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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風自己還當能在大院里捱過一年半載,不曾想這一日來得這麼快。自己馬上就要被賣出去了,可是自己才將將十四而已!

木棉見扶風看完了紙片,呆呆的坐著,一張精致小臉煞白,霧蒙蒙的眼楮一眨也不眨。不顧正在給自己抹藥的紫薇,一把就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扶風,驚道︰「姑娘,你怎麼了?姑娘,您別嚇奴婢!」

扶風仍徑自沉浸在驚慌里,一時沒有搭理木棉。木棉一看,心里一橫,道︰「秋桐,你看著姑娘,我去找玲瓏姑娘來。」

扶風這才回了神,拉住了木棉,道︰「莫去,無事。」

木棉看著扶風,懷疑的道︰「姑娘,真無事,您怎麼了?」

扶風緩緩的吸著氣,又出氣,良久,方才平靜下來。自己其實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為什麼每一次臨了都會如此害怕。

秋桐此時撿了地上的紙,飛快的掃了一眼,轉身將紙泡在了茶杯里。

扶風攆了木棉自去和紫薇抹藥,木棉見扶風漸漸平緩了下來,臉色不再那麼嚇人,這才略略的放了心跟著紫薇去抹耳朵後的蜂子蟄的紅包,此時已經高高的鼓了起來,臉上還有四個包,眼楮已經開始眯了起來,下巴上一個包,腫得嘴唇高高的。

扶風看了心疼得不行,木棉卻道這會子又不疼,還操什麼心,自己又不是姑娘,長得本來就不好看,哪里計較那麼多,轉身跟著紫薇自去耳房擦藥去了。

扶風听了又氣又愧。

秋桐卻在此時輕聲的開了口︰「姑娘,看來是您和四姑娘五姑娘了,只是今日五姑娘被馬蜂蟄了,最起碼得四五天不能見人,哪里還能去,只是不知定的哪一日。」

扶風沉吟片刻,道︰「太太定會提前通知,只消等著就是。」

秋桐點了點頭,又道︰「姑娘,說起來您年紀略小了些,太太此番決定怕是想透了方才選的您,因您樣貌最為出色,太太才打了您的主意。」

扶風苦笑︰「還當能渾過去一兩年呢。」

秋桐欲言又止,看著扶風黯然的模樣,忍不住還是開了口︰「姑娘,奴婢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扶風看了秋桐一眼,道︰「我當你是我的丫鬟了?」

秋桐听了,眼眶含淚,抬手擦了,道︰「姑娘,奴婢今年十五了,奴婢六歲來到的凌家,見過很多跟姑娘一樣的人,可是最好的出路也就是攀上了知州大人被抬了妾,余下的都是被富商買去,听說有那狠心的大婦,轉手就直接賣進了窯子。再有就是給那些小官兒供奉,有手段非常的,三兩日就折磨沒了命,再無人敢咎的。」

扶風听著秋桐的話 ,心里的僥幸一點點被撕開,扒光,只剩下最後一點點的血淋淋的真相和現實。頓時覺得萬念俱灰,自己重生這一遭,是要注定來受這一遭非人的苦楚麼?

扶風看著一臉晦澀的秋桐,哀聲道︰「我還打量一日出了這牢籠火坑,帶著你離了也罷,如此看來,我還倒不如你了。」

秋桐接著道︰「姑娘,奴婢說這番話並不是說奴婢害怕姑娘並無出路,不願與姑娘一道進出。」

扶風苦笑道︰「你不必如此,照你的說法,到底也是從一個火坑到另一個罷了,你在這兒好歹衣食有靠,何必跟著我去那尚不知生死的地方。」

秋桐跪了下來,道︰「求姑娘不管生死,帶了奴婢一道,奴婢並不怕這些個,姑娘心慈,跟著姑娘奴婢心安。」

扶風動容,道︰「只是我還尚不知前路,到底不能給你許諾什麼。」

秋桐道︰「奴婢與姑娘說一件事,姑娘姑且先听上一听。」

扶風道︰「你說吧。」

秋桐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道︰「奴婢十一歲那年,院里住進了三位姑娘,那一年知府大人也是設宴,可是帖子發下來只能帶一位姑娘去。因為知府府上是凌家能攀得上的最最好的去處了,太太選中的那位姑娘是最最貌美的一個,性情也好,可是命卻太差,到赴宴前兩日,竟貪涼吃壞了肚子,還沒有到赴宴那天,就病去了。一位姑娘性格厲害一些的,卻也是在赴宴頭一天發了痘子,只剩一個最最嬌弱的姑娘頂了上去。」

扶風駭然,心思一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五姑娘被馬蜂蟄有人算計的?」

秋桐壓低了聲音道︰「姑娘,此事不光沖著五姑娘,可能最大的目標是您。」

扶風手指甲深深陷進肉里,心里隱隱有個猜測,可是,大家都在一起,誰也保不準馬蜂就蟄了誰。

秋桐見扶風模樣,道︰「想必姑娘心中也有一番計較,奴婢給姑娘說一件事,姑娘就清楚了。今日下晌,奴婢听得園子的粗使丫頭鳳桃說起,昨兒個,二姑娘院里的迎春與春曉去園子里轉,遇到了馬蜂,把春曉嚇哭了,惹了幾個人笑話。」

扶風面色冷了又冷,雖說心里懷疑,到底沒有實際證據。秋桐這麼一說,扶風清楚,哪里還需要什麼證據。

秋桐見扶風臉色,知道扶風已經猜到。又道︰「姑娘,奴婢剛才看了紙條上的字,奴婢覺得,這是凌家從未遇到的好事了,姑娘,人命低賤,站得高一些,好歹活命的機會就大一些,姑娘不能不爭!」

扶風不語,秋桐見該說的已經說完,便悄悄退了下去做事,獨留扶風一人靜靜思考。

扶風此時腦海里正回想著馬蜂之事,提出去折荷花的,是盧風。自己不願意去,悅鐸死纏著,盧風並沒有勸悅鐸,反倒鼓勵自己也出去走走。到荷塘邊時,自己離蜂窩之地是最遠的,悅鐸稍稍離自己近些,最近的卻是盧風。三人呈三角式位置,如果說盧風早就知道蜂窩的位置,為何要把自己置于最危險之地?

