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點，向雪被鬧鈴喚醒，微信有一條留言︰「我在餐廳。」
時間是早晨七點五十。
「好，等我十分鐘。」向雪很愉快地回復，赤足站在地毯上，拉開窗簾，卻沒有預料中的陽光如約而至。
「今天下雨？」向雪懊惱。
衛哲東大老遠從京城飛過來，竟然遇到了雨天！他想要游湖的興致，不免大打折扣了吧？
「真是的，老天爺一點都不幫忙！」向雪抱怨了兩句，雀躍的神情有點低落，「我自己倒無所謂啦，下雨天正好留在酒店看書復習。可是衛哲東難得有興致想要游個湖，老天還不給面子！昨天我還覺得上天對他很眷顧呢，看來有時候老天也喜歡玩把陰的。
點開微信群，蔣成和王芳愛訂的都是中午十二點的飛機，大概不是沒有起床，就是在整理行李吧？
收起手機，她迅速洗臉刷牙，在十分鐘之內就趕到自助餐廳，即使就餐的人數不少，但她還是在第一眼就看到了臨窗而座的衛哲東。
窗外是連綿的雨幕，雨滴墜過窗前，天色陰沉，完全沒有昨天的好顏色，讓人無端端地就會心情沉郁起來。可是看到坐在那里的衛哲東，卻讓人眼前心里都會忽然明朗起來。
她正想往他那里走去，猶豫了一下，還是先在餐台取了面包和黃油。
「來了？」衛哲東收起ipad。
他的餐桌上並沒有取食物，只有一杯咖啡。
「早上好。怎麼大早上就空月復喝咖啡啊？」向雪端著盤子坐下來，「我取了面包和黃油，一起？」
「好。」衛哲東老實不客氣地拿走了她盤子里的兩片面包，外加一盒黃油。
「先吃點東西再喝咖啡。」向雪看著窗玻璃上不斷聚集成滴然後蜿蜒而下的雨水，嘆了口氣，「本來還以為能夠陪你游西湖呢，天公不作美啊！機票已經改簽了，今天就只能在酒店里消遣啦！」
「你不會沒讀過東坡居士的詩吧？」
「當然讀過啦，‘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提到西湖，誰不知道這首詩啊！不就是說西湖無論何時都很美麗嗎？這只是對西湖的推崇而已。你看啊，晴天的時候是水光瀲灩，雨天的時候不過是山色空蒙，也就是說看出去朦朦朧朧的只有山的形狀，可是我們要看的是湖，不是山！」
「詩的重點是……」
「好啦，我知道詩的意思。」向雪「撲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就是覺得蘇軾他人家在杭州的時候，日子過得多悠閑啊。」
「古人的士大夫，生活還是很悠閑的，尤其是宋朝。」衛哲東笑著說。
「是啊，我們現代人為什麼要把生活過得這麼匆忙呢？別說下雨天的西湖之美領略不到，就是晴天麗日，我們其實也看不到西湖的美。」向雪看著窗外的雨，有些怔忡。
「這可不像是你們藝術生說出來的話。」衛哲東看著她，慢吞吞地說。
「是啊……」向雪若有所思。
從前的她，也會傷春悲秋，也會喜歡雨天的連綿。不管是雨滴還是雪花，都曾經是她畫筆下的素材。
「別想太多了，有時候停下腳步，去看看陰晴冷暖，才能聚集更大的能量，支持你朝著目標繼續走下去。」衛哲東伸出手，輕輕覆蓋在她的手上。
向雪抬頭看向他深邃的眼楮︰「你當年也是這樣做的嗎？」
衛哲東想了想，說︰「是的。」
「沒看出來，你還真有點文藝青年的情懷啊！」向雪笑著說，「跟你相比，我怎麼感覺自己四年的藝術課都白上了呢？好吧，那我們就雨中游湖，希望不會變成兩只落湯雞。」
「有難同當？」衛哲東挑眉。
「好，有衛少陪我淋雨，就算感受不到浪漫的氣息，也會覺得無上榮幸。」向雪笑嘻嘻地說，「我給蔣成和王芳愛發個微信，讓他們自己去機場吧。反正本來就跟他們不是一路，接下去就是撰寫盡職調查報告的事了。」
她低著頭，手指快速地打字。
「手速不錯。」衛哲東贊許。
「那是啊，天天和你微信留言呢，手速不快能行嗎……」向雪漫不經心地回答，沒有看到衛哲東臉上漸漸深濃的笑容。
雨中的西湖確實別有一番滋味，細雨落在湖面，仿佛有數不清的珍珠從天下落下來，激起一小圈一小圈的漣漪，舊的未散，新的已生。
「都說水天一色，其實雨天的西湖，也和天空連成了一個顏色。」向雪一手打傘，一手指著湖面感慨。
衛哲東忍笑︰「水天一色，是這樣用的嗎？」
「反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水和天空一個顏色，那就對了。」向雪強詞奪理，唇畔帶著笑，愈加顯得眉目鮮妍。
這才是他記憶里的向雪。
衛哲東點頭承認︰「你說得沒錯。」
得到他的認可，向雪自己倒不好意思了︰「好吧，我承認只是瞎掰的。不過東坡居士說得也沒錯啊，山色空蒙雨亦奇，透過雨簾看西湖，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呢。」
兩人沿著白堤緩步而行，雨天的西湖難得的清靜，不見摩肩接踵的游人如織，卻也還有三三兩兩的游客在雨中漫步。
「這就是著名的‘斷橋不斷’？看著這個景點，我也只能感慨咱們祖國的文化實在是太博大精深了。」向雪拍著橋欄調侃。
「所以，你可以不用每天和那些枯燥的數字打招呼，而是多看看白娘子和許仙之類的美麗故事。」
「我也想啊……」向雪嘆息了一聲，把手伸出傘面，接住那一滴滴的雨點，在手掌上打得碎了，然後從指縫里溢出。
「那麼現在就想想吧！」衛哲東握住了她的手，「放下一條條程序，一串串數字，享受這一刻的美景吧！」
向雪垂下睫毛︰「嗯，謝謝你在百忙之中找借口帶我出來散心。」
衛哲東有些尷尬，松開她的手。
原來她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