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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茶後飯淡的都是東海出的三件大事,一樁是東海龍王的小妾跟著凡人跑了;第二樁是東海新迎進門的妃子神秘失蹤了;最後一樁,也是新來鬧騰的最厲害的一樁,本來許配給西海的七公主被天宮的神仙給看上了,可一向公私分明玉帝偏偏對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無可奈何,看著玉手捧著酒二盞的愛妃,大手一揮,苦著臉允了這樁婚事。

這七公主啊,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剛烈的很,天上派來傳旨意神兵剛到,神兵抑揚頓挫的官方話才將旨意念到一半,公主就迅耳不及的提過神兵的神器撥劍自刎了。

「那,公主怎麼活過來的?」被龍王新調來的一眾蝦米兵守在七公主府前面面相覷。

「來的可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昭神醫。」老兵背著手,神秘莫測的低頭道。「上頭可重視這樁婚事了。」

「總而言之,命運多舛的都是事關東海王宮皇室?」另一小兵揮開身邊的蝦米兵,湊近老兵跟前多嘴的問道。

「莫不是今個年頭同哪路神仙犯了沖。」一守衛的小蝦兵听罷嘿嘿的笑。

一面黃肌瘦的兵拉長了臉,嘴唇刁了根歪歪扭扭的野花掉了出來,整個人跳起來,腦袋抖了幾下,將別人的話截住。「你懂個……」

老兵忙從口袋掏出幾天沒洗的雲襪,將那打插的新兵的嘴唔上,低下聲音。「你別說,後頭的事,可更古怪……」

眾蝦兵將腦袋湊到一塊,「什麼事?」

「我跟你們講,可別傳到外頭去。」那面黃肌瘦的兵剛吱個聲,眾人忙將襪子又塞好,將他扔個角落,紛紛點頭。

老兵壓低聲音,眾小兵忙將耳朵湊上來,「自從咱公主醒來之後,就似變了個人似的,宮中的皇族全然不認得不說,性子也古怪的很,一聲不吭的,行事也神神秘秘的。」

「這事直把咱龍王嚇的不輕,連夜請天上的神仙秘密支招,各路法子都用盡了,咱公主不僅穩如泰山,還來了脾氣,砸了龍王私藏的許多寶物不說,自個遣干淨了侍從獨自搬進府中拿了魂燈設了個結界,誰也不讓進。」

「魂,魂燈………」一略知一二的小兵顫顫巍巍著聲音道。

老兵體貼的扶了那兵,同時小聲的唉了一聲。「咱龍王聞訊公主同天上的皇族搭上線樂的可是幾天合不上嘴,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打擊的,龍王那一夜似是幾百個年頭的光陰給去了……」

「那咱現在守的公主,該,該……」不會是哪路妖怪冒牌的吧。小兵猶豫的退後一步,眼楮睜的大大的,被老兵一瞪,慎重的沒把話補全。

「誰?」七公主睜開眼楮,喘著氣,有些不安的望著周圍。

有聲音在嘆息,公主心中的惶恐更是愈益滋長,用力的握住了手中的刀,睜大了眼楮望著四周,一有風吹草動就趕忙揮刀。

夜色愈濃,那若即若離追隨的身影依舊不現身,僵持了大半夜,公主倦著一張臉昏昏欲睡,半夢半醒間的嘆息又似是疑神疑鬼的錯覺。她忽然意識到什麼,徒然放下胡亂揮舞的刀,對著自己,目光平靜又瘋狂,毫不猶豫的住自己身上桶了一刀,公主的靈力便從身體中傾泄出來,連周邊的界結都劇烈的晃動起來。

外頭不分晝夜守衛的蝦兵頭目見此慌了神,腿軟了軟,以為有人硬闖入公主府,連使喚小兵去龍王那報信,又喚來值白日班的同僚一塊守著,更加戰戰兢兢了。

可巡邏半天,被包的似鐵罐子的公主府不見一只生物飛進,讓守衛的兵直納悶。

話說里頭瘋子一般行徑的公主捂著傷口,看到一個孩子,也正在納悶。只見半個身子高的孩子立于床頭,睜著一雙好奇的雙眼靜靜的看的血淋淋她,公主露出了驚訝,以及……不解。

公主踉踉蹌蹌的上前一步,直視那一雙純淨無雙的眼眸子,指尖佛過他的臉頰,顫抖的厲害。半響沒說話,目光透著一絲憐憫,以為是故去的亡靈找上門來托願,手繞了一圈後方才收回去,另一只握拳的手不動聲色的松了松。

