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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草含露珠雁懷卵

煙閣內,蘇煙正慵懶地倚靠在雕花榻上閉目養神,手邊的纏枝牡丹翠葉燻爐里焚著蘇合香,香氣淡淡幽幽,聞著十分舒心。

「蘇側妃,請用冰糖燕窩羹。」燕草端著一碗燕窩,行至蘇煙身邊。

蘇煙直起身子,伸出縴縴素手,優雅地端過碗來。方用了兩口,便干嘔起來。

蔣媽媽一臉焦急地奔至蘇煙身邊,伸出手替她順著氣,「蘇側妃,您這是怎麼了?」

蘇煙剛欲說話,突然一陣惡心的感覺又襲了上來。

「你這小蹄子給側妃吃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蔣媽媽轉過頭,怒視著燕草。

燕草嚇得臉色蒼白,忙跪下求饒,「媽媽明查,奴婢可什麼都沒有做過啊,就算再借給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害側妃啊。」說完忙磕了幾個頭。

蘇煙又干嘔了幾下。方好轉些,「媽媽,燕草是我們從蘇府里帶來的,她的為人怎樣,想必你也很清楚,我想她是不會做這等事的。況且我也並未感覺有其他什麼不舒服的,只是泛著惡心。」

燕草听了蘇煙的話後感激涕零,「謝側妃明察,謝側妃明察。」

蔣媽媽看了看碗里的燕窩,又看了看蘇煙,腦海中瞬間靈光一閃,精明的三角眼眯了起來,「看我盡往壞處想,側妃,您這樣子莫非是有了?」

蘇煙聞言一愣,思索了片刻道,「我這個月的月信確實是晚了,我以為是自己身體弱的緣故,便沒在意。」

蔣媽媽听後滿臉堆笑,「哎呦喂,我的側妃娘娘喲,您這十有**是有身孕了啊。奴婢馬上去請大夫來給您看看。」說完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媽媽,此事先切莫聲張。」蘇煙及時出言道。

「哎,奴婢省得,側妃您就放心好了。」蔣媽媽回完話便轉身離去。

兩炷香的功夫後,只見蔣媽媽領著一名大夫來到了煙閣。

「李大夫,側妃之前好好的喝著燕窩就突然干嘔了幾下,覺著泛著惡心,您給看看,側妃這是怎麼了。」蔣媽媽對著大夫說道。

「是。」李大夫在榻邊的凳子上坐下,便把起了脈來。

「李大夫,我這是怎麼了?」蘇煙問道。

「回側妃,您脈象流利,如盤走珠,這是喜脈啊。恭喜側妃,您已經有了身孕了。」蘇大夫回話道。

「恭喜側妃,賀喜側妃。」屋內的奴婢們皆跪下向蘇煙賀喜道。

「都起來吧,今日個個都有賞。」蘇煙一臉喜悅。

「謝側妃。」眾人復行禮。

「碧絲,替我好好送李大夫出去。」蘇煙說道,並向碧絲遞了個眼色。

出了門後,碧絲言道,「今日有勞李大夫您了,這是我們蘇側妃賞您的。」說著拿出了一個荷包。

李大夫接過來打開一看,竟有好幾錠紋銀,這可遠遠超過了應給的診金吶。「這,這是……」李大夫一臉疑惑。

「蘇側妃說這是您應得的,之後或許還有許多地方需要麻煩您呢。」碧絲笑嘻嘻地說道。

听到這里,李大夫哪里還不懂蘇煙的意思。這王親貴族的府里總有見不得人的事情,他原本不願摻和進去,可是這蘇側妃出手如此大方,不得不讓他心動。李大夫想了想,說道,「是,小人明白了,請側妃放心。」

「蘇大夫是個聰明人,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碧絲說完,便送蘇大夫出了門。

「側妃,咋們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去告訴王爺吧。」蔣媽媽笑著,嘴角都快笑到耳根了。

