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憐美教婢女如何戴上面具,用五錢子沐浴等方法來贏取宋帝的寵幸,當然,她也特意提醒婢女,萬不可在任何人面前摘下面具,若是公子玉心來訪,也千萬不要同他見面。
婢女過慣了苦日子,想到可以一日飛上枝頭變鳳凰,享盡榮華,毫不思索地便答應下來。
一切事情都交代穩妥了,姬憐美換上婢女的衣服,拿走了腰牌,打算在青天白日之下大搖大擺地從午門走出去。
畢竟宮中守衛森嚴,她又不會武功,大半夜行動被抓的幾率依舊很高,而且還沒法找一個完美的借口解釋自己為什麼大半夜出門。
俗話說,越是不淡定的時候,越要裝得無比淡定。與其偷偷模模溜出去,倒不如來一招瞞天過海。
卯時一到,她便同婢女互換了身份,拿上腰牌和一些細軟,從午門走出去。
守衛的將士攔住她,粗生粗氣地問道︰「什麼人?哪里去?」
姬憐美笑眯眯地展開了戲精模式,將藏在腰間的銀子悄悄遞到二人手中,說道︰「哎呀兩位大哥,你們站了一天也辛苦了,不過呀,我家主子急著想吃那村口王二婆婆家的芝麻燒餅,又哭又鬧的,這不,我們做下人的也沒辦法,只得上街替主子去買。」
「腰牌呢?」
姬憐美忙掏出腰牌來給他們看。
守衛粗略地看一眼過後,回絕道︰「不行,陛下有令,宮中的娘娘貴妃都不得私自從外頭帶東西進來,更何況區區一個常在。」
常在怎麼了?看不起常在啊。姬憐美心中暗自怒罵,手上卻不情不願地掏出更多的金銀來同二人軟磨硬泡。
正當姬憐美幾乎說不動的時候,忽然有人對兩位守衛說︰「讓她過來吧,畢竟,她也只是听旨辦事。」
姬憐美正想抬頭感謝這位恩公,不料這個人,卻是白玉承。
守城的兵士都屬于白玉承的管轄,兩個守衛見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要求放人,也不敢再阻攔著
白玉承引著姬憐美上了停在宮門口的馬車,一路向太子府去。
「常在偷偷溜出宮來,所為何事?」白玉承笑眯眯地看著姬憐美。
姬憐美默不作聲。
怎麼偏偏在這種時候遇見他了。偏偏在她下了殺心的時候,再次對上了那寡淡溫和的笑容。她不是一個好的殺手,也不是心機勃勃的野心家,面對白玉承的再一次出手相助,她不免有些心軟。
呵呵,姬憐美,你可真是可笑,兔子逼急了還會反咬人一口,眼前這個看起來溫和如玉的男子,可是想要殺了你來祭天的。
反正她原本就計劃著,如果能逃出宮,第一件事就是去太子府尋仇。現在仇家自己送上門來,倒是省了她不少時間。
公子玉心已經不再視她為盟友,而是將她當成了自己龐大計劃中的一顆棋子。若是宋帝毒發身亡,他大可把這髒水潑到姬憐美的身上,然後一身清明地登上王位。
道不同不相為謀,公子玉心想要慢慢對付白玉承,她可等不了這麼久。
見姬憐美不說話,白玉承唇畔的笑意愈發深刻。
「這麼多日不見,就沒有什麼要同我說的嗎?沒有你的日子,我過得可是無趣得很。」
「我?我和你有什麼可說的。不過現在若是要論起輩分,我可算得上是你的姨娘,不考慮考慮給我請個安嗎?」
「不管我從前是什麼人,做著什麼樣的工作,但是現在,我就是王爺。你只是我的王妃,日後不必向你行禮。」白玉承忽而悠悠地說了這樣一段話,然後歪著頭看向姬憐美,笑道,「我們大婚的時候,你是這麼對我說的吧。」
「此一時彼一時,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我也不是你的王妃,早就做不得數了。」
「在我心里,你的話,一直都是做數的,包括我們的那兩場婚禮,在你看來是兒戲,于我而言,卻是承諾。我說你是我的王妃,那你便是。」
姬憐美的心中一陣激蕩。
若是換做從前,我或許會被這樣的話語感動到。但是白玉承,你對我的承諾,又有幾分是做到的?你答應放過姒鏡塵有暗地里殺了他,你答應不再利用我卻依舊想讓我去祭天。
你的承諾,全都是你安排在棋局中的謊言!
