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雪有點疑惑地看著宋林森，在她的印象里，這位年輕的項目經理還是第一次出口傷人，臉色嚴肅，語氣嚴厲。
尤其是……對方還是個年輕的、長得還算不錯的、文文靜靜的、有紳士風度的男人都想要呵護的小姑娘！
穆晟看了一眼宋林森，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只是化成一聲嘆息。
其他人眼觀鼻鼻觀心，低頭干著自己手里的活。剛剛還說進度超前跑過來串了一會兒門的張笑天仿佛忽然間工作堆積成了山，不緊趕慢趕就有可能會通宵加班似的，雙手在鍵盤上忙乎得不行，也不知道是在打五筆還是在打拼音，只是覺得節奏十分勻稱，中間都不帶喘氣的。
團隊的另外兩位成員的頭則越埋越低，連眼神都不帶斜一下，目光死死地盯著鍵盤，就不知道兩人的鍵盤忽然出了什麼問題。
「你到底知不知道銀行存款為什麼要做詢證？這個程序的目的是什麼？要達到的目的是什麼？什麼都不懂，你怎麼配合項目組的工作？如果因為你的工作導致報告出現重大風險，你擔得起責任嗎？你壓根兒不適合這份工作！」
蕭龍梅猛地站了起來︰「不就是少做了三張詢證函嗎？現在我就去銀行現場詢證，詢證費我自己掏，總行了吧？這部分費用我不問企業要，也不要事務所報銷！」
「好。」宋林森坐了下來，眼楮也不看她一下，「你現在就去吧！同時我也提醒你一句，下次別再犯這種自以為是的錯誤。」
「哼！」蕭龍梅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轉，卻拼命地咬著唇不肯讓它掉下來，然後「蹬蹬蹬」地踩著高跟鞋就沖了出去，在門口還差點打了滑。
會議室里靜默一片，目光齊刷刷地看向門口。
蕭龍梅似乎在門口遲疑了一下，很快又一往無前地奔了出去。
穆晟皺了皺眉︰「她連詢證函都沒拿，怎麼去銀行詢證啊？」
宋林森坐了下來︰「所以說嘛，她根本不適合做審計。」
語氣里，似乎多了一點什麼東西。
穆晟看著他欲言又止，只是悲天憫人地嘆了口氣。
其他人互相打了個眼色，動作很一致地又下頭，繼續手里的工作。打字的打字，翻資料的翻資料，做筆記的做筆記……總之，每個人的手里都很忙。
王芳愛眨巴著眼楮︰「他們倆好像有故事啊？而且看起來挺復雜的，但是為什麼沒有人英雄救美呢？按照電視劇的情節，這個時候應該有位男士很霸氣地沖出去，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上，然後小美女感激不盡，最終以身相許。遺世獨立，蔣成，在說你呢！人家小美女哭得梨花帶雨，你就不能挺身而出，做個護花使者嗎？」
蔣成不以為然︰「你當我傻哪？人家一個團隊的都沒說話，這里面的劇情肯定很婉轉曲折，我們要開口，絕對被帶到溝里去，還不帶翻身的。」
向雪看著宋林森，小聲問︰「你們事務所對待助理，都這麼不留情面嗎？畢竟是一個女孩子，她這樣沖出去會不會出事啊？」
宋林森板著臉沒有說話，可是只坐了半分鐘就站起來走到窗口。
那里，可以看到公司的大門。如果要走出公司，那是唯一的通道。也就是說，蕭龍梅要去銀行，必然會從他的眼皮底下經過。
穆晟嘆了口氣︰「有必要這麼狠嗎？」
「不狠，她能走嗎？」宋林森甕聲甕氣，完全不像他平時那種輕松俏皮的風格。
鍵盤敲擊的聲音已經沒有了，似乎工作又忽然變得不那麼忙那麼趕。
穆晟站起來，走到宋林森身邊︰「其實在項目組里你照顧一點她，也沒有人會說你的閑話吧？何必把人家每次都罵到哭！」
「把她罵哭了也沒把她罵走……」宋林森咕噥，「她明明可以在家里游手好閑，偏偏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現在不對她狠一點兒，以後……科班出身的人都沒幾個考上cpa，她非要啃這塊硬骨頭！唉，真是死腦筋，怎麼說不都不行！」
會議室里沉默了下來，穆晟只是拍了拍宋林森的肩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繼續干活吧！」
宋林森還是站得像一尊雕像，額頭靠在玻璃窗上。
「好像是情侶？」王芳愛猜測，語氣不太肯定，「一直沒看出他倆之間有火花呀，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還是我媽說得對，女孩子就是要矜持，尤其在感情上，只要走出了主動的一步，基本上就是走向了萬丈的深淵。」
向雪低聲問︰「難道不是科班出身的人，考cpa有那麼難嗎？」
昨天做出章節練習的那些喜悅，一下子又忽然變成了忐忑。如果在事務所做助理，都沒有什麼希望考上cpa，她似乎也沒有什麼戲？
穆晟看了她一眼︰「宋林森是學機械制造的。」
啊？
原來人家也不是財經專業的嘛！
向雪惴惴︰「我也不是會計系的，可是想考cpa。都說是中國最難的三大考試，我本來還有點信心的，但是……」
宋林森還看著窗外，淡淡地說︰「沒那麼難，要不然怎麼每年會有那麼多的人通過考試，拿到合格證？說實在的，這些人里有各種各樣的專業，科班出身雖然在基礎上會有一點優勢，但是我並不認為這個優勢有多麼明顯。只要功夫下得深，沒有什麼考不到的。」
「那為什麼……」向雪說了幾個字就噤口，因為她看到玻璃的反光里，一向言笑晏晏的宋林森，竟然含著淚。
他們之間，真的有故事。
知道宋林森這個看起來十分厲害的注冊會計師，居然也不是財會專業的科班生，向雪頓時又鼓起了不少勇氣。
沒錯，只要肯下功夫，她就不信考不到那張證！
大不了，別人看兩遍三遍，她就看五遍六遍。別人做一本習題集，她做三本習題集。
定下了宏偉的目標，向雪覺得自己的進度表似乎要再次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