「媽媽莫心急,王爺現在可是在宮里呢,何必去打擾他。等他晚上來我這兒的時候,我再跟他說。」蘇煙臉帶紅

暈,溫柔地撫模著自己的肚子。

天空中一輪明月從雲層中探出了腦袋,只是周身還蒙著月暈,朦朦朧朧地看不真切。一簾的月光如水般流瀉而下,灑在積雪的地面上,恍若滿地都鋪了銀箔一般。

春琴搓著雙手,滿臉通紅地進屋來,「王妃,這外面的雪終于停了呢,還出了漫天的星子,看來明個兒是個好天氣呢。」

「哦,那可真是個好事。」寒月聞言放下了手中的書籍緩緩道,「這雪後初霽的美景可是別有一番風情呢。」

「王妃,廊上都已掛好了娟紗彩燈。」此時夏書進來回稟道。

「這下好了,多有要過年的氣氛啊。」紫陌拍著手,喜滋滋地說道。

「奴婢覺著,這看上去還是稍冷清了些,不如讓奴婢們再剪些福字、窗花的貼上吧,那樣豈不是更喜慶。」春琴走到寒月跟前說道。

「好啊,好啊。」一旁的紫陌、紫蘇和夏書皆附和道。

寒月看著眾人高興得樣子,興致也不禁高了起來,「好,那春琴你去取些金箔銀箔彩紙過來,再把秋棋和冬畫也叫來,我們一起剪窗花。」

春琴高興地應了一聲下去,不一會兒就捧來了一疊彩紙、絲箔。眾人皆在暖榻邊圍坐下來,興高采烈地說說笑笑。窗外冰天雪地,屋內暖意融融。

剪窗花這一習俗自古就有,已有上千年的歷史。現今大越朝亦十分流行鏤金作勝的風俗。勝就是用紙或金銀箔、絲帛剪刻而成的花樣。剪成套方幾何形者,稱為方勝,剪成花草形者,稱為華勝,剪成人形者,就稱之為人勝。

一兩個時辰的光景,小桌上就有了一堆各色各樣的福字、華勝和方勝。有喜鵲登枝,踏雪尋梅、對候團花、翎花雜繪、年年有余、猴子撈月、九鯉戲水、孔雀開屏、和平之春等等,十分精巧好看。

「此日此時人共得,一談一笑俗相看。尊前柏葉休隨酒,勝里金花巧耐寒。」寒月手中剪著窗花,開口徐徐吟誦道。

「王妃您真是好文采,連剪個窗花都能做出一首詩來。」冬畫感嘆道。

寒月微微一笑,「我也只是閑來無事多看了些許書罷了。」

「你們是不知道,小姐未出閣前,日日在府中寫詩作詞,一寫就能寫上一天呢,我和紫蘇陪在邊上簡直快悶死了。紫蘇,你說是不是呀?」紫陌插嘴說道,還不忘用胳膊肘頂了頂紫蘇。

「啊?這個……額……」紫蘇突然被紫陌點名,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回答,支支吾吾地惹了眾人一陣發笑。

「你這丫頭,看來我平日里是太慣著你了,現在都敢編排起我來了。」寒月佯裝微怒地看著紫陌,伸手作勢要打過去。紫陌亦假裝害怕地躲閃,瞬間屋里的氣氛便活躍起來了。

「哎,哎,好香啊,你們有沒有聞到?」此時紫陌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頭問眾人道。

