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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並沒有進門,趙章出去片刻返回,拿來的是一份大禮。

謝景翕瞅一眼那錦盒,就知道禮輕不了,心說送的可真及時,正趕上顧小魚抓周。打開錦盒一瞧,是一顆圓球大小的夜明珠並瓖嵌了東珠的金飾底座,大白天的都差點閃瞎眼。

「這禮物送的倒是貼切。」馮冬評價道,「千金明珠。」

馮東家是見慣好東西的,見著了表情也坦然,劉桐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不是他能開口評價的東西,所以很識眼色的沒說話。

這兩位皆是人情通達,該不問的都沒問,但這顆大珠子一開,甭管是見過還是沒見過好東西的,都知道這玩意不是一般人能送的,不定是那哪個位高權重的大人物。

不是哪個人物,放眼大陳也就聖上一人送的出手,別人就算有,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送人,顧昀記得,聖上手里也就只得這麼一顆,頭些年東海進貢來的時候,尺寸還要大許多,朝中大臣們都為之震撼,紛紛出主意把它瓖嵌在大殿的琉璃頂上,後來幾次商議未定,聖上就做主把它打磨成了眼前這般大小的圓珠子,瓖了個比珠子本身還耀眼底座,擺在御書房里當擺件。

顧昀見過幾回,當然更大的他也見過,所以潛意識里沒把它當個好東西,還一度對聖上的審美感到疑惑,眼下這珠子居然到了自己手上,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跟珠子一塊送到的還有封書信,顧昀沒看便收了起來,隨手把那珠子擺在席子上,準備給她閨女把玩。

不過顧小魚顯然對這個跟她腦袋一般大的珠子沒什麼興趣,瞅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執著的頑強的去夠那塊玉算盤。

謝景翕早就瞧見她對那小算盤感興趣,小家伙趴在席子上舉步維艱,但她的目標十分明確,一堆小玩意里,她一眼就瞧上了那塊玉算盤,瞧見了就拼了命的想要拿,無奈胳膊腿使不上勁,她親爹親娘也沒有打算幫她的意思,只知道瞪眼看她笑話。

顧小魚是個有韌勁不服輸的姑娘,哭鬧撒嬌也很有底線,像這種求人的事她不打算干,咿咿呀呀的爬起來又跌倒,扭動了半天還基本在原地沒挪窩,謝景翕看的怪有意思,但就是沒有上前幫忙的打算。

求而不得這種事大概不應該是成年人的專利,小女圭女圭也有小女圭女圭的求而不得,拿到手了才是自己的,得來的也有意思,她很欣慰顧小魚天生就有這種眼色跟意識,從頭到尾都沒跟她哭鬧。

但這個距離對她來說還是遠了點,她不能自由的爬動,這就是局限,後來顧昀把珠子放她眼前,她勉強能模一下的距離,顧小魚往前蠕動了半天,將將能把小手把在底座上,她居然知道借力再往前進一步。

顧昀漸漸從珠子的事情轉移到顧小魚身上,他也沒瞧清楚她是怎麼折騰的,那珠子砰的一下就倒了地,正好把那塊小算盤給撞到了檐廊下面,不過好在珠子跟算盤都好好的沒碎,而始作俑者顧小魚自己已經累趴了,癱在地上沒了力氣。

大家不禁被她逗笑,本來也沒指望她能抓住什麼東西,就是象征性的玩樂而已,明玉正要去撿掉地上的算盤,卻不想謝小九忽然跑過來,用嘴含住了玉算盤,蹬蹬 上了檐廊,跑到了顧小魚跟前,然後將嘴里的玉算盤仍在顧小魚手邊,顧小魚想也沒想,一把就抓住了玉算盤,心滿意足的沖著謝景翕笑。

謝景翕也很意外,顧昀先她一步把丫頭抱起來,試探著去拿她手里的小算盤,豈料剛一踫,顧小魚就開始嚎啕大哭,顧昀樂了,「一看就財迷,知道挑好東西拿,鬼精鬼精的。」

「女孩子精明些不吃虧。」馮冬笑說,「這孩子天生帶來的貴人運,挺好的。」

是啊,誰知道最後會是謝小九幫她拿到了算盤,但謝景翕心里分明,謝小九這麼個膽慫的家伙,若是沒有人授意,怎麼會忽然這麼激靈,她抬頭對著一直站在人後的鄒靈了然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顧小魚興奮了一整天,夜里老早就睡的香甜,她爹娘也頭一次能安穩的坐下來說個悄悄話,家里沒有女乃娘,小家伙一直是在他們屋里睡,說實話這兩個月來,倆人就沒睡過一個完整的踏實覺。