「你……多大了。」公主問。

「這只是一個幻境而已。」猶帶稚女敕口音的孩子開口。

公主一愣,手曲了曲,試探性又往前一步,頓時眼前的景象消失的無影無蹤,心頭一凜,繞在指間的溫度散了去,一股寒氣剎那罩到頭上來。

「你找我何事?」公主腦殼中一陣疼痛,俄而,一道聲音落在腦海里。

公主听罷又氣又恨,又生怕情緒被察覺了去引的對自己不利,連忙將不滿憋了下去,半響擠出一個笑容,「小友,此話應當問你才是?」

「你是在好奇我為何找你?」那聲音疑惑的問。

公主冷眼翻到一半想起要收,便不由自主垂著,一動不動的,添了幾分好笑。

然後公主听到那聲音笑出聲來,于是公主確定了,那不知哪路的妖孽定是什麼都一清二楚的,神色變的愈加恭敬,听的他邊笑邊道來,「我想,許是你去了冬宮便知道了。」

公主一听,整個人愣在那里。

冬宮取自人間節氣冬日肅殺之意,是個苦寒之地,可公主听宮里老人提及,那片荒寒是自新帝登基以來才被下令圈為禁地。更有甚者傳言,冬宮其實取自人間太子宮殿的諧,是前朝廢太子的殿宇,曾是同人間一般風月,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是東海一處凡塵氣息十足的繁華之地,自太子因弒弟被逐出東海才荒廢下來的。

「你到底是誰?為何糾纏上我?」察覺那道若有若無的靈息散去,公主蹲在地上,抱著腦袋,自言自語。

因為七公主的魂燈不穩,天宮接二連三派人打探虛實,一查傳聞的來龍去脈,龍王慌了神,一會擔心「女兒」閃失,一會又不得不將護衛撤了大半,熱情的將天宮來客招待。

至于遲遲不見客的七公主,熱情招待的各色貌美的公主們,讓天宮俸命而來神仙費心的揣摩東海曖昧不明的關系,小神將疑惑壓下,回到宮一一道于上位者听。

向來對龍族無甚好感的鳳族听聞此事,蓄意發難,龍王便被傳上天宮回話,一心攀上天宮的龍王面對眾神猜測質疑,一時竟無言以對,默默的擔了下來。

龍王甫一回宮,情緒正無處安放,又听的小兵急急來報,自他離開東海王宮之後,受傷七公主蒼白著臉色撤干淨結界,出了公主府,往南邊的方向跑去了。

龍王去天宮時久,有不安的小蝦兵前去報信,卻不知為何傳出去的消息像泡沫一眨眼沒了影。

龍王沉著臉,抬頭一看南邊,面色難看,將報信的小兵整個身子提起來,冷笑一聲問,「現在公主在哪?」

「還在,南,南邊……」蝦兵吐出最後一靈息,竟是受發怒的龍王威壓而亡。

「我倒要看看何方妖孽來我東海咄咄相逼。」龍王說著,眨眼沒了影。

事情總不能單獨看,前因後果一串,總是似未待拾完的珠子一般有著無形一條線。

龍王是在南邊一處荒蕪宮宇發現重傷暈迷的七公主的。

龍王低頭仔細端祥著七公主,復又掃過周邊,心里閃過一絲異樣,卻也只得將化為原形的龍女抱回公主府。

七公主在府中醒來之後第一件事便掙扎著叫父皇,守著公主的一干侍者慌了神,連忙去請龍王。七公子綣縮著錦被,曾經一雙明媚的眼直似泉眼般往外頭落水,公主見著龍王一把跪在地下,神智不清似的指著周邊侍從,陰冷的道,「父皇,父皇,他,他們要殺我,他們要殺我……父皇,替我,替我把他們都殺了。」