除非,她能保證自己不被蟄到,可是馬蜂憑什麼不蟄她呢?

扶風突然腦子里閃過一縷紫色,挽紗!盧風當時披了一條煙紫色挽紗,與當日的衣裳其實並不相配,可是,當馬蜂涌過來時,盧風打開了軟紗擋住了頭臉!

仿佛一盆涼水從頭頂處倒了下來,扶風全身發冷。如果不是借著荷花糕的由頭,盧風會再尋其他方式來麼?今日的目標想來是對準的自己,木棉當時站在的悅鐸身邊,如果不是木棉一心只想著自己,恐怕當時只慌忙拉了悅鐸就跑了。那麼自己呢?自己一個人,被馬蜂追來時,自己會不會變得和木棉一樣,滿臉的紅腫?

扶風想透了來由經過,心里一陣陣發寒,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好好兒的一個女孩子,看著心思單純,性情再好不過的人,真的跟猜想的一樣?雖說一直以來,自己心里隱隱有些提防,到底不曾得罪過她,難道不知道被馬蜂蟄得多了,是會要了人命的嗎?

秋桐提了晚膳回來時,扶風仍獨自一人枯坐在窗口的繡凳上,一張精致的小臉上冷意生生,霧蒙蒙的長睫毛擋著眼眸,看不出深淺。窗外夜色已經暗了下來,整個凌宅仿佛正在被怪獸一般的夜色一點點的吞沒,扶風靜靜看著窗外,突然覺得很冷很冷。

自己在這有什麼意義,難道日後也要如盧風一般一腳一腳踩了人骨活下去嗎?如此的話,倒不如一死!也許還能回到自己的家,自己飄忽不定的出租屋,見到自己的家人

秋桐看著有些心焦,擔憂今日自己的話嚇著了扶風,想了一想,輕聲喚道︰「姑娘?」

扶風听見了秋桐的叫聲,可是扶風並不想回應,扶風感覺自己思想正在往窗外飛,越飛越高,越飛越遠,逃離了整個牢籠才好。

秋桐見扶風毫無生氣,心有些慌,上前去輕輕觸了一下扶風的,扶風毫無動靜,秋桐提高了聲音又喚︰「姑娘?該用膳了。」

扶風覺得自己已經飛出了窗外,又听見秋桐喚自己,把自己又拉回來了一點,扶風很害怕,不想回來,仍固執的往外飛。

秋桐見扶風沒有回應,大驚,一把就攥了扶風的手,三伏的天里,涼得跟冰塊一樣。眼楮一眨也不眨,整個人毫無生氣。秋桐嚇得高聲叫起來,「姑娘!姑娘!你怎的了?」

在耳房里睡著的木棉听得秋桐驚叫,急忙跑了出來,一看呆呆坐著的姑娘,精致絕色的小臉呆呆木木,仿若一個瓷女圭女圭一樣,毫無生氣。

木棉「哇」一聲就哭了起來,高聲叫道︰「姑娘!姑娘!」

扶風正感覺自己掙月兌了秋桐的聲音,正準備繼續飛,木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一把又把自己拽了回來。

木棉見扶風沒有動靜,氣得一巴掌就扇在了秋桐的臉上,尖聲叫道︰「你到底跟姑娘說了什麼?把姑娘嚇成這個樣子,如是姑娘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要你不得好過。」

扶風听著木棉的話,感覺漸漸有暖氣上了身,仿佛熱了一點點。再看著兩個丫頭一臉的擔憂之色,心里暖暖的,一股生氣突然就上了身,為這兩個丫頭,那就去爭!更別提還有司棋,是的,自己還有司棋,想到司棋,扶風頓時覺得整個人活了過來,終于有了力氣。

秋桐被木棉一巴掌打過去,一點反應也沒有,只跪在扶風的膝蓋前,哀聲道︰「姑娘,都怪奴婢,您怎麼了,您說一句話,奴婢是生是死單憑姑娘一句話。」

扶風臉色淡淡的露出了一絲笑容,良久,輕輕抬起了手,撫在秋桐的頭上。又伸了一只手,模了模木棉腫得跟豬頭一樣的臉。啞聲道︰「別叫了,我听見了,有你們在,我不怕,我沒事。」

木棉眼淚順著腫成縫的地方就涌了出來,哭道︰「姑娘,您再不能這樣嚇奴婢了!有什麼事您跟奴婢說,奴婢听您的話,奴婢陪著您,您可不能再這樣了!」

扶風笑道︰「再不會了,放心吧,只此一回,跟你保證好不好。」

秋桐又哭又笑︰「姑娘,先用膳吧。」

扶風恢復了甜甜脆脆的聲音,道︰「好!」再站起來的時候,整個人似乎就充滿了生氣,再無頹廢枯敗之色。

秋桐心里大定,這才手忙腳快張羅了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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