顧昀歪在床上揉眉頭,謝景翕倚在他身上,「咱倆都多久沒能一起這麼悠閑了,我看啊,往後白天就得可勁折騰你閨女,夜里還能安穩些。」

「她也得由著你折騰才行,還不知道誰折騰誰呢。」

「這倒也是,你家姑娘打小就有主意,不由人擺弄,不過等她再大些,就扔院子里隨她折騰去,女孩子家不能太拘了性子。」

顧昀把她抱進懷里,「你跟我想的一樣,天大地大去哪折騰都行,就是別進了咱們那個圈子就好。」

「怎麼,聖上信里說什麼了?」謝景翕抬頭看他,「我瞧你一整天都有心事,他不會招你回去吧?」

「那倒沒有,你是覺的聖上給咱這禮大了點是吧,其實沒你想的那麼嚴重,通常身外之物不當回事的時候,那就證明聖上必有近憂,他現在有更頭疼的事,心思早不在這些物件上了,再說了,我當初給他拉攏了江右商幫這麼個聚寶盆,聖上他不缺銀子,別說給咱閨女個破珠子,就是往他寶座上挖塊龍頭都使得。」顧昀話音一頓,「不過你猜猜看,信是誰寫的。」

「嗯?你說信?」謝景翕眼珠子一轉,「不是聖上寫的,那也得是聖上口述的吧,讓別人代筆也很正常啊,無非也就是執筆太監,再了不得就是內閣大臣,還能有誰啊?」

「就知道你想不到。」顧昀戳戳她眉頭,「是晉王代筆。」

「晉……晉王!」謝景翕是發自內心的吃驚了,「他給咱送禮,讓晉王代筆,你別告我他是知道你們關系好,故意敲打的啊。」

顧昀笑笑,「敲打不至于,晉王也不是個能讓人敲打的人,信上沒說什麼,就是問候幾句,一番場面上的祝賀詞。」

聖上就沒有平白給人送禮的事,謝景翕才不信就這麼簡單,聖上請動晉王代筆,要不是刻意的那就是他跟晉王目前的關系不一般,但這不一般又是從何而來呢,從不拿正眼瞧對方的兄弟倆,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就好的不分彼此了,緩和的也太快了吧?

「聖上是不是轉性了,跟晉王又穿一條褲子了?還是說他現在沒人仰仗了,又把注意打晉王頭上了。」

「你這樣猜也不算錯,晉王韜光養晦了這麼多年,聖上其實早就沒那麼防著他了,人老了都普遍念舊念親,能仰仗的兒子都沒了,底下的大臣們各各狼子野心,聖上他重新仰仗晉王也是情理之中,雖然不會讓他攙和政事,但放在跟前排憂解難還是使得的。」

晉王倒也罷了,但聖上今兒這禮送的可頗有點敲打人的深意,也就說顧昀辭官養病,一舉一動都在聖上掌控之中,聖上想要掌控關注誰,那就證明此人必還有用,想抓你回去繼續賣命,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你顧昀心里得有數。

謝景翕就不大樂意了,誰規定的啊,還非得給你們天家操勞一輩子啊,憑什麼病了還不讓人安生,朝里就缺顧昀一人嗎?

「不是,我怎麼覺的事沒這麼簡單呢,是不是還說什麼了,你可不準瞞我!」

顧昀笑看她,「怪不得丫頭那麼精明,就隨你。」顧昀嘆氣,「是還有一事,信里提了一句,聖上又添了個皇子,跟咱閨女一個月份里生的,所以這禮送的也並非全無含義,但總歸還沒到那個份上,現在說什麼都早了點。」

謝景翕這會真想跑宮門口罵街,聖上就以為誰都愛巴結他那破皇家嗎,什麼事都得扯的這麼曖昧,一個月里生的怎麼了,就是同天生的還能拜個把子嗎,這明擺著是放個甜蜜的巨大的誘餌給顧昀,誰稀罕似的。

「我說聖上還這麼孜孜不倦的生吶,生這麼多還能一口氣吹大嗎,他就不怕將來他看不見的時候,這麼多兄弟給他拆了窩嗎,想的真是長遠,我告你甭搭理他,顧小魚往後,一步也不讓她踏進京城。」

「瞧你這急脾氣,我當然不能把我閨女往坑里推,這不還早呢嗎,雖說聖上這身子骨是懸了點,但他要生,誰還能攔著麼,多生一個總歸是多一個保障,萬一他能多活幾年呢,誰也說不準的事,連晉王眼下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所以咱們啊,還踏踏實實的過咱們的小日子,怎麼也得等閨女能說會蹦了再打算。」

顧小魚能說會蹦了,怎麼也得一二年吧,數著日子過的時候,時間過的就特別快,越是簡單悠閑,越是如白駒過隙,越不想哪天來,哪天就來的格外早,然正如顧昀所言,誰也不能預料未知,京城局勢暫時的平穩,朝堂以外暫時的按兵不動,也許都在靜待某個可以一觸即發的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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