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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汐遇到急癥的時候,通常就不大顧忌禮數,進門就直奔里屋,也是瞧見謝景翕在,他才匆匆點頭示意一下,什麼話也沒說。

曾氏上了歲數,望聞問切的時候就不大講究禮數,不必跟小姐女乃女乃們似的還要隔著簾子,裴子汐切完了脈,又去翻了翻曾氏的眼珠子,瞧過了舌苔,這才接過淨手的帕子擦了手。

「還是老毛病。」

裴子汐一貫的言簡意賅,謝景翕卻是不知道內情,裴子汐總算給她面子,特意多說了幾句,「侯夫人早先就有心悸的毛病,都是宅門里作出來的,上上年紀一操勞,就會特別容易犯,這次算是比較凶險,又正巧受了風寒,就發的嚇人了些。」

原來曾氏有舊疾,小裴太醫說的也不假,宅門里的女人,鮮少有不動心思的,算計被算計,哪個不是戰戰兢兢步步小心,心思重了,最容易落下毛病,只是曾氏的病,她一直不知道而已。

「有勞小裴太醫。」

裴子汐沖她點點頭,上次之後,他對謝家這位三姑娘印象一直不錯,所以言語間說話也比較隨意,他瞧了一眼桌上的白酒問道︰「是你拿來降溫的?」

謝景翕點點頭,「情急之下,也不知病癥幾何,就想著先降了溫再說,方才太太喝過了家里的方子,我瞧著大概是依著寒邪的路子下的藥,卻是適得其反,反而溫熱更甚,我不敢隨意下藥,就只好用了這個。」

裴子汐贊賞的點點頭,「你做的不錯,再差那麼一會,就要壞了。」

裴子汐坐下來開始寫方子,「這個方子是散熱的,要馬上熬了喝,她平日的平安方子就不要再用了,我重新給她下一個方子,吃到三個月的時候,我再過來。」他將第一個方子交給鳳芹,然後又道︰「不過有一點我得提醒你們,侯夫人這個樣子,如果再勞心勞力,後面的方子就沒必要開了。」

謝景翕心里一頓,這就是說曾氏以後要以靜養為主,那家里的事……

真是事情一件件來,偏巧在這個當口上,曾氏就病了,她跟顧昀想跑都暫時沒地方跑,難不成真要接管侯府嗎?

「尤其冬日,最是要注意的時節,等過幾日乍暖還寒的時候,要注意保暖。」

「您費心,明玉,去端杯熱茶給小裴太醫潤潤喉。」

裴子汐把方子吹干遞給謝景翕,「夫人剛進門,我照例是該請個平安脈,既然今兒遇上了,就索性多瞧一眼。」

謝景翕知道是小裴太醫給面子,于是將手腕遞過去,裴子汐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了幾下就收了手,「夫人底子不錯,比一般的閨門姑娘都康健些,但是心思重都是通病,夫人要是想要長長久久,就要注意。」

這話似是意有所指,謝景翕沒有細想,小裴太醫總是好意,知道她們這些後院的女子身不由己,這也是提點,不過即便知道,大概也不能改變什麼,這是個一不留神就能被吞沒的地方,你前頭想著清靜無憂,後腳就能一腳踩進泥里。

「多謝小裴太醫提點,我會注意的。」

裴子汐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那裴某告辭。」

謝景翕親自把裴子汐送出門,這才轉身折回來,她坐在外屋,等著曾氏喝完藥退了燒,天也漸黑。前頭報說侯爺與二少爺回來,听聞曾氏病了,急匆匆的就趕過來。

「父親,小叔。」

謝景翕站起身,侯爺點點頭,「辛苦你了,你母親可要緊?」

「小裴太醫來開了方子吃過藥,燒熱已經退下去了。」

「我去看看。」侯爺走了幾步又回頭道︰「老大媳婦,你且留一會,我有話與你說。」

謝景翕一愣,「是,父親。」

她原本想侯爺回來,她也能回去了,現下侯爺進了曾氏的屋子,屋外就留了顧恆與謝景翕二人,一時相對無言,頗有些尷尬。

顧恆捏著拳頭瞥了她一眼,喉嚨就有些發干,「我們不在,府里就辛苦你了。」

「小叔客氣,原也是應該的。」

謝景琪不當人使,顧恆心里也盡是歉意,一方面心知父親一直都想要她管家,心里也隱隱有幾分私心,因為侯府外院的事這幾年都是他在打理,他主外她主內,這樣或者他們接觸的時間就多了。