一屋子的侍從嚇的跪下,臉色發白,直打嗦。

龍王臉色鐵青,眸子里染上一層薄慍,嘆了口氣,壓著嗓子問道,「神醫呢?」龍王臉色鐵青,眸子里染上一層薄慍,嘆了口氣,壓著嗓子問道,「神醫呢?」

「神醫說公主無甚大礙,好,好好修養便是……」一跪在龍王腳邊的侍從顫抖著音答道。

龍王怒極,冷漠踢開的不知傷口已然裂開還魔怔似湊近跟前的公主,嫌棄的看上一眼,甩袖而走,腳步生風的去神醫那興師問罪。

龍王走後,公主低下頭,眼神徒然一變。「退下。」

屋內氣氛剎那凝住,一干侍從偌偌退下。

而自此事一出,東海王宮私下有流言傳出,七公主是被妖物附過了身,徹底瘋了。

當室內空下來時,一道聲音嘲諷在公主耳畔道,「看吧,這就是你的現狀。」

面對嗤笑,公主聲音疲憊,張了張嘴,有些不知所措。「將你從冬宮放出,于我,也並無好處。」

夜明珠的光芒下,一團霧氣慢慢的幻化出人形的驅體,刺眼的光芒照進公主的眼眸,那一張陌生的臉,清麗無雙。

公主身子微顫,

他唇邊的笑像染著醉人的毒,眸子里滿是蠱惑的意味,他定定看著她,輕輕的說,「朝歌,信我一回。」

朝歌之母來自人間,而東海從來沒有真正的晝夜之分,母親念想人間風月,在懷了她時便取好了名,叫朝歌。可是後來母親未曾生下她便去了,哪怕通靈玉含在口中,凡人依是不堪承受龍種,而她,則是龍王命人強行從母親月復中扯出來的。

听東海的舊部說,這東海本來就是敖氏從蒼龍氏一族手中奪來的,上天為了平衡當年敖氏大規模屠殺蒼龍皇族的孽障,故敖氏接手東海以來,三代單傳,而到朝歌父皇這一代,子嗣雖多,卻偏生都為龍女,至今無一男丁。

許是那一座廢舊的城池給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朝歌在夢里又夢見它了。走進那一座荒蕪的殿宇,朝歌看到了火光燃盡了東海的夜,周遭響起盡是竭斯底里的吶喊聲。

可是東海盡是水,又哪里來的火能燒起來呢。

夢醒後,公主依舊忘不了夢中一雙雙卒了毒的雙眼,她傾著身子,大口的喘息。

當齊悅扶住朝歌的身子坐好時,朝歌還在想著究竟是怎樣的孽障,才讓敖氏幾經斷後。而這,究竟是天命,還是人為。

朝歌皺眉,小心的托住他的身子,于他耳邊輕聲道,「如果,如果我沒猜錯,按輩分,你當是我長輩才是。」

齊悅平常出現在她面前時,依舊是個孩子的模樣,他平靜朝她點了點頭,在她有些慌亂的神情中,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緩緩道來,卻也不過寥寥字句。「吾歸去時,便是這般模樣,後來母後將我殘魂藏匿于冬宮之中,遺通天法寶,歷時二萬多年才得以睜開眼來。」

朝歌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倏而,見他又幻成了冬宮時的模樣,冷淡的用眼風掃至她,她煞白著臉後退一步。

朝歌低頭,惴惴不安的問,「為,為何同我說起這些來。」

莫不是,她時日已無多了?

這般想著,她掐緊手心,又不動聲色的退後一步

齊悅略掃向她一眼,見她變臉的模樣甚是有趣,戲虐的勾起嘴角,默不作言。齊悅觀察她已久,深知她作為一個老牌戲精,怕是內心戲亦是精彩的很。

其實,饒是齊悅再恨敖氏一族,他亦不會傷了她的。齊悅記得第一次見到朝歌的時候,是朝歌三百歲的成年禮,那日她喝了許多酒水,夜半酒水上涌入腦,蒙面搶了三公主的半月環,跌跌撞撞跑來冬宮避難。

朝歌有東海皇族的血脈,卻因母系而不受皇族禁法約束,她是自齊悅有意識以來第一個進入冬宮結界的人。

他背著身坐在荒涼的殿宇台階之上,听的她在身後問道,「你是誰?」他不答,留她又好一番自言自語,待他抬頭想見她時,便見她垂著頭,長發披散遮住了面容,像睡著了。他站起身,向她走去,見她听的腳步聲而驚醒,一動不動的,遙遙的望著他,同他道,「你喝醉了。」

喝醉的人通常都不會承認自己喝醉了,卻也不會向她這般誣賴是別人喝的酒。

他一時覺的新奇,便定定看著她,她忽爾朝他招手,「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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