姬憐美強忍住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來,「白玉承,七夕就快到了,你願意陪我去一趟吳國嗎?」
「吳國?」
「嗯,我想再去參加一次花燈節,放一次孔明燈,我現在是宮中的逃妃,若是現在不去,或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好。」白玉承不假思索地答應了,「明日出發的話,七夕那日正好能趕到淮水河畔。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得先準備些東西傍身。」
入夜十分。
眠付穿著一色玄色流雲長袍,走進了白玉承的書房,見他正在收拾東西,面前放著一條四四方方的包布,不禁好奇地問。
「殿下,你這是要去哪?」
白玉承頭也不回地說道︰「她有些悶,想去淮水河畔走走。」
「淮水河畔?」眠付忙上前一步,神色緊張,「殿下,那可是吳國的領地。我私下打听過,吳國的舊臣依舊在四處搜尋您和姬憐美的下落。您這次單槍匹馬前去吳國,還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豈不是自投羅網嗎?」
說著說著,眠付的目光逐漸轉移到白玉承腰間的配飾上。
「兵符?」
白玉承的兵符可號令宋國三軍和吳國受降的軍隊,平日都是放在密室的玉盒中,不到萬不得已的關頭,都不可輕易動用此物。此番,白玉承卻將它拿了出來。
「此行有些危險,把這個帶上,會比較安全。」白玉承淡然地一笑,看了看眠付今日的穿著,「看來,你是恢復過來了。」
「嗯。我也不知這是什麼怪病,自我七歲生病昏迷了一場過後,便時常這樣,像是有什麼人住進了我的身體一般,醒來之後,記憶又變得很模糊。」
「據我所知,這應該是精神分裂。」姬憐美從門前走進里屋
,搭話道。
「眠付先生,你幼時可有受到過虐待?或是有什麼心理陰影?」
眠付一臉疑惑地看著白玉承。白玉承微微點點頭,說︰「她是未來之人,有些問題,或許只有她能給你解惑。」
「不必了,多謝姑娘好意。我師父一早便找人給我看過,這是一種精神頑疾,藥石罔醫。我得了此病後,爹娘就拋下我了,街坊鄰居說我是個瘋子,是魔鬼的孩子。這麼多年以來,我早已習慣了人們怪異的目光,若此時讓我變回正常人,我反而會不習慣。」
眠付謙和輕松的微笑,卻讓姬憐美覺得心頭一沉。
原來,他也是個可憐之人。
姬憐美拉住眠付的手,安慰他︰「沒關系,其實另一個你特別可愛,也很隨和,你就當多了一個好朋友,只要你們不排斥對方,我想,你們一定會相處地特別融洽。」
「謝謝。」眠付禮貌性地回答。
「都已經這個時辰了,你來這里做什麼?」白玉承輕輕咳嗽了一聲,讓姬憐美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來。
「哦,沒什麼,我們明天就要走了,所以我想在太子府里四處走一走看一看,畢竟這是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我想在臨走前好好看看。」姬憐美捻了捻垂在鬢角的秀發,眼神飄忽不定。
白玉承微笑著,說︰「我們不過是出去兩天罷了,怎麼像是要和這個地方告別一般。」
「對了,我們出門的時候,就不要再讓你的那些暗衛跟著了吧,花前燈下這麼浪漫的場景,若是有這麼多人看著,反倒不自在。」姬憐美試探性地提議道。
白玉承想了想,點點頭,說︰「听你的。」
「天色不早了,你早點睡吧。」姬憐美的耳根微微泛著紅意,留下這句話便奪門而出了。
「憐美姑娘,今日有些奇怪。」眠付說。
「或許是太緊張了吧」白玉承的眼角流露出一絲落寞。
「殿下,希望是我多慮了」
姬憐美從沁雪園走出來後,獨自游走在曲折的長廊,這里的荷花亭,同承王府的一樣漂亮,月色也一樣耀眼,甚至連芳草閣的格局,花草的擺設,都同承王府一般無二。
因為她曾經同白玉承提起過,她喜歡承王府的格局,清新淡雅。所以白玉承就在姬憐美來到這個地方前,將太子府又重新翻修了一遍。
這件事,姬憐美並不知情。
這個地方,帶給她的回憶都是苦澀或者平淡的,可是,為何現在卻會對這個地方有一些留戀,就像懷念家鄉,懷念在吳國的日子那般。
姬憐美撫模著朱紅色的漆柱,心中默默想著︰我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地方來了,你們的主人,也不會再回來了
別夢依依到謝家,小廊回合曲闌斜。
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