不一會侯爺出來,先是對顧恆道︰「你去瞧瞧你母親吧。」然後又對謝景翕說,「你且跟我出來一下。」

謝景翕乖順的跟在侯爺身後,也沒去別的地方,只是站在門外抱夏內,天隱隱見了顏色,開始起了寒涼,謝景翕默默的哆嗦了一下,覺的有些冷。

「在家住的可還習慣?」

「父親掛念,媳婦在家吃的好住的好,都挺好的。」

侯爺點點頭,「那便好,有什麼缺的就盡管說,顧昀那孩子既然一心把你娶進門,就不會虧待你,你性子好,有事多勸著他些。」

侯爺暗示她調合顧昀與府里的關系,她還能說什麼,只能應著。侯爺扯了幾句閑篇,才把話引到正題,「你母親的事,我已經听鳳芹說過了,你做的很好,遇事能拿得住,是個能辦事的,眼下你母親需要靜養,家里的事我也只放心交給你,便不要再推月兌了,如今顧昀也進了兵部,一時半會怕是不能走,有你替他分擔著,我也就放心了。」

侯爺到底是見慣了大世面的人,看著客客氣氣的好似商議的口氣,實際半點都不給她拒絕的余地,先是用曾氏的病給她不得不接的理由,那句只能交給她,說白了就是你必須要接。後面再用顧昀給她堵住退路,只要顧昀一日在官場,他們就一日不能離了侯府的庇佑,畢竟以顧昀現在這般剛起步的處境,沒有侯府的臉面,他必定會步履維艱。

謝景翕知道自己跑不出這一天,但也沒想到事情來的這樣快,其實侯爺說的也並沒有錯,不管是顧昀還是她,眼下都離不得侯府,所以她根本沒有推月兌的余地。

「父親抬愛,媳婦仍舊惶恐,可否允媳婦回去與夫君商議一下。」

侯爺倒是並沒有拒絕,「嗯,你與他商議一下也好。」

「那媳婦就先行告退了。」

夜風刮的有些涼,謝景翕實在是有些待不住,便先行告辭,一方面還不知顧昀回沒回來,心里也著急,她一天沒有休息,不由捏著眉心解乏,有些急促的往院子里趕。

「大少爺可回來了?」

明玉道︰「方才問過還沒有呢。」

天已經黑了,顧昀卻還沒回來,謝景翕心里的不安加重,步子越發快,急匆匆拐進院門,一個沒留神,就與剛回來的顧昀踫了個正著。

「這是著急撿銀子呢?」顧昀差點就撞倒她,幸虧步子收的及時,「我正要去尋你呢,怎麼去了這許久。」

顧昀上來拉她的手,卻被謝景翕掙開,「且先別著急踫我,我剛從病人屋子里回來,還是先換了衣服再說。」

顧昀眉頭一皺,卻也沒說什麼,這也是常理,通常研習醫道的人大概都有這毛病,接觸了病人後都要先行沐浴更衣。謝景翕不敢與他接近,也是怕顧昀身子弱,沒準比別人更容易被傳染。

謝景翕自行去了外屋的淨房,身子泡在水里的時候才漸漸壓下心思,方才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著急些什麼,似乎就是莫名的就開始急躁,不知是因為被曾氏打亂的計劃,還是因為擔心顧昀,或者只是身子有些累,總之就差一點,她就要在顧昀面前繃不住。

她沉沉的嘆口氣,覺的方才著實是有些不應該,她不停的告誡自己,顧昀是有自己的計劃,他不見得就是為了自己犧牲,他這不是好好的嗎,自己總是瞎擔心什麼呢?但是不管怎樣告誡,顧昀答應謝岑去上職這件事,就成了她心里的一個疙瘩,一有風吹草動,這坨疙瘩上就要結一層霜。

謝景翕想了半天,索性整個人埋在水里,短暫的閉氣,似乎能叫她輕松一些……

顧昀臉上瞧不出喜怒,問一旁的明玉,「夫人今兒都做什麼了。」

明玉再傻也會看人臉色,收起對顧昀那點上不得台面的怨念,老實道︰「姑娘早上起來用過早飯就見了兩位帳房先生,中午沒來得及休息,就去了太太屋里,太太高熱不退,姑娘親自給太太降了溫,然後小裴太醫來診脈開藥,嗷,還給我們姑娘瞧過了,說什麼不要心思重之類的,後來就一直在太太那,一直到侯爺回來,再就是還問過您回了不曾。」

明玉一股腦的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告訴了顧昀,末了還覺的自己太實誠,但瞧顧昀也沒說什麼,覺得可能大概也沒什麼事,就轉身去準備晚膳去了。

謝景翕洗的徹底,頭發還散著潮氣,打外面一進來,香氣和著屋外的涼氣就一股腦涌了進來。顧昀拿著帕子給她擦頭,「這樣冷的天,就在屋里洗罷了,頭發濕著在院子里跑,最容易受寒氣。」

謝景翕沖他一笑,「就你嘮叨,總共幾步遠,不至于。」

顧昀給她擦干了頭上的水漬,拉過來香了一口,「今兒頭天上職,同僚們難免熱情,想要晚上一起吃頓飯,我推月兌不過,就去意思一下。」他把人轉到眼前,用手刮刮她的鼻子,「可是擔心我了?」

謝景翕拍下他的咸豬手,「誰擔心你了,我就是怕一會吃飯沒人夾菜,吃的無聊罷了。」

顧昀低聲笑笑,狠狠把人抱在懷里,「我有沒有夸過你這個樣子很可愛呢。」

「你淨嘮叨我來著。」

「嗯,我以後盡量天天回來陪你吃飯可好。」顧昀把她拉到飯桌前坐下,「如果我有事走不開,會提前派人會來告訴你,今兒是我疏忽了,罰我晚上少吃一碗飯如何?」

「去你的,你早都吃過了。」

謝景翕嘴上嗔怪,心里還是感念顧昀凡事能想著她,心說好在他們的日子才剛開始,她還有很長的時間去與他互相適應,慢慢的就會好吧。

顧昀吃的不多,但還是盡量陪著她多吃了一些,吃過飯,謝景翕這才跟顧昀說起正事,「母親的身子需要靜養,父親與我談過了,想要叫我把家里的事接過來。」

顧昀並沒有意外,「你應了?」

謝景翕點點頭,「我只說與你商議一下。」

「沒事,父親那個人,你也不好推托,應了也沒關系,你要不想接,我去與他說,我們也可以搬出去,你二姐再不中用,也不是完全不能理事,侯府少了誰也過得下去。」

謝景翕心里嘆口氣,顧昀從來都不給她施加任何壓力,站的第一個角度就是考慮她的難處,可越是這樣,她便越不能自私,固然甩手走了是省事,但終究是不妥。

顧昀既然入了局,除非他只想當一個甚事不管的掛名閑職,要麼他必然是要營營汲汲往上爬的,不管顧昀存了什麼心思,謝景翕想,大概都是大心思,而她作為他身後的人,若是一味在他的庇佑下過自己的小日子,那就實在不配他為自己想的這份心。

而顧昀在官場,後院之間的應酬結交就是必不可少,眼下就只能住在侯府,一旦要住在侯府,管家的事便遲早要推到她頭上,既然顧昀不得不在外面營營汲汲,那她在侯府,也要開始一番經營了。

「我知道你是為我想,可是要眼看你每天來回跑,我卻一個人在家當米蟲,哪里過意的去,橫豎你那些生意也是要管,也不差一個侯府了,你就當我每天想多看你幾眼還不成。」

顧昀笑著把她拉到跟前,「原來阿翕竟是藏了這等窺視我的心思,我其實還就想把你養成一只大米蟲,養的圓滾滾的抱著多舒服,不過既然阿翕那樣想多看我幾眼,我就勉為其難賣個色相,不過可不能白看。」

正事談完了,這位又開始每日一正經,動手動腳的還美其名曰消食,謝景翕把他推開,「你在外忙了一天不累我可是累了,別鬧……」

最終謝景翕反抗無效,還是被他吃了一頓,顧昀抱著累壞了的小媳婦倚在床上,便開始琢磨他自己的計劃。其實侯府的事,他還真就不放在心上,但是現在他考慮事情就不能像以前那般沒有顧忌,謝景翕看著軟和,其實也不是個輕易委曲求全的,除非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顧昀一方面心疼她凡事想的周全,她要留在侯府,有很大一部分也是為了他,他心里高興的同時也隱約擔心,害怕她心里藏了他不知道的事,萬一哪天他不能護她周全,他這個可人疼的小媳婦可千萬莫做傻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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