的陷害之策,朕竟然是否無法分辨出來了。」

見天盛帝這般模樣,拱手站在一旁伺候著的六福,身子不由得一僵,隨後站的更加直了一些,面上的神色也從原來的平淡無奇,轉而變成了一副極為嚴肅,隨時听候天盛帝拆遷的模樣。

但重整作態的六福,在做出來這麼一番輕微的舉動之後,卻是並沒有多說話,只是靜靜的立在一旁。

只因為他並不知曉,是否

而目光一直落在湖面之上的天盛帝,再說完這麼一番話語之後,因為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便微抬眸往身側的方向看了過去。

卻是一眼就看到了,身側的六福維持著那麼一副神色,不免輕蹙起了眉頭,「六福?你今日怎的了,朕同你說話,你卻幾次都不曾听見?」

雖說天盛帝對于身邊這位跟隨了他多年的忠心之人,有著超乎于常人平常之心,雖說此刻微有些不滿于他的這種態度,可是相比較下來。

此刻的天盛帝的面色,卻是已經算得是相當溫和的了。

而六福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連忙開口回應道︰「陛下的話,老奴怎敢不听不聞?只是陛下所言之事,老奴也一時間想不出法子來,怕說多了錯就因為此而多了,所以這才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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