「我也聞到了,好像是紅薯的味道。」秋棋說道。

「不對,好像還有栗子的味道。」冬畫也說道。

寒月起身,指著屋內中央的鎏金纏枝蟠桃暖爐道,「之前我向廚房要了些生的紅薯和栗子來放在暖爐中哄著,現在應該熟了可以吃了。」

紫陌一听,一臉的饞樣,迫不及待地上前去,「哎喲,好燙!」她伸手去拿,卻不料被燙到,燙得雙手直模著耳垂。這番滑稽的模樣又惹得眾人一陣哄笑。

細心的紫蘇去一旁取來了鉗子和白布來,將暖爐中的栗子和紅薯一個個鉗出放在了布上。

「好了,這些吃的你們就拿下去分了吧。」寒月笑著說道。

「謝王妃。」眾人謝過後哄鬧著退下了。這栗子和紅薯雖都是平常之物,可是在冬夜里卻是十分地受人喜愛。

眾人走後,屋內恢復了安靜的

狀態,寒月收拾好了桌上的剪紙,復倚靠在窗邊的榻上看起了書來。

寒月看書看得十分入神,都沒注意到屋內多了個人。南宮看著寒月聚精會神的樣子頗覺有趣,他未出聲喊她,只是輕輕地走至寒月面前站定。

「王爺?您怎麼來了?」寒月十分驚訝地看著眼前人。自從上次南宮去了煙閣之後,便有些冷落了寒月,已有好些日子沒來涵玉軒過夜了。如此的日子,寒月倒是也習慣了。

「怎麼?月兒不想我來?」南宮微微一挑眉。

寒月方覺察到自己說錯話了,她不自覺地咬了一下嘴唇,急忙道,「臣妾只是一時高興壞了。」

看著寒月局促的樣子,南宮笑道,「我只是跟你開玩笑的,月兒怎麼就當真了呢。」

「王爺……」寒月佯裝生氣地轉過了身去。

南宮伸出手,將寒月轉過身,輕輕攬在懷中。

南宮內著一件墨藍的絲綢衣裳,領口微敞,寒月懶懶地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只覺溫暖無比。

幽幽的燭光照著寒月與南宮的身影,投在牆上影影綽綽,寒月看著牆上那兩人緊擁的影子,臉上泛起了如海棠花般的胭脂紅。

寒月身上那陣陣的木蘭花幽香,似貓爪般撩人,勾得南宮心里直癢癢,「月兒……」南宮輕輕喚著,他那細密的吻在寒月潔白的頸中點點落下。他的聲音令寒月如痴如醉。

南宮用食指輕輕抬起了寒月的下巴,長目微睞,盯著寒月片刻,忽然,他彎腰將寒月半抱在懷中向榻邊走去。寒月順從地倚靠在南宮的懷中,心中無限甜蜜。

煙閣內,蘇煙正穿著雪白的廣袖絲綢寢衣在榻上坐著,「燕草,去看看王爺在哪兒,為何這麼晚了都還沒過來。」

燕草應聲出去,片刻回道,「回側妃,王爺去了涵玉軒。」

涵玉軒?听了燕草的回話,蘇煙只覺胸中氣血翻滾,長長的指甲不禁抓破了錦緞床單,「去將蔣媽媽叫來,還有派人去請蘇大夫來。」

寒月與南宮方要睡下,門外傳來兩聲敲門聲。春琴在門外恭聲喚道︰「王爺。」

南宮有些不耐煩道,「何事?」

「煙閣的蔣媽媽說有要事要稟報王爺。」春琴回道。

听到煙閣三字,南宮立即改變了想法,連忙說道,「讓她進來。」

南宮起身披了外衣,寒月亦是披上了一件外衣,簡單的攏了攏發。

蔣媽媽進屋行了禮後,一臉驚慌地道,「王爺,蘇側妃不知怎麼了,頓覺身體不適,方才還吐了。請王爺過去看看吧。」

「什麼?怎麼會這樣!你們怎麼都是怎麼照顧的?」南宮動了怒,說著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寒月亦是雖南宮一同趕了過去。

煙閣內,蘇煙虛弱地躺在床上,蘇大夫在一旁為其把脈。

南宮在屋內焦急地來回踱步,「大夫,煙兒她怎麼樣了?」

蘇大夫收回把脈的手,站起身,向南宮作了個揖,而後恭敬地說道,「恭喜王爺,蘇側妃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

听到了大夫的話後,南宮先是有些驚訝隨後便是一臉欣喜,他萬分激動地上前去緊緊握著蘇煙的手說道,「煙兒,我們有孩子了,我們終于有孩子了,是屬于我們兩個人的孩子。煙兒,我太開心了,謝謝你。」

一室的歡喜,卻容不下一絲的孤單落寞。寒月在一旁看著,沒有人注意到她,仿佛她只是個多余的人罷了。她看著南宮,他的笑是多麼的開懷,這一幕又是多麼地溫馨,只不過,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罷了。她的心情從初聞的震驚變為了無比的酸澀。寒月低著頭,默默地撫著自己的肚子,心里一陣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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