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小,何皎皎。
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
秦深怔在原地,神色突然變得凝重暗淡,手肘的動作還停留在半空,耳畔的手機再沒有響起那個聲音,而是一片寂靜。
她總是如此,來時像一陣猛烈的疾風,將他心底埋藏已久的黃土白沙全部掀起,然後消失的了無蹤跡,只剩下一片狼籍。
「你這樣,沒有人和你做朋友。」
她剛剛的言語,似乎還在他耳邊圍繞,他驟然抬眸,王叔已經在會議室門口等他,看到他神情不太對,走過來詢問。
「小深,怎麼了?」
秦深恍了恍神,語氣低沉,「沒事,會議繼續。」
他快步走進會議室,掃了一眼已經在座位上坐好的各個部門的總監,幽暗的眸光最終卻停留在了半空中,蹙起的眉間多了幾分愁容,他緩緩的坐下,開口,「開始吧。」
錯的確在自己。
秦深皺著眉宇輕嘆一口氣,旁邊正在匯報的總監卻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嘆氣嚇得不輕,以為秦深又要訓話,開始在一旁靜默,一聲不吭。
待秦深反應過來,會議室已是久久的寂靜,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卻又不敢吱聲。
「繼續啊!」秦深一臉微愕的看著他說道。
「這方案沒有問題吧……」
秦深側首,遲疑了片刻。
「沒有。」秦深微微張合唇瓣,說得極其淡然。
其實他哪里有在听他們的匯報,整場會議開得都極其順利,無論是什麼方案,秦深都會點頭,從頭到尾都沒有指責過一個人。
這是秦深上任以來,會議時間最短的一次。
「下班不用來接我了,我出去辦點兒事兒!」秦深起身側首,拿起西裝外套,急匆匆的往外走。
王叔默默頷首,目視著秦深離開,他從來不將工作當兒戲,可今日,他卻一反常態。
王叔自然了解,二十出頭,本就是容易陷入兒女情長的年紀,而秦深少時便習慣被遺忘和冷落,得到的寵愛根本不及秦境半分。自小缺愛,又在毫無人情的商場上長大,他才是那個最脆弱敏感的人。
王叔怕他,遇人不淑,受傷的會是他自己。
他原地躊躇了好久,還是決定跟上了秦深逐漸消失的背影。
初冬,天黑的越來越早,夕陽的余暉拉成了一絲光弧,籠著那即將來臨的曠闊夜色。
秦深行駛著車,慢悠悠的拐進一個偏僻的路段,這里的店鋪還未關門,街上充滿著形形色色的匆忙的人影,臉上掛著今日的疲憊,眼神里也沒有太多的光芒,都神情黯然的從秦深的車旁走過。
他終于明白了阮初那從未展開笑顏的疲憊臉龐,她與他們一樣,都是要整日為生計去奔波勞碌的人,甚至連皺眉埋怨的時間都沒有。
他慢慢駛過小街巷,之後看到了那晚矗立在夜色里破舊樓層。
那是阮初的家。
他驟然蹙眉,眉間浮起哀愁,他明明都已經來到這里了,現在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沒錯,她說得對,他的確是找人查了她的身份和家世,也是出于商場上的習慣,總是會采取一種霸道簡單的方式,迅速了解事情的原委。
這是他的習慣。
他平生遇到的都是對手,他知道的也都是對待對手的方式。
直到今天阮初在電話里告訴他,你這樣,沒有人和你做朋友。
他心底突然泛起一陣酸楚。
夕陽的余暉漸漸散去,接踵而至的是蒼茫的夜色,秦深將車停在一旁,獨自站在樓道口等著,微冷的寒風灌進他的脖領,秦深蹙眉,低頭看了看時間。
這雖是初冬,但已有些涼意,秦深等了半晌,手腳已然冰涼,剛想回到車里暖和一會兒,突然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往這兒走來。
秦深停住腳步,淡然清淺的眼眸浮上一絲波瀾,是她!
阮初剛剛參加完公司舉辦的慶功宴,又是一場轟炸般的無聊聚會,這次阮初連酒都沒沾一滴,她實在懶得去理他們。
倘若在以前,她一定又是低頭走著,但今晚的月色極佳,銀晃晃的,照在地面上,映出一片清暉,就連平常漆黑到連路燈都照不亮的破舊街道,都明亮了許多。
她抬頭,將胳膊緩緩抬起,手掌置于眼前,置于月亮的光輝上,看上去就像是在撫模這月色,于是心中浮起一陣歡喜。
阮初一邊走著,一邊移動著自己的手掌,五指穿過了茫茫月光,又穿過了茫茫夜色,她知趣的盯著,沉浸在這種歡愉中,突然手掌的前方出現了一個身影,阮初定目,瞬間怔在原地!
這是,秦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