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除了在向雪面前忽然少了那麼一點自信，衛哲東其實是個自視相當高的人。
比如現在。
「讓利百分之五？二叔，你在開玩笑吧？對于衛氏出品，我是有一百分自信的。別說讓利五個點，就是零點五個點，我也不準備讓。」衛哲東坐在寬大的真皮靠椅里，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手里的筆，眼楮還看著攤開的文件。
「東子，畢竟也是咱們的老客戶了，讓一點利可以維持長期的供銷關系，何樂而不為呢？東子啊，我們的眼光要放得更長遠一些，有時候放棄的蠅頭小利，我們可以獲得更大的回報！」衛家明板下了臉。
衛哲東頭也不抬︰「五個點的利潤是蠅頭小利？這麼說，二叔如今還真財大氣粗，不如這部分利潤由二叔貼補？對于我和衛氏來說，蠅頭小利也是要掙的。‘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二叔天天研究什麼孔孟之道，難道荀夫子的這句話都不知道？」
衛家明一向自詡是個文化人，他年輕時讀書也確實算是衛家最厲害的一個，成績甚至比衛父還好，所以平時說話喜歡掉點之乎者也。
「如今衛氏的經濟都抓在你的手里，我哪里有閑錢可以貼補！」衛家明脹紅了臉。
衛家是有錢不錯，在衛哲東被趕出衛家的時候，他們也確實迫不及待地瓜分了一些。不過後來衛哲東強勢回歸，把他們吃下去的，都催吐得七七八八了。
再說，要他為客戶貼補利潤，那等于把好處費全都貼進去還要賠上不少，這種虧本的買賣他怎麼會做？
「既然百分之五有點多，那就百分之三吧！東子，盛海可是我們衛氏長年的客戶，拿貨的時候一向會多少打點折扣的，這也是為了衛氏的長遠發展。」
「二叔，我說了，零點五的折扣都不打。」
「我已經答應對方了，至少要讓百分之一！」衛家明怒了，「你想讓我做個言而無信的小人嗎？那丟的不僅是我的臉，還有衛氏的臉！」
「哦？」衛哲東終于把筆放下，「二叔，我倒不知道你的臉居然有這麼大？要不，我發個聲明，讓二叔與衛氏月兌離關系？」
衛家明正想繼續發飆，卻因為衛哲東輕描淡的話而呆住了︰「什……什麼？」
「二叔的臉面，能跟衛氏比？如果因為二叔的原因讓衛氏丟了聲譽，那家族只能放棄二叔了。身為家族的一員，不為家族謀利益，卻主動放棄利益，難道這條理由不夠麼？」
「我也不是要放棄利益，只是從長遠……」
「二叔戶頭上突然多出來的三千萬，不是盛海打過來的嗎？」
衛家明臉色大變。
他和盛海的私下交易，已經維持了十來年，不是一直做得十分隱蔽嗎？衛哲東怎麼知道的？是只知道這一筆，還是……
「東子，你二叔好歹也是五十好幾的人了，三千萬進賬難道很稀奇嗎？」他勉強笑了，「你也太小瞧二叔了。」
「我還真沒小瞧誰，尤其是二叔。三月，二叔和盛海投資生態能源，可是分到了七千萬的利潤啊！四月，二叔去年投資的金融業，虧了六千萬。五月，好像期貨出了點問題，二叔把房產都折了現。六月，和盛海投資礦業，又分到了五千萬……」
「投資有風險，有虧有賺，不是很正常嗎？東子，你這樣掀二叔的老底，有意思麼？」衛家明氣急敗壞，「你不想和盛海維持友好的關系就算了，揭人傷疤有什麼意思？」
「別人投資都是真金白銀灑下去的，二叔的投資倒是稀奇得很，銀行水單上沒有任何一筆支出，就能坐收紅利？」
衛家明的額頭「刷」一下冒出了細密的汗，又不敢動手去擦。畢竟如今已經過了夏天，真正的秋高氣爽。擦汗，明顯就是心虛的表現。
得穩住。
「東子說的什麼話……難道你還查二叔的銀行賬單了嗎？」
「我只是覺得最近盛海拿貨的價格有點偏低，所以才要查一查。」衛哲東似笑非笑。
雖然辦公桌實在有些寬大，不過這點距離並不妨礙他看到坐在對面的男人，已經是驚出一身冷汗。
如果查無實據，他怎麼會當場發難？謀定而後動，才是他制勝的法寶。
「因為盛海一直是我們衛氏最主要的客戶，所以價格低一點也是應該的嘛……東子，雖然供應給盛海的貨會低一點，但是銷量大，所以也不是沒有利潤。」
「二叔覺得我是願意替人做嫁衣裳的？」衛哲東的身體微微前傾。
「這個……怎麼說話呢！」衛家明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只是嘴角的僵硬，出賣了他心虛的事實。
明明他是衛哲東的長輩，可是對著衛哲東甚至還算不上咄咄逼人的姿態時，卻還是覺得兩腿打顫。
「明明我自己就可以多賺一個億，卻偏要分給別人八千萬？你當我時時刻刻都想著做慈善，還是這種無名英雄？」衛哲東勾著唇，悠閑地看著衛家明。
其實衛家蠢蠢欲動的可不僅僅是這位他的好二叔，只不過他前陣子還沒有騰出手來清理，正好有人撞到槍口上，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拿衛家明先開刀試水，還真是個不錯的時機。
「東子，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如果你不是衛家人的話，現在還能坐在這里？」衛哲東輕哼一聲，「二叔，你還沒本事找到那個摩托車手。看在你只是替人當出頭鳥的份上，你和盛海的事既往不咎。不過，這次的折扣在我這里沒有，你自己貼上吧。我還是要警告一句，下次盛海還是拿不到任何折扣。你想要和盛海繼續維持合作的局面，你答應的多少折扣，都由你自己添上。」
把利潤送給衛家的其他人，還想在他面前討得了好？今天的衛氏，並不是丟不起盛海這個大客戶！
衛家明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頹然地嘆了口氣︰「東子，二叔老了，衛氏還是該你當家。」
老？衛哲東臉色不變地點了點頭，卻在衛家明寂寥的背影消失在門背後的時候，狠狠地磨了磨牙齒。
不就差了七歲嗎？不就是兩條代溝嗎？以他的身手，五條六條也能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