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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二︰深井眸和猙獰步

宋星抬頭看向陳永浩,陳永浩仍舊是那副並不嚴肅,卻也不輕松的表情。他的目光緊緊盯著監視器,並沒有看向宋星,仿佛宋星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群眾演員。

宋星有些焦灼,這感覺就像是當年在許允的培訓班。她讓自己當眾表演一個節目,而自己毫無準備。

面對陳永浩,宋星這些年學到的表演知識和兩部戲的磨煉,全部歸零。

陳永浩並沒有告訴她情緒哪里不對。

場記姑娘只能輕柔地打了場記板,唯恐影響宋星情緒。

機位再次調整到宋星面前。

宋星深吸一口氣,在打板聲落下之後,緩緩抬起腳。腳還沒落地,監制陳永浩再次喊了停。

「情緒還不對!」

宋星的腳停在半空中,听見了牢房內等待接戲的管蕊一聲輕笑。

滿場的工作人員面面相覷,著名監制陳永浩,是在刁難宋星?

場記姑娘站在宋星的不遠處,有些尷尬地望著這位新人女二號,不知道該不該再次打板,因為陳永浩只說了情緒不對,還是沒有意思要告訴她到底哪兒不對。

影棚內響起輕微的討論聲和竊笑聲,眾人都猜測陳永浩是在為管蕊昨天被宋星強行撞衫而出頭。吳糖也完全懵了,雙眼水汪汪地盯著宋星,這還是她跟了宋星之後星老板第一次陷入被動的局面。

宋星再次看向陳永浩,陳永浩的目光仍舊沒有抬起。

她心里有些慌,卻強迫自己揣摩陳永浩的心境。

他絕對不是在為管蕊出頭。

陳永浩除了作品和獎項之外,就只為自己的干兒子丁迦南謀過資源和福利,丁迦南是娛樂圈里有名的交際達人,陳永浩有家室和徒弟,看中丁迦南宋星能夠理解。可是管蕊和陳永浩交情並不深,如果陳永浩為她出頭,她也不必一定要在開機典禮上穿套獲獎的長裙來吸引目光和流量。

所以,是自己的情緒真的不對?

宋星反復回憶劇本,

青鸞費盡心思讓自己入宮,可東珠在後宮不如赫舍里位分高,也沒有赫舍里得寵。她反復籌謀,終于在太皇太後的點撥下,意識到皇上忌憚自己是因為鰲拜。

太皇太後授意自己皇上想要親政,而鰲拜諸多借口,把持朝政,皇上視其為眼中釘,赫舍里作為穿越女,知道皇上找了很多練習摔跤的少年為誅殺權臣,刻意授意這些人要為皇上拼一次。

東珠也提前得知了皇上要同鰲拜決一死戰,苦于鰲拜裝病,輕易不入宮,所以決意為皇上引鰲拜覲見,令鰲拜伏誅。

但這同時……是要斷了自己的後路。

後路?

宋星定定地站在天牢入口處,已經三四分鐘了。

整個影棚里的氣氛十分微妙。

木架子上,扮演鰲拜的演員很辛苦地被吊著,旁邊化妝師不時為其補妝,避免他因為這個難受姿勢而流汗花了妝;管蕊直接坐在牢房內的地面上,她的助理幾次想要扶她起來都被管蕊瞪了回去。

比起宋星被晾在整個劇組面前,她只是坐在微涼的地上,並沒有被羞辱和嘲諷,這點委屈她管蕊還受得了。

管蕊宛如深井般幽深的雙眸含著笑意看向宋星現世報來得很快嘛。

宋星當然注意到了管蕊來著不善的眼神,但是此刻並不是和她置氣的時候。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陳永浩為什麼反復說自己的情緒不對。

深宮貴妃來斷自己的後路,她的情緒應該是怎樣的?宋星感覺自己像是置身于古墓之中的盜墓賊,手里已經拿到了稀世奇珍,但是古墓中沒有一點縫隙和光亮,她走不出去。

陳永浩含著笑看著宋星這個女孩兒不是不會做表情啊。

她的臉冷而嬌艷,做個模特沒問題,做個普通的花瓶也沒有問題。可陳永浩看到了她冰山之下火焰般的情緒。

是原生家庭不幸福?

是人生遭遇了重大打擊?

還是性本涼薄清高,看不起這個花花世界?

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女,為什麼會有這樣冷漠的一張臉?

長著這張臉對于演員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她是一個五官淡漠的姑娘倒還好,大不了一輩子只演一種類型的角色,比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或者遁入空門的富家千金,可她偏偏又長了一張妖妃花魁的嫵媚的臉……

美女如果表情冷漠清冽,就會招人恨。

因為合作過很多次,汪中偉仿佛猜到了陳永浩有意打磨宋星,他本來就是個老好人的性格,開口道︰

「要不然……我去教教她。」

陳永浩微微靠向身後的折疊椅背,低聲笑道︰

「不,我要看看她的悟性。倘若我這樣晾著她,她惱了,那說明她沒有走紅的命。任何一個演員都要不懼場,不在乎扮丑和被嘲笑,這樣才能打開心扉,見到內心的天地。倘若她想不明白,廢物點心一個,也不值得咱們雕琢。」

後路……寵妃……情緒……

陳永浩給的提示實在不多,宋星盯著腳下的地,內心在掙扎,要不要打開傳承系統,讓流量代替自己演這場戲。

抬起頭,管蕊那雙閱盡世事,而又勾魂攝魄的眼在眼前

盡管她的身姿曼妙,腰肢還是少女一樣的縴細,但是那眼神絕對不會是一個年輕女孩能夠擁有的眼神,這雙眼充滿故事和閱歷,讓宋星無比羨慕。

只有十幾年片場經歷的人才會有這樣一雙眼,這才是演員的眼神,能夠演繹各式各樣的劇情,傳達各式各樣的情緒。

情緒……

是了,宋星雙眼一亮,仿佛在古墓中感覺到變換的風向。

出路就是情緒。

東珠要主動切斷後路,因為他足夠愛玄燁,寧願不要義父給自己撐腰,也要完成他親政的意願。她親手將鰲拜送上絕路,從此她只能以一己之力和因為穿越而步步為營的赫舍里對抗她拼了一腔熱血卻得到一個不愛自己的皇帝。

所以杜鐸才說這場戲是自己的黑化轉折點,轉折點並不是從之後她逼死鰲拜的劇情開始的……是從她一踏進天牢開始的。

她帶著鰲拜必死的心走入牢房,絕對不會是面無表情的。

她應該是決絕的,痛心的,帶著同過去決裂的心情來要求鰲拜畫押。

正因為是代表著皇權來向這個權臣索命。所以一抬腳陳永浩就說自己的情緒不對,因為她未來的每一步,都是踏著鰲拜的血,踏上了自己的前程。

她看了一眼打板的姑娘,那女孩戰戰兢兢地打了第三次板。

陳永浩的目光移向監視器,慵懶的後背立即挺直了。

屏幕上那雙飛揚跋扈的眼,滿是志在必得的美艷和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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