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凌晨三點半才入睡，這一覺睡得仍然並不十分安穩。半夢半醒之間，仿佛總有一個身影在夢里影影綽綽。
以為自己睡了長長的一覺，睜開眼才發現東方初白，原來自己才睡了不過兩個小時。輾轉反側，忍不住又拿出手機察看微信消息，除了自己十幾條排列整齊的發送消息，並沒有收到衛哲東的晚安。
原來缺少了他的一句「晚安」，她竟然會夜不成寐。
「習慣真可怕。」她忍不住自嘲。
在她之前二十二年的生命里，並沒有衛大少爺的存在，不一樣過得很好嗎？偏偏被他連蒙帶騙，身不由己地成了已婚婦女，臨睡前的「晚安」成了她一夜好夢的直接來源。
「大概他很忙吧？」向雪猜測著，「可惜我現在還幫不上忙，如果以後拿回向氏，或許能幫到一二吧？現在……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復習考試，爭取早日考上cpa。」
想到向氏，雖然知道自己現在還做不了什麼，總是長夜無聊，毫無睡意，于是上網搜索「向氏」，怔怔地看著寥寥幾條消息。
原來，才不過短短兩年的時間，向氏已經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只留下一些舊消息勉強刷滿一面屏幕。
點開一條條消息，忍不住淚流滿面。這是父親一生的心血，自母親離開以後，她的童年時代有一半是在向氏度過的。父親怕她寂寞，經常帶她到他的辦公室里。
父親是想培養她當接班人的吧？可惜她對于枯燥的數字沒有興趣，總是拿一張a4紙涂鴉。在高中的時候，盡管父親語重心長，但她還是一意孤行地報考了藝術系。父親無奈而寵溺地看著她︰「雪兒喜歡就好。」
她愛拿著畫筆，坐在夕陽里畫那一剎那的絢爛。也愛青山綠水，用畫筆描摹寸寸錦繡。可是畫布上的艷麗，在父親去後，卻根本無力支撐向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被趙淑雲一步步蠶食。
「對不起，爸爸。」她喃喃地低語，在搜索框里打上了「趙氏」。
趙氏的消息比向氏要多得多了，向雪連續翻到第三頁，才看到陳煥青和艾妮兒的婚事。當然，也有她的名字，不過是那兩人婚事中無足輕重的第三人。有謾罵的，也有同情的。有溫和的，也有尖銳的。
看著一條條評論，向雪覺得心中銳痛。
她甚至無法對最尖銳的批評提出理直氣壯的反駁，畢竟，向氏，是在她的手里丟掉的。
再翻回首頁，趙氏的消息很多，最新的一條是趙氏股票暴跌，掌舵人趙淑雲召開新聞發布會，公布趙氏中報的利潤。
如今的向雪早已經不是看到數字就頭疼的門外漢了，對于一份報表，不用經過精密的計算，就能大略估計出市值。
「看起來利潤還不錯啊，甚至比去年同期還上漲了百分之零六。雖然漲幅不大，但是在不怎麼好的宏觀形勢下，已經算是相當不錯的業績了。尤其是在同行業中，向氏就算做不成領頭羊，細分市場里也算是名列前矛的呀！」向雪疑惑地皺眉，「從報表上看不出趙氏走下坡路的跡象，能夠維持這種局面應該也算不容易了，看來趙淑雲還真有幾分本事。」
心里是酸澀的，她卻只能咬緊了唇。
不過，趙氏的負面新聞並不少，上個月還因為質量問題在網上跟人對撕。最後不知道付出了什麼代價，不了了之。
這個月也有不好的傳聞，據說趙氏在環保方面又被查出了什麼問題。
盡管中報的數字看起來還不錯，但是也有資深的財務分析專家從現金流指標指出了趙氏的局面並不樂觀。在這個「現金為王」的時代，現金流一旦出現問題，很容易形成多米諾骨牌的效應。
向雪拿出計算器，計算了一下趙氏的中期報表，發現毛利率超過了行業的平均水平。按理說，趙氏的產品售價也沒高到離譜的程度，以前更多是靠薄利多銷的營銷策略維持高額的利潤的。
看著屏幕上的k線圖，她忽然拿過一旁的草稿紙，很快就畫出了後面一周的圖形。股票在持續走跌三天後，會在下周一迎來小幅反彈。
「要不要先吃一點趙氏的股票呢？」向雪摁著計算器算了一會兒，才悵然嘆氣，「這種小幅的反彈，估計是沒有什麼利潤空間。昨天的收盤價是18.21元，就算連跌三天，不過這種小陰線，應該跌幅不會很大，即使跌到十七塊，頂多也只能買三百萬股，跟一個億的股本來說，只是一點零頭。長線持有不劃算，短線也賺不了什麼錢。還是算了吧，先積累原始資本再說。」
打開微信，終于發現了衛哲東的微信消息，急忙點開，是一條「早安」的消息。
「早安，雪兒，昨天看到你的留言已經太晚，怕打擾你的睡眠就沒回。醒了嗎？吃完早餐再去上班，不要又在路上邊走邊吃，對胃不好。」
心里的陰霾不知道怎麼的，就忽然被吹散了。
窗外的朝陽已經頑皮地投射進來，淺淺的金色，仿佛把白色的窗紗也鍍上了一層金色。光束里，浮起一條浮塵的光帶，如同是一簇簇的牛毛細針，密密實實地扎在心上，讓她痛得透不過氣來。
父親的向氏，在她的手里變成了趙氏。
盡管定下了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收回向氏的大計，可是想到父親的音容笑貌，仍然心中銳痛。
「我剛剛看了趙氏的k線圖，拍給你看看，值不值得操作。」向雪還是把畫的草圖拍照發送。
收到圖片的衛哲東卻怔住了︰「原來她雖然不說，其實還是關心的。」
其實他還真冤枉了向雪，要不是他漏掉了一句「晚安」，向雪還真舍不得擠出時間來查詢趙氏的消息。
打開手邊的一個文件夾，趙氏的消息按時間排列，夾得整整齊齊。
「環保問題可不能讓趙氏那麼容易就過關，想通過粉飾財務報表來拉升股價？不給他們找點事做，又要閑得找雪兒的麻煩。看來，雪兒就算韜光養晦，他們還是覺得有一根刺啊！雖然本金要留給雪兒去拿，但利息不妨時不時收一點兒好了。」唇畔勾起一個冷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