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衛隊一路疾馳,跑著跑著,寧休覺得有點不對,喝道︰「停!」
楊殊一揮手,三十多騎齊齊停住。
「師兄,怎麼了?」
寧休的目光一一掃過,說道︰「小師弟,你看看輿圖。」
楊殊答應一聲,抽出輿圖仔細看了看,眉頭皺了起來。
「果真不對?」
「嗯。」楊殊沉聲,「以我們的速度,這會兒應該離開山野了才對,除非宗銳給我的是張假圖。」
寧休道︰「自然不是假圖,因為我們入了陣。」
楊殊一怔,馬上四顧︰「陣?有人在這里設了陣?」
「嗯,我們不用往前走了。破不了陣,不過徒費力氣。」
楊殊深吸一口氣,揮手︰「列隊!」
「是!」眾家將齊應,御馬列隊,拔刀提槍,做好戰斗的準備。
寧休左右環顧,一躍而起,落在一根粗壯的樹干上,解下背上古琴,撫動琴弦。
琴聲錚錚,帶動周圍氣息流動。
寧休靜心凝神,用音波一點點感應氣場。
忽然,他抓到了氣場里一絲異常流動,一指撥弦,沉悶的破空聲響起,炸出了一個刺客。
不必楊殊下令,阿玄立時搭弓瞄準。
對方一看不好,將藏在落葉里的東西一扯,埋伏在地面的繩索交錯而起。
同時,亂箭齊發,直奔而來。
楊殊這只衛隊,雖然人數極少,兵種卻齊全。
看到利箭,有人策馬後退,有人催馬上前,將負在背後的藤盾挪到身前。
「奪!奪!奪!」聲音不絕,混合著馬嘶聲。
一輪齊射過後,人倒是毫發無傷,卻有幾匹馬運氣不好,射中了腿。
楊殊一看,地面絆馬索交錯,這種情況下,騎馬不但幫不了他們,還會影響戰力,當即喝道︰「下馬!」
「是!」
眾家將齊應,同時棄馬。
又熬過兩輪齊射,對方想是箭支用盡,轉身便逃。
阿玄手指一松,箭支離弦。
「噗!」一聲,刺入對方後心,一擊斃命。
「錚錚錚錚」樹上,寧休仍在彈琴,柔和幽長的琴聲,硬是被他彈出了金戈相擊的激烈。
氣場里一個一個可疑的點被他揪出。
對方眼看無法隱蔽行事,終于引動大陣。
耳邊听得隆隆之聲,楊殊抬頭一看,兩側竟有眾多比人還高的大石沿著滑坡滾滾而落。
他當機立斷,喝令︰「拆解隊列!各自保命。」
「是!」
家將們當即分散開來,兩人為一組,自行躲避。
滾石之下,再想保持戰陣已經不實際了。萬幸,楊家衛隊不止訓練馬上功夫,如何應對目前的局面,他們也有相應的策略。
楊殊很自信,他這些家將,個個都是高手,哪怕分開,也不是隨便能消滅的。
阿玄理所當然,守衛在他身側。
為了躲避滾石,他們滑下一處斜坡。
等他們再站起,兩人便發現周圍的景物變了。
斜坡里爬出來,並不是原來的山間小路,而是一條山谷。
寧休的琴音還在,但是變得遙遠而幽渺,時有時無。
「公子?」阿玄懵了,「我們怎麼了?」
楊殊伸手入懷,模了模一件東西,再抬頭四顧。
他忽然笑了一聲,揚聲道︰「閣下費這麼大勁,到底想干什麼?出來說個清楚吧!這麼耗下去,我不好過,你們也落不著好!」
過了一會兒,終于傳來回應︰「世人都說,楊三公子荒唐紈褲,真是有眼無珠。」
楊殊順著聲音看去,便見右側山坡上,一人緩步行來。
此人面相尋常,留了一寸短須,臉上並無皺紋,看不出真實年紀。可能三四十,也可能五六十,因而有一種離世感,不像凡俗中人。
他穿一身古樸的黑袍,頭發披散,行走間步履從容。
待他站到面前,楊殊已經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說道︰「是你說動宗家,將本公子引來白門峽的?」
黑袍頷首而笑︰「楊公子果真睿智,正是如此。」
楊殊提了提嘴角,目光疏遠而帶著敵意︰「這會兒現身,可是本公子的表現讓你滿意了?」
此人笑了一聲,隨即整衣,行大禮下拜︰「公子恕罪,事關重大,不這樣山人實在不敢輕易表露身份。」
他行了大禮,是表達尊敬的意思,偏偏又自稱山人,很是自矜,說明並非下僕身份。
楊殊冷冷道︰「那現在可以表露身份了嗎?」
「自然。」黑袍取出一枚玉符,呈到楊殊面前,「公子請看。」
阿玄接過,檢驗一番,確認無誤,才遞過去︰「公子。」
楊殊看了看,發現玉符上刻了青雲兩個字,皺眉道︰「何意?」
黑袍疑惑︰「公子竟沒听說過?」
楊殊淡淡道︰「我該听說什麼?」
黑袍指著上面的青雲二字,說道︰「當年太子殿下自號青雲客,門下清客便以青雲為號結社,此印為青雲社標識。」
楊殊面色大變,死死地看著他︰「什麼太子殿下,我听不懂!」
黑袍笑著模了模短須︰「公子听得懂。山人口中的太子殿下,不是當今太子姜盛,而是先太子,姜緯!」
「你」
不等他說話,黑袍一揮手,便有數名灰衣人從隱蔽處現身,聚到他們面前,單膝跪拜,齊聲道︰「屬下參見公子!」
楊殊猛地握緊手中的玉符,盯著他們不說話。
黑袍隨後躬身︰「公子見諒。太子殿下已經去世多年,青雲社一直不知公子還在人間,直到去歲……先前多番試探,只因公子如今處境尷尬,倘若您沒有足夠的斗志,不如繼續做個富貴公子,安度余生。然而,公子有這般本事,我等不忍公子埋沒,故此現身,請公子安。」
楊殊臉龐繃緊,半晌過後,才問︰「你這意思,是故意將我引來此地,看我有沒有足夠的本事。以決定是不是要認回舊主?」
黑袍含笑,回道︰「舊主自然是要認的,只是公子若是無意,我等只會暗中護衛公子,叫您一世無憂便罷。然而公子處變不驚,又有這樣一干訓練有素的部下,我等只能心服。」
楊殊目光一一掃過。
黑袍的態度沉著而恭敬,這些灰衣人跪著紋絲不動,一看便是訓練有素的死士。
對于處境尷尬來說,真是雪中送炭啊!
這先上演的,是一出趙氏